“他出城了?”苏婉如愣了一下,看着沈湛,“他……应该也想到了吧?”
她和沈湛想的一样,赵衍对这些事的了解程度,不比他们多。
“应该是。”沈湛揽着她坐下来,沉声道:“如此也好,他若是一直不知道,对他来说也不公平。”
苏婉如嗯了一声,有些担忧的样子,“他回来后……会不会……”会不会大家就是陌路了,会不会就是仇人了?
人都是有感情的,他们相处这么久,无论这份情感里掺杂了什么,但是不可否认,它确实存在的。
她在乎赵衍,因为真心实意的欣赏和喜欢他。
和朋友反目成仇,想必没有人愿意看到吧。
“都没有选择。”沈湛拍了拍她的头,“难道你要劝他弃暗投明?”
苏婉如摇头,“这世道,谁是暗谁是明,谁知道呢。”她也不敢说她是明,又怎么有资格去评价别人的立场就是暗。大家对立的原因,只是因为利益。
正义嘛,存心里就好了。
“那就行了。”沈湛道:“他去了也好,水混了才有鱼。”
苏婉如没有说话,靠在他肩头不知道在想什么,但也只是一刻,她深吸了一口气,道:“也不意外,反正早晚都有这一天的,不过,我也要快点,再快点。”
“我们有时间。”沈湛回道。
苏婉如颔首,想起什么来,“刚刚说的两件事你记得吩咐下去,尤其是崔大人那边,别忘记了。”
“遵命!”沈湛道。
苏婉如笑了起来,捧着他的脸亲了一下,“还是我家侯爷好。”
沈湛眼睛亮了起来,顺势抓着她抱在怀里,寻了唇狠狠吻了一通,苏婉如面红耳赤,推着他道:“现在这情况,我们这样合适吗,气氛不对啊,侯爷。”
“什么气氛。”沈湛道:“我亲自己媳妇,还讲究气氛?!”
苏婉如哈哈大笑,想了想又道:“还有,你派人盯着庄一楠,以我对胡琼月的了解,她今晚肯定会去见他的。”
沈湛点头不迭,“知道了,知道了。”
同福客栈里,庄一楠慢悠悠的用过晚膳,却并不着急休息,而是转道出门,在街面上溜达着,燕京也很繁华,但却没法和成都比,这里安稳没有几年,所以繁华的背后,总让人有种浮夸之感。
走了一个时辰,他才回去,站在街角就看到太子府的马车慢腾腾的离开,他扬眉拂了拂袍子上楼,关门睡觉。
第二日一早,他就给太子府递了拜帖。
赵治庭听到消息的时候,和胡琼月道:“……我就说吧,他昨晚定然是有事出门了,我们应该再等一等的。”
胡琼月应是。
他们昨晚去扑了隔空,她知道庄一楠不会不见她,事情到了这个地步,他怎么可能不见她。
但是很显然,庄一楠不想私下里和她接触,而是每走一步,每做一件事,都要大张旗鼓,让所有人看见罢了。
看,萧山找到女儿了,看萧山的女儿就是她胡氏。
这样他来认亲的目的就达到了。
“殿下,我……我想待会儿和他单独说几句话。”胡琼月低声道:“你能不能想办法?”
赵治庭对胡琼月的要求没有不应的,立刻点头道:“好,你在这里等我,我去见他,一会儿带他参观太子府,你就在后院的观鲤亭等我。”
胡琼月高兴不已,点头道:“谢谢殿下。”
“我们之间,客气什么。”赵治庭应了,去了前面,胡琼月整理了一下妆容,一个人去了观鲤亭,亭子四面通风,五月天气已有些热,她站着却觉得四面的寒,因为她并不知道,对方的目的是什么,而对方给她的饵却是她极需要的。
她就像一条鱼,被人渔者钓着的,而渔人是谁?
