决赛日。
艳阳高照,而整座湖心小筑却仿佛笼罩于看不见的乌云里,愁云惨淡。
人人都忧心忡忡,碰面了也不说话,仅仅交换个眼色,一言不发,倒让赵潜联想到了古时的“道路以目”。
“看来,都不看好师父啊……”百里兰撇撇嘴,满脸不高兴。
赵潜笑了笑,什么也没说。
他倒是能理解这些人的忧虑。
只看他们脸上重重的黑圆圈,赵潜就知道,这些人昨夜肯定在分析比试录像。
而稍有眼光的人就能看出,梵法的性能显然鹤立鸡群,力量和速度都凌驾于普通陷阵之上!而悬命虽能手撕机甲,却并非性能出众,而是依仗于强悍技击和暗劲运用,换句话说,是靠巧劲。
就是赵潜自己下判断,也会觉得梵法胜算更高。
不过,一夜过后,已经不同了。
“哼,都说一力降十会,我可不信这个邪!”赵潜神色如常,嘴角浮起一丝戏谑,“在我这,是一巧破万法!”
锣声回荡,纵使众人千般不愿,决赛依旧如期举行。
擂台上,悬命在左,梵法在右,两者皆气度幽然,渊渟岳峙,气势上倒也不分轩轾。
台下,赵潜、苏韵寒等人神态自若,在一片愁容中倒是分外醒目。
“比赛开始!”
待双方行礼完毕,马宁吹响哨子。
嗡!
哨声还在回荡,梵法却已不在原地。
“——炎孔雀!”
一声怒吼响彻长空,梵法双掌翻转,掌心中有烈焰喷涌回卷,紧接着长臂抡舞,如同孔雀开屏一般,一刹爆发出猛烈攻势,拳锋充影四野,炎流熏天赫地!
它一改前几场先守后攻的策略,开场就全力施为,而且手段狠辣,迸发出狂暴凶威!
噼啪!噼啪!
梵法的身外,一枚枚流炎火球凝聚成型,在其双掌引导之下,化为一颗颗掠空的火流星,为梵法的攻势再添暴乱声势,杀意沸腾,焚山煮海!
悬命的驾驶舱中,白晨表情微微一凝,却无半点慌乱。
“——雷池!”
悬命身形款摆,整架机体如垂柳随风摇曳,双臂错落起伏间,同样演绎出无数精妙招式,又有雷弧蜿蜒,凝为无数电浆雷球,最终交汇合并,筑为一座不朽雷池!
俗语有云,不可越雷池一步,而这一式技击已深得守御之妙意,壁垒森严,固若金汤。
“给我碎!”
梵法大步袭来,掌中招数千变,以道道掠空的火流星开路,竟是要硬撼雷池!
嘭!嘭!嘭!嘭!
拳掌交击,绽开耀目火花!
而在同一时间,电浆雷球和火流星碰撞,须臾间电火纷飞,升腾起道道蘑菇云,巨响绵绵四溢,声势浩大。
“好可怕……”
众人目不暇接,看着这令天地失惊的一幕,后脊上有寒意游走,都不约而同地咽唾沫。
“心服口服。”吴峥面如死灰,半晌后,没头没脑地来了一句。
其他人却明白他的意思。
吴峥的意思是,若自己处于悬命的境地,怕是早已完蛋了!而其他人扪心自问,在同样场景下,他们只会完蛋得更快!
悬命和梵法贴近,雷火缭绕,拳掌交击,近身搏杀不休。
咚!咚!咚!咚!
两者疯狂对轰,每一次钢铁碰撞,在拳掌交错之际,梵法的身上竟都生出阵阵涟漪!
“是暗劲!”一名武者面露喜色,“暗劲与明劲叠加,形成类似漩涡的效果,回旋着撕扯机体,杀伤力要比普通攻击强大得多!”
“别光看一边,再看看悬命!”很快,就有人在旁泼凉水。
众人凝神望去,这才发现,每次碰撞之时,悬命的胳膊竟也不规则地颤鸣,有重重电火炸响。
“这架梵法也懂得暗劲?”一名太极拳的长辈一惊,失声说道,“虽然技巧较为拙劣,但的确是明劲与暗劲相互牵扯,才会给悬命造成额外创伤!”
“太糟糕了!”
“这,这还怎么赢?”
众人的眼中刚有光芒亮起,一下子又熄灭下去。
梵法竟也懂得暗劲!
这样说来,悬命唯一的杀手锏也没有了,更是胜机渺茫。
“这群人,还大师呢!一惊一乍的,像什么样子?”赵潜却很淡定,他似乎早有预料,没有半点意外神色。
梵法有一主七辅八台引擎,相当于体内有八股力量,体内气劲交汇,会运用暗劲并不出奇。
“赵潜,师父会败么?”百里兰原本信心十足,但被现场气氛所感染,也开始心有惴惴。
“师姐,把你的心放回肚子里……”赵潜还未答话,苏韵寒已浅笑着道,“只要师父掌握了那两式,就必能稳操胜券。”
对于那两式技击,她亲眼目睹,可是信心十足。
火光尽歇!
梵法久攻不下,蓦然后退一步,身外流火消失,而身上却金芒浮荡,竟是大放光明!
“又是什么招式?”白晨眉头一皱,愈发戒备。
“——菩提!”
伴随着一声佛家偈语般的轻喝,梵法直直立地,身正如宝树菩提,而周身有无数掌影绽放开来,千手观音般层层叠叠,滚滚无尽。
掌影似深海波涛,巨浪千重!
