业城。
如今的业城已经被拆得七零八落,城内的名宅屋舍都已经被尽数拆平。
夜幕之下,一座巍峨的宫殿正在中修建,宛如一头狰狞巨兽,压得所有业城百姓都沦为奴隶,匍匐在巨兽的威严之下。
无数衣衫褴褛的奴隶正在背着石块,顺着蜿蜒石阶木梯吃力地爬向宫殿高处,这些石块需要被人力运送到尚未竣工的宫殿上方,用于修建一个巨大的浴池。
这些奴隶,在一年多前都还是王室直接统治的平民百姓。
但是随着业县被王上封赏给了东崇君,这里也就成了蓝家的地盘,所有的平民都被降为奴隶。
过于沉重的石块,压得这帮奴隶的腰身无法直起,犹如一棵棵被折断的杨树。
在奴隶运石的沿途,除了在夜风中跳动的火把,还有装备精良的邑兵沿途站立。
这些士兵身着兽纹皮甲,胸前有铁片镶嵌的圆护,腰系长剑,头盔之上斑斓翎羽随着夜风跳动。
士兵们面上带着黑铁制成的鬼脸面具,只有一双残暴的眼睛盯着缓缓爬行的奴隶,他们手持长鞭,只要有任何一个奴隶胆敢略有迟疑,就会被他们劈头盖脸抽打一顿。
偶尔有蓝家的子弟路过时,士兵们纷纷躬身行礼,奴隶们则只能趴在地上以头触地。
蓝家,才是这片土地真正和绝对的主人。
“咳、咳!咳咳……”
一名头发花白的年迈奴隶被宫殿高处的寒风一激,忍不住剧烈地咳嗽起来,他背上的一尺长宽的石块也嘭地掉落在了石阶上。
周围的奴隶被吓了一跳,纷纷远离这名年迈奴隶,生怕受到牵连。
一名邑兵已经提着长鞭走了过来,他用鞭柄指着年迈奴隶厉声喝道:
“背起来!”
头发花白的年迈奴隶匆匆捂住嘴,试图让自己止住咳嗽。与此同时,他企图抓起地上的石块,然而他年纪太大,那石块又太沉,连续数次都没能搬起。
邑兵见得这一幕,摇了摇头。
“对不起!”年迈奴隶见得邑兵摇头,惊恐地跪地哀求,“我没有生病!我也还有力气!我只需要休息一会儿,只要一小会儿,我就能重新干活了!”
邑兵却没有理会他的哀求,伸出手掐住年迈奴隶的后颈,宛如提着一捆稻草般将年迈奴隶提到了宫殿石阶的边缘。
这里位置很高,风也很大,在下方十多米的地方,火盆在木架上燃烧,可以看到地面有着一片粗陋的帐篷。
业城之中,所有受孕成功的女奴都被聚集在了这片帐篷之中,所干的活也终于减轻了一些。毕竟,只有源源不断的新生奴隶补充进来,才能止住奴隶的消耗和损失。
年迈的奴隶居高临下,他看到了帐篷之间两名正在洗衣服的女子抬头看到了自己,然后嘶声哭喊起来。年迈奴隶认出,那是他曾经的儿媳和孙女。
“求求你……”年迈奴隶一边挣扎着一边继续哀求,“我有力气了,我可以重新干活了!让我继续干活!”
掐着年迈奴隶的邑兵却并没有说话,在面具上露出的那双眼中,闪过凶残的视线。
随后邑兵掐住年迈奴隶脖子的手一松,年迈奴隶便朝着大地坠落而去,宛如一片被风吹落的秋叶。
沉闷的声音在下方十余米处响起,女人的哭喊也随之发出,但很快被她们自己紧紧捂住嘴的双手强行平息。
士兵对这一切已经司空见惯,并没有引起他的兴趣。
他重新回到岗位,很快眼中露出满意的神色——杀鸡儆猴之后,这帮奴隶干活的速度终于加快了一些。
在宫殿的深处,一间华丽的大殿之中。
东崇君正坐在一张宽阔的椅子上,抓着黄金制成的酒樽,观赏着业城之中最漂亮的一群女奴的舞蹈。
他的双眼虽然在盯着女奴,但是思绪却在思考这关于白日里的事情。
“江远……”他喝了一口酒,眼神闪烁,“你究竟有着多少秘密?”
东崇君想到了尸神道的覆灭,那个卫地子爵出手太过迅速,才到封地第一天就剿灭了尸神道。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他才会对五鬼道出手。
一定要盯紧他,这是东崇君的想法。
并且他已经开始付诸行动,很快就会有人混入卫县之中,监视江远的一举一动。
五鬼道的三只殁境妖鬼,东崇君早想将它们镇压,但是奈何硬拼之下,蓝家也定然损伤不小。
权衡利弊,东崇君只能一直压着这个打算。
至于政敌斐家,东崇君倒是并不太担忧。
“云暮侯,”东崇君嘴角带起一丝冷笑,“你们斐家很快就会知晓,那个卫子可比你们想象的难缠。始境的强者,即便是斐家和方家,想要将其杀死,也要付出些代价吧。”
云暮侯乃是斐家家主,亦是东崇君最大的政敌,二者水火不容,两家的子弟更是明里暗里厮杀不少。
虽然斐家的力量要比蓝家强,但是只要王室还需要蓝家一天,就能平安无忧。
正在思绪之间,忽然之间那群正在婀娜舞蹈的女奴纷纷躬身朝着两边退下。
东崇君抬起头,只见一名皓首老者快速步入大殿。
“何事?”东崇君问道。
皓首老者神色满是紧张和不可思议,他快步来到座位面前长揖说道:
“家主,不好了!那个卫子,他对五鬼道出手了!”