她不知道。
静静立了一会儿,身后就听到了脚步声,她回过头就看到了赵治庭和庄一楠过来,她福了福,赵治庭道:“你们说说话,我还有点事,稍后就过来。”
庄一楠看了一眼胡琼月,他料到了,似乎也没有理由拒绝,便跟着赵治庭来了。
“殿下慢走。”庄一楠行礼,目送赵治庭走远,他转头和胡琼月点了点头,道:“小姐!”
胡琼月道:“庄先生。”
庄一楠看着她,道:“小姐身体可好,我准备今天回去写信回府禀告大人,小姐可要写信,属下一并送回去。”
“先生。”胡琼月道:“四周并无别人,你不用这样。”
庄一楠一笑,“小姐可是有话要和属下交代?”
“你们为什么要这么做,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胡琼月问道:“我不过一介女流,并不能为你们做什么,也不会为你们做什么任何事,所以,不管你们什么目的,最后都会失望。”
庄一楠挑眉,态度还是恭恭敬敬的,“小姐误会了,属下来真的只是认亲,还希望小姐能和属下回府,至少,也让老爷和夫人见您一面。”
“我打听过了,你们府中二十二年前丢过一个孩子,可是十四年前并没有。”胡琼月道:“你还要和我装吗?”她并没有查到,只是顺势这么说,想看对方的反应。
而且,这也是她的直觉,他们想圆谎那就太简单了,成都府可是萧山的。
庄一楠摇头,辩解道:“小姐怕是误会了,属下所言句句属实。小姐,外面虽好,可不如家中啊。”
“好!”胡琼月很失望,发现这个人油头滑脑,根本不会和她说实情,所以她立刻放弃了追问,转而问道:“你目的是什么,想让我做正妃还是侧妃?”
庄一楠一顿,回道:“此事,要看小姐的意思。”
“我要是说我非正妃不做呢。”胡琼月语气很冷也很冲。
庄一楠道:“小姐您乃是成都府节度使萧山的嫡女,做皇长孙的正妃自然是够格的。”
“好!”胡琼月道:“此事就交给庄先生去办了,我敬候佳音。”
庄一楠行礼,“属下领命,定不然小姐您失望。”
“那就有劳先生了。”胡琼月福了福,两人就没了话说,“那我送先生出去吧。”
庄一楠拱手,“有劳小姐。”
两人一前一后走在小径上,庄一楠打量着胡琼月,这个女人他也打听过了,虽是番阳伯的义女,可人却从平江府进的应天锦绣坊,至于认义女,更是这两年的事。
她姓胡,和番阳伯的胡姓没有任何关系。
昨天,他在御书房见到她的时候,他以为她是知道的,和送信之人是串通好的,可当时见到她时,他就确信,她也是不知道的。
这就奇怪了,对方居然用他们的势力,来帮助一个并不知情的人。
看来,他想通过胡琼月查到对方,怕是不容易,那个人做事太谨慎了。
一点蛛丝马迹都没有留下。
不急,老爷说过程不重要,重要的是结果……他们要的结果,就是找到那个人。
两人到了外院,赵标也回来了,在二门口遇见庄一楠,目光打量……
身材略胖,目光柔和,看上去忠厚老实,这应该是赵标,庄一楠立刻上前行礼,道:“学生庄一楠,叩见太子殿下。”
“庄先生免礼。”赵标微微颔首,“本还打算召你来家中,不曾想今天就遇到了,相请不如偶遇,去我书房坐坐。”
庄一楠还是愿意和赵标聊天的,毕竟他是下一任国君,难得的机会。
“是!”庄一楠和胡琼月行了礼,“属下说的是还请小姐再考虑考虑。”
考虑什么,装腔作势。胡琼月心里想着,面上却道:“是!”又道:“稍后先生走,我就不送了。”
庄一楠拱手应是,随赵标去了书房。
两人主次落座,內侍上了茶,赵标问道:“我没去过成都,不知成都和燕京相比,有何不同。”
赵标随口问,并不别的意思,只是好奇而已,庄一楠却是心头一提,回道:“难企及一二。”
这话说的简单粗暴,庄一楠想看看赵标是不是真的和传言一样,好脾气。
“先生谦虚了。”赵标轻笑,道:“不过,除了成都没去,别的地方我也都走过待过,到最后还是觉得燕京最舒适。”