这一式菩提,竟比炎孔雀还要精妙百倍,出掌快逾闪电,亦真亦幻,令人眼花缭乱,防不胜防。
“——御龙!”
危急关头,悬命终于爆发了!
嗡!
悬命动作潇洒,双臂矫若惊龙,一招一式间似要乘风归去,而身外则有电弧激荡,须臾间汇聚成型,竟凝为一头张牙舞爪的凶恶螭龙!
嚎!
螭龙随着悬命的动作起舞,咆号撕咬,作势欲扑,竟是栩栩如生!而在螭龙的身外,有丝丝缕缕的电弧牵扯,一直勾连在悬命的身上,令之如同木偶,一直处于悬命的操控之中。
“啊?”
“龙?是……螭龙?”
“咋回事?”
……
惊呼声响成一片。
这头螭龙过于真实,外貌和动作都活灵活现,仿佛悬命真的请神下凡,召唤了一头螭龙降临,其凶神恶煞之相,给人以莫大的心理压力!
“但还得说,太浪费了……”赵潜神情欣赏,却又摇了摇头。
若靠人力推演,想要让这一式技击精密到如此地步,那当然是痴人说梦。只有电脑的强大运算能力,才能这般精细入微,真假难辨。
但在他看来,这有点大材小用了。
螭龙形神兼备,的确能给人巨大压力,但对心性坚定之辈,则难有太多效果。何况,天竺并不以龙为图腾,对龙的畏惧之心要小得多。
不过,这一式御龙可不是空架子,而是真正的狠辣杀招!
说实话,请神下凡,也不外如是了。
悬命欺身直进,螭龙也随之扑杀,一机甲一龙配合无间,犹如两头恶龙于波涛间翻江倒海,有时看似被淹没,而下一刻又破开重围!
这一刻,悬命是以二敌一,渐占上风。
很快,梵法的掌影被破,悬命已近在咫尺。
“——梵法无涯!”
此时,梵法忽地厉喝一声,周身七道脉轮光芒大作,弹指间,掌影竟密集了数倍,黑压压地裹卷而来,好似一道铺天盖地的黑旋风!
它的引擎已超负荷运转!
驾驶舱中,白晨猛一咬牙,厉声叱喝:“——双龙!”
声音未落,悬命的引擎亦是轰鸣大作,其机体飘摇,如借九天神雷,一掌抬起后,缕缕粗大电弧激荡萦绕,又是一头螭龙凝成,爪击尾扫,仰天嘶吼!
这一刻,悬命竟以身御双龙!
而旁观者早就呆住了,仿佛慑于恐怖龙威,连说话都忘记了。
“这个,还能算技击么?”半天后,一名老者回过神来,低声道,“简直和法术一般了……”
其余人点头赞同。
砰!
悬命横冲直撞,梵法的重重掌影被击破,两道龙头冒出,咆哮着向它咬去!
“——迦尼萨!”
此刻,沙鲁克眼中泛血,一声犹如癫狂的咆哮后,浑身蓦地干瘪了几分,动作却一下快了数倍!
这似乎是某种瑜伽秘法,可透支生命潜力,暂时强化能力!
与此同时,梵法也实力暴涨!
咔!咔!咔!
却见,梵法双拳狠狠握紧,遍体纹路一起一伏,周身青烟直冒,如同一头横行无忌的撼山蛮象,脚步迟缓地向徐徐前冲。
砰!砰!
它的动作慢得出奇,但却好似巨灵附体,浑身都酝酿着无法言喻的恐怖力量,一撞之下,两头螭龙竟都被撕成碎片,化作电弧四散。
“螭龙被斩?怎么回事?”
战况一波三折,众人都反应不过来。
螭龙碎裂,悬命似不敢直撄其锋,连连后撤。
“这是什么招式?”苏韵寒眉头缩成一团,满脸狐疑。
她亲眼见过这一式“御龙”的厉害,看到双龙被碾碎,当然是难以置信。
螭龙为电弧凝成,如同天降落雷,杀伤力可是非同小可,怎会被斩碎?
“迦尼萨是天竺象神,传说可扫除一切障碍,所向披靡!”赵潜轻抚下巴,昨晚他可没少查资料,“看来,这就是梵法压箱底的本事了。”
他凝神观察,已然看出,那是一种特殊的能量震荡!
梵法的机体中,一主七辅所有引擎同时发力,重重动能相互叠加乃至撕扯,形成一种暴虐震荡,可摧毁一切。也是梵法机体结构特殊,若换做华夏机甲,没等伤到别人,自身早就被撕成碎片了。
“不过,驾驶员又是怎么活下来的?也是靠瑜伽?”赵潜心中暗忖。
擂台上,梵法步步相逼。
它每一脚落地,地上竟都有裂纹丛生,一路走来,留下巨大沟壑!
而悬命已被逼到墙角。
“看来,不出这一招不行了。”白晨叹了口气,沉声道,“——河洛。”
哒!哒!哒!哒!
悬命猝然而动,居然如同凌波微步一般,轻灵自然,足不点地。它的动作舒展灵动,却非效仿任何一种机械兽,而好似法天相地,演变阴阳之变,穷尽先天之理!
“这……是什么技击?”
所有人凝望观望,升起的感觉不是赏心悦目,而是浑身一阵阵冒出的鸡皮疙瘩。
这招式太完美,简直不似来自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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