东崇君神色一凛,手中黄金酒樽瞬时被他捏扁。竟然这么快?
只听皓首老者继续说道:
“方才我收到轩河边传回的消息,有妖鬼在阳县地界上空追逐活人。于是我便亲自到轩河边查看,是五鬼道的黑殪在追杀陆俊生。随后陆俊生用神器传送而走,黑殪飞向卫县地界。而那陆俊生一直和江远混在一起,绝对是江远开始讨伐五鬼道了!”
东崇君猛地将手中捏扁的黄金酒樽扔开,起身怒道:
“他凭仗的究竟是什么?!竟敢一个人对付三只殁境妖鬼?”
皓首老者躬着身子,头却抬了起来:
“家主,现在……”
东崇君微微眯起了眼睛:
“本君感觉,那个卫子似乎……比五鬼道更危险啊!这样一个疯狂的邻居,就在本君的封地旁,谁知道会搞出些什么事情来……立刻派人通知家族中镇守的蓝辰到业城来,你我则亲自前往卫县查看!如果真的将要和五鬼道激战,那么我们见机行事。必要之时,一同干掉!”
皓首老者急忙点头:“是!家主。”
随后东崇君和皓首老者一同走出大殿,他们从业城腾空而起,飞快朝着卫县的方向而去。
……
卫县。
那片笼罩范围极广的黑暗时空,还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缓缓膨胀。
从原先的两百里地范围,已经扩散到了两百五十余里地。再这样下去,恐怕整个卫县都将要被黑暗笼罩。
而在黑暗时空外,那能封锁一个城市的织天网与之相比,就有些相形见绌了。
翠色的织天网在夜空中光华闪烁。
织天网本身不会闪烁,它如今闪烁的原因,乃是犹豫受到黑殪持续不断的攻击,使得织天网的光华不停变得暗淡,才造成了一种翠光跳动的感觉。
在织天网一片纵横交错的光幕上,流动的翠色光华终于彻底晦暗无光,随着黑殪那无数长发的狂搅,那片网终于破了。
黑殪肆意地大笑起来,那团黑发之中一阵涌动吞吐,一张宛如被水浸泡过的浮尸般的脸从里面露了出来。
那张皮肤发皱惨白,上面黏腻一片,所有的黑发都是从这张脸的周围生出,宛如无数的黑色触手蠕动。
此时的黑殪就犹如一只滑腻柔软的章鱼,正从织天网击出的破洞之中钻出。
陆俊生见得这一幕,咬牙飞身而上,拦在黑殪面前。
身后的黑暗空间之中依然沉寂无声,江远和影笑冥魂的战斗还没有出结果,谁也不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
但是陆俊生从来不会失约,在他的心中,承诺之重,需要生命才能托住。
黑殪那张黑发中露出的脸上带着诡异而残忍的微笑:
“陆俊生,你真是不知死活!现在你连逃跑的力气都没有了,还敢阻拦我?”
陆俊生没有丝毫退让,双眼平静地盯着眼前这只强过自己无数倍的殁境妖鬼。
他手中提着兽矛,但是已经无法发挥兽矛的作用,并且已经感受到了兽矛器灵的恐惧。
他记得,兽矛的器灵,是江远的一只叫做红姨的妖鬼。
随着黑殪的钻出,兽矛开始剧烈颤抖起来,随时就要挣脱陆俊生的手逃离。
如果兽矛这个时候能够自行攻击,或许还能稍微拖住片刻,而如今兽矛已经彻底怯战了。
陆俊生心中微微叹息,妖鬼,果然还是不能信任!
眼看黑殪就要从破开的网中钻出,这个时候却见笼罩大地的织天网陡然收缩,化为一张十多米长宽的大网朝着黑殪的周身缠了上来,将黑殪网住。
黑殪再度愤怒咆哮,那团黑发急剧膨胀,试图将织天网撑破。
织天网本身就已经受到重创,此时又被黑殪全力攻击,顿时使得上面的翠色光华急速流失,眼看就要消失殆尽。
这让陆俊生一愣:
“妖鬼,你……”
幽月公主控制着织天网竟然这个时候了还在拼死网住黑殪,这样或许能够拖延一时,但只会导致一个结果,那就是织天网彻底被黑殪摧毁,里面的器灵也定然魂飞魄散。
织天网中传来了幽月公主的声音:
“陆俊生,你这样的人注定要做出更伟大的事情,你不该就这样死去,你的命运不该是这样。”
陆俊生摇了摇头:
“我不知道我的命运是怎样,我只知道全力以赴,等待命运最终的揭晓……你逃命去吧。”
织天网却没有丝毫的松动:
“记住你向我做出的承诺!保护好我的妹妹!”
随后,织天网越发将黑殪缠得更紧。
而黑殪也彻底暴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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