庄一楠有些惊讶,他笑着点头,道:“是!来了这几日,学生也觉得舒适。”
“萧山的能力还是令人佩服的,将成都府打理的井井有条。”赵标端茶喝了一口,道:“就是没想到他子嗣这般坎坷。”
庄一楠也叹了口气,没说话。
“不过,胡氏不能跟你回去,你还是写信和萧山说清楚,女儿既已经找到知道了她大好,就没什么不放心的。”赵标道:“皇家与寻常百姓自不会相同,她已是治庭的人了,自然就要留在治庭身边。”
赵标这话其实算是提醒,庄一楠拱手回道:“殿下的意思学生懂得。但可怜天下父母心,我们老爷夫人念了十几年,如今人找到了却不能相见,这实在太残忍了。尤其是我们夫人,身体不好,怕是……怕是熬不过这两年啊。”
“还请殿下恩准,让我带我们小姐回去尽孝。”庄一楠道。
赵标摇了摇头,道:“你带她走,可怜她孩儿怎么办。”
庄一楠也叹了口气,欲言又止的样子,顿了顿他忽然跪下来,道:“殿下仁厚,赎学生妄言。我们小姐年幼失散,没有父母兄长教导,难免幼稚懵懂,她虽跟的是皇长孙殿下,可到底是没名没分的妾室。这般境况若传回去,让我们大人情何以堪,让族中小姐如何抬头做人,殿下说不同于百姓之家,确实如此。若在寻常百姓之家,学生自当二话不提,早带着小姐回家去了。”
“你的意思是……要名分?”赵标问道。
庄一楠点头,“不瞒殿下,昨日皇长孙殿下提出请我们大人自己前来看望女儿,可……可我们大人来了,这颜面如何存。”
让堂堂成都节度使坐在太子府的茶水房里,探望做了妾的女儿,这确实有些说不过去。
毕竟皇长孙还只是皇长孙。
“此事,我与父皇商量,你且先起。”赵标道:“你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姻亲是结两姓之好,虽我们是皇家,可也是和气为贵,能做得到的,我们自然也希望所有人都高高兴兴。”
“殿下之恩,学生谨记,回去后定当句句回禀我们大人。”庄一楠拱手,赵标摆了摆手,笑道:“我也是做父亲的,自然明白做父亲的心,没事,你去吧,此事成与不成我不能肯定,但此事我会转呈给父皇听。”
庄一楠道谢,叩谢出门。
离了太子府,他站在巷子口停了一刻,扬眉拂袖而去。
那人到底想要什么,他是不可能相信对方只是想要胡琼月做上正妃之位……难道要等一个女人做了正妃再做皇后再得利益,可赵治庭上面还有太子呢,他要的利益至少还要再等上十几二十年。
那人年纪也不小了吧,能等得到吗。
庄一楠在半道上买了笔墨纸砚,回房,一连三天没出门,写了三天的字,看了三日的书。
崔大人通常起的都很早,起床后他要先读半个时辰的书,然后再用早膳去早朝,这是多年养成的习惯,但今天他却没读,崔夫人陪他用早膳,夫妻两人却都没心思吃,一碗粥搅了半天,崔夫人道:“……老爷,为了女儿委屈您了。”
“你别胡思乱想。”崔大人道:“人在朝中,总有这些事,如今我是主动的且还有准备,就更加万无一失,你自在家中等着便是。”
崔夫人点头应是,给崔大人托着官帽,夫妻二人一起出门,在二门上了轿子,崔夫人站在门口目送崔大人走远。
“夫人。”她身边的妈妈扶着她回去,劝着道:“老爷多聪明谨慎的人,不会有事的。更何况,这不还有镇南侯和苏姑姑帮扶吗。”
崔夫人点头应是,道:“镇南侯和苏姑姑确实义气,只因我们老爷帮过他们一次,他们还一直记得,如今来回帮我们,做人至此也难怪镇南侯受万军拥护,苏姑姑一介弱女子能将买卖做成仁义。”
“是啊,别人做买卖就真的是做买卖,你来我往利字当前,可苏姑姑却广交了人缘,虽是买卖人可却未沾染半分习气,真是难得啊。”妈妈道。
两人说着话回了内院。
早朝上,赵之昂刚坐下,崔大人就出了班列,三分奏疏一顶乌纱,一副死谏的样子,道:“圣上,臣恳请圣上派兵,让镇南侯带兵,薅去节度使一职,杀了萧山叛贼。”
他的话一出,满堂寂静,因为太过突然且毫无征兆。
好端端的,怎么说打成都府了?
“你什么意思?”赵之昂顿时沉了脸,朝臣不知道,但他懂啊,崔大人这是心气不顺,要挽回自家的颜面,“成都府做了什么事,让你如此愤慨。”
崔大人就将三分奏疏递过头顶,道:“微臣所言,皆在其中。”
“说!朕没空看你写的。”赵之昂道。
崔大人就收回奏疏,大声道:“臣之所以请战,第一,萧山狂妄自大,目无君主。”这是因为赵之昂登基称帝时,萧山以路途遥远没来。
但其实当时不来的不止萧山,当时也没有人说。
“第二,萧山贪污税款,目无王法。”这是说成都府收税不上交国库的事。
崔大人一二三四,数了十条,最后噗通又是一跪,将乌纱帽往前一摆,“臣恳请圣上将这等贼子斩杀,收回成都府!”
目瞪口呆已不能形容,有人拉了拉戈大人的衣袖,低声道:“崔大人,这是作何?”
谁都不傻,好端端谁想去打成都,国库充盈也就罢了,现在大周就跟没上浆的稻米似的,看着是稻,实则是糠。
“不知。”戈大人哪里知道,他也觉得很突然很惊讶啊。
旁边有人嘀咕了一句,您要是不知道,我们就更加不知道了。
戈大人一愣,大家怎么会觉得崔大人的事他就一定知道呢,他和崔大人不是同科同门同乡,也不在一个衙门,也不是多熟悉啊……好,也算熟,私底下大家其实还是有几回来往的。
也不对,有事的时候他先去看崔大人,方大人和史大人等人,到不是跟风附庸,只是莫名觉得大家之间有点牵扯。
人有了牵扯和关系后,心里总会觉得多几分亲近和信任感。
这是为什么?
“你们闺女不都在女学上学吗,我昨天听说苏姑姑还广发了帖子,邀请女学里所有家长去开家长会,为六月学生的毕业典礼,献计献策。”
这事戈大人知道,戈夫人不方便去,所以就让他去代劳,时间设在下衙后,还不耽误他时间。
“孩子们的事,和我们有什么关系。”戈大人摆了摆手,不想多说,他走神的这一会儿功夫,圣上已经骂了好几句了,“……你一个刑部侍郎,跑来请战,你是不是昨晚没睡,今早做梦呢。带着你的乌纱,滚!”
赵之昂就是这样,他不高兴了就直接说,不同意的直接骂回去,才不会接了奏疏留中不发表达态度。
“圣上!”崔大人道:“圣上当断不断,必酿大祸啊。”又道:“微臣还知道,萧山的第一幕僚庄一楠就在京城,昨日我去同福楼看到他,当年我和他有过一面之缘,所以认得。他来京城定当是图谋不轨,打探燕京机要,请圣上派人立刻将此人抓获斩杀,用以祭旗。”
没人附和他,但崔大人的声音很高,气势很足,在大殿上回荡,足有十几人的威力。
赵之昂并不奇怪崔大人知道庄一楠来了,但是他现在这么一吆喝,说不定真有哪个二愣子跑去将人杀了。
这不是挑事吗,成都节度使他势必要撤,但时机未到现在不能动手。
他真是不知道,他这个颇看中的爱卿,居然是个刺头。
“退朝!”赵之昂一拍龙骑,唰的一下站起来,“一早上罗里吧嗦的,说的都是废话。”
话落,人就走了。
留了满朝一早没说话开口的百官,有人上来和崔大人道:“……崔大人,您这是搅事啊,我这手里还有好几件事要禀奏,您这一闹,我连话都没说一句。”
“见谅见谅。”崔大人捡起乌纱帽,拍了拍戴在头上,“今日早茶,我请,当给方大人您赔罪。”
方大人一笑,道:“成。等去家长会的时候,你还得请我吃晚饭。”
“还有我。”史大人拉住了戈大人,“我们,可不能忘了,一起,如云馆!”
崔大人呵呵一笑,和史大人拱手,“如云馆一顿可是我一月俸禄,大人您这是要吃垮我啊。”
戈大人也跟着笑,说着话一群人往外走,足有十七八人。
“这些人,什么时候聚一起去了?”徐立人疑惑,旁边有人回道:“大人,他们在说娴贞女学家长会的事。”
徐立人蹙眉,没有说话。
但崔大人大闹金銮殿要请战打成都的事传了出去,并且也没有结束,第二天一早,崔大人依旧如此,他噗通一跪,赵之昂眼睛都气红了,指着他半天说不出来话。
崔大人连珠炮似的,把昨天的话又说了一遍,这一次赵之昂只听了一半就盛怒而去,走了一半又回来,指着崔大人道:“你给老子过来。”
崔大人捧着帽子和各位同僚拱手,跟着赵之昂去了御书房。
“你这是做什么。”赵之昂道:“朕可不不知道,你什么时候成了愣头青了,居然还请战,朕要是准了,你是不是要带兵去打啊。”
崔大人噗通一跪,高声道:“捐躯赴国难,视死忽如归。”
“你去死好了。”赵之昂道:“还和朕玩这套把戏,你当朕是三岁孩童?”
崔大人继续义正言辞:“圣上,微臣所言句句属实。”
“满朝文武谁不知道现在国库空,你拿什么打成都?”赵之昂挥着手,“明早你要再说,朕就砍了你。”
崔大人垂头没说话,杜公公进来,在赵之昂耳边低声道:“……圣上,庄一楠在宫外求见。”
“让他进来。”赵之昂说完,指着崔大人道:“惹事,你就给朕惹事吧。”
崔大人躬身出去,脚步匆匆,赵之昂喝了一口茶,无奈的和杜公公道:“……也不知道他是不是失心疯了,好端端的和朕闹。事情怎么做,朕还不知道吗,居然还逼朕,闹急了朕就不给他脸。”
“崔大人这也是……没办法了吧,”杜公公失笑道:“奴婢也还是头一次看到崔大人这样,为了儿女,天下父母心都是一样啊。”
赵之昂冷哼一声,道:“难道是朕就没有儿女了,朕不但为儿女,还要为天下百姓考虑。”
杜公公正要说话,就看到水公公在门口晃了一下很着急的样子,他立刻出去问道:“怎么了?”
“崔大人和庄一楠打起来了,说要代替千万将士杀了庄一楠,祭旗!”水公公说着,嘴角都抖了抖,崔大人是文官书生,庄一楠也是,两个人大家……
一言难尽啊。
“简直胡闹。”杜公公跺脚回头看了一眼赵之昂,犹豫了一下还是进去回了,赵之昂怒不可遏,“让王大海去,将崔得文给我抓了。”
杜公公拉着赵之昂,“圣上,这……要不奴婢去看看?”
“行吧,你去看看。”赵之昂烦的不得了,杜公公说着就去了,老远就看到崔大人和庄一楠在动手。
都被人拉着,庄一楠道:“我们大人忠心耿耿绝无二心,你这么说就是污蔑,其心可诛。”
“我崔某人可有半字作假。我且问你,为何成都府不上税收,为何萧山不进京,他躲在成都不出来,就是其心可诛。”
原来天下的文人都一样啊,也不对,应该是天下的父母都一样啊。
崔大人为了孩子,他们大人也是为了孩子。
庄一楠道:“你别走,和我找圣上评理去。”说着拉着崔大人往御书房去,崔大人道:“去就去,谁能怕你不成。”
两人又去了,半道碰到杜公公,三个人一起,吵着去了御书房。
赵之昂揉了揉额头,看着两个人,庄一楠道:“圣上,此人疯疯癫癫,满口胡言污蔑我们大人,求圣上做主,为我们大人平冤。”
“哼。”崔大人道:“我半句不曾污蔑,就算萧山站在我面前,我一样说这话,他算个什么东西。”
庄一楠大怒,“我们大人堂堂成都节度使,你居然……”
“节度使。”崔大人一副得意洋洋,“我女儿即将和皇长孙完婚,将来……”他说了一半,没敢说的样子,停下来了。
赵之昂就指着崔大人,想弄死他。
“原来如此。”庄一楠不和崔大人吵了,道:“圣上,请圣上允许将我们小姐让学生带回去,不然学生也无颜回去见我们大人,学生不如自裁在此,以死谢罪。”
赵之昂蹙眉,“为何。”
“此中人疯疯癫癫,枉读圣贤书,他养出的女儿如何能好。”庄一楠道:“将来我们小姐要和这样人的女儿共处一室,我们小姐也太委屈了。”
庄一楠说着,哭了,坐地,嚎啕大哭,一点形象也没有。
崔大人嘴角抽了抽,感觉自己遇到了对手,“你怎么说话的,我女儿如何了,我们女儿情棋书画,满腹经纶,不比你那不知……”话又只能说一半,因为剩下的一半太气人直接了。
“王大海。”赵之昂道:“亲自将崔大人送回去。”到底没有当着庄一楠的面罚崔大人,崔大人虽有失体统,但话却没有说错,他若罚了崔大人,不就表示否定了崔大人的话。
成都府他要打,但不是现在,这是他的态度。
王大海进来拱手道:“抱歉。”然后就带着崔大人出去,崔大人还嚷嚷着,嗓子都劈了,等出了宫门他就消停下来,和王大海拱了拱手,道:“有劳王大人。”
“崔大人慢走。”王大海回礼,对读书人越发多了几分佩服。
崔大人回了家里,崔夫人迎了过来,亲自服侍他梳洗,夫妻二人关了门,她才问道:“如何?”
“和预料的结果一样,庄一楠极其配合,他应该也猜到了我的目的,不亏是萧山的第一幕僚。”崔大人道:“按这情况,这两日内,玉蝶的婚事应该就能退了。”
圣上毕竟下的是圣旨,就算要反悔,也要有台阶的。
“那你明天还要上朝吗。”崔夫人问道。
崔大人累的很,喝了胖大海泡的茶,觉得舒服多了,摇头道:“我要抱病告假,休息三日。”
“也好,这几日确实是累了。”崔夫人心疼不已,可一想到女儿不用嫁给赵治庭,她就高兴不已。
果然,第二日赵之昂让杜公公亲自传了口谕,斥责了崔大人,又道:“……爱卿既喜诗词,那就将白马篇抄上百遍,十日后呈来于朕看。”
居然和他说“忽死归”,赵之昂气的不行。
崔大人领了罚。
隔日,坤宁宫里下了懿旨,又将崔大人斥责了一通,老太后道:“……决不能让他做治庭的岳丈,简直要教坏孩子!”
只说崔大人,没说崔小姐。
这是给崔大人留了面子和底线。
赵之昂就不得不下了圣旨,收回了赐婚的圣旨,随后封了胡琼月为侧妃,暂协太子妃打理府中中馈,料理庶务!
这虽不是正妃,但已担了正妃之责。
庄一楠知道,这是赵之昂最后的底线,他是不可能让萧山的“女儿”做正妃的。
除非萧山散了成都府五万禁军,卸了节度使一职,否则,免谈。
事情这就算成了。
皆大欢喜。
庄一楠又逗留了两日,给胡琼月“偷偷”留了五万两的银票,告辞回成都。
赵之昂听完赵标说的事,微微颔首,道:“可见萧山对这个女儿还是上心的,等过一两年朕再招他上京,他就不敢不来。”
“父皇圣明。”赵标说完,又有犹豫的道:“父亲,崔大人那边……”
赵之昂摆手,道:“他应该是得知了胡氏是萧山的女儿,所以就不想自己女儿金府后被人压了一头,他当朕看不出来,只是朕由着他闹一通,也顺便给萧山一个警示。”
“崔得文虽有自己的心思和目的,可他句句在理,又是为了女儿前程,朕也能理解。”赵之昂揉了揉额头,“正妃之位这一二年先空着,但胡氏那边你要吩咐太子妃,绝不能再让她诞下子嗣!”
此事皇后已经吩咐过了,赵标应是。
宫外,苏婉如在娴贞女学里,崔玉蝶满脸的笑容,拉着苏婉如道:“我父亲说,此番得亏您和侯爷提醒,不然我们也不会顺利退了婚。”
“谢我们做什么,我们不过一句话的事。你要好好谢谢你父亲,他是读书人为官数载一身晴朗正气,此番为了你的婚事,却大闹了好几日,不顾形象。可怜天下父母心,你以后可要好好孝顺他才行。”
“姑姑说的是。”崔玉蝶擦了擦眼泪,又道:“我父亲我定当要孝的,可姑姑和侯爷我更是要敬要谢。请姑姑受我一拜。”
苏婉如扶她起来,笑着道:“和我客气什么,我们虽是师生,可也是朋友啊,为朋友不能呢两肋插刀,我动动嘴皮子还要受谢,多不义气。”
崔玉蝶失笑,道:“姑姑这话,倒像个男子说的话了。”
苏婉如轻笑,道:“男女的区别又不在说话。”说着,和崔玉蝶挑了挑眉头。
崔玉蝶闹了个大红脸,跺脚道:“姑姑太坏了。”就跑了出去。
苏婉如瞪眼,她说什么了吗,她什么也没说啊。
“记得提醒崔大人,明天酉时来参加家长会啊。”苏婉如道。
崔玉蝶应了一声,走远了。
苏婉如起身出门,赵衍的工房就在她隔壁,可现在门是开着的,可他的人却不在。
走了好几日,也不知道他怎么样了。
想到赵衍,她叹了口气。
太子府中,胡琼月一个人坐在梳妆台前,镜子里的人影很清楚,镜子是在天下百货买来的,比她以前用的铜镜要清很多。
天下百货啊……
苏婉如应该知道了吧,她现在是赵治庭的侧妃了,而且,这两三年内,这个府中是不会有正妃的。
而将来,也不会有。
只要她能站稳脚跟,正妃之位早晚都是她的。
她放了梳子开了梳妆盒,忽然一愣,就看到妆奁匣子里有一封信,她心头一跳,手指颤抖的将信拿出来,拆开,里面只写了两个字,“恭喜!”
字迹缭乱没有笔锋可言,所以,自然辨不出笔记。
是谁,谁进过她的房间,将这信放在这里的,谁?
“翠儿。”胡琼月开门,翠儿站在门口,问道:“娘娘,怎么了?”
胡琼月指着房里,“除了你以外,今天上午还有谁进过我的房间?”
“没有啊,您吩咐过以后,院里的人就没有在进去过了。娘娘,是少了什么东西吗?”翠儿一脸惊慌。
没有人?
是啊,对方进她房里,怎么会让人看到发现,她摇了摇头,道:“没丢什么,你忙你的去吧。”
她又重新关了门,沉着脸在床沿坐下来,手放在枕头边,又摸到一小包东西,她吓的惊呼一声,大惊失色!
“翠儿。”胡琼月道:“给我准备马车,我要出门一趟。”
她再去找庄一楠,问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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