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我的宝贝,不哭了,打起精神来。我还要去看你的比赛呢。你要跳得很好,让我开心一下。”格雷让自己微笑着说。
他发现,这是他第一次称她为“宝贝”,可是,很轻松就说出来了,自自然然地,一点都没有感到尴尬。
有哪一分哪一秒,她不是心里的宝贝呢?
格雷忽然后悔没有早些这样亲昵地待她。
许多事情,都还没有来得及。
但是他的宝贝忽然猛地推开他,歇斯底里地尖叫起来。
“你不要说得这么轻描淡写好不好!我都要失去你了,你竟然让我打起精神来!我怎么打起精神来?!”
吼完,她忽然又怔住了,重新一头扎进他怀里,重新痛哭失声,一边恍恍惚惚地只重复着三个字:“对不起……”
怎么可以吼他呢,怎么可以呢,怎么可以对他这样呢……
我的格雷,现在最痛苦的人,应该是你吧……
夏伊达感觉不知所措,似乎怎么做都是错的,似乎完全没有办法期待什么,似乎看到自己的未来也从这一刻起变成了灰色。
如果失去了你,大概未来就会变成只有一种颜色吧……
格雷拥抱着她,轻轻地拍着她的后背。
“我的宝贝,”他在她耳边温柔地说,“你永远不会失去我,这颗心永远是属于你的。要知道,失去的爱依然是爱,只不过我们不能再这样相见。可是我会一直在你身边,只要你还允许我留在你的心里。你知道吗?许多年了,我的母亲也一直在我的身边,我感觉她从来没有离开过,想到她的时候,仍然会感到幸福。”
夏伊达抽泣着,并不相信他说的话。
“没有你,我永远不会幸福了……”
“不会的,相信我,不会的。”格雷说,“不是希望我开心起来吗?刚刚不是还装作那么坚强吗?那么,你要知道怎样才能让我开心啊。”
“嗯,怎样……”
格雷沉静了片刻,轻声吟诵起来——
“我甚至希望我们是蝴蝶
只在夏日中活三天
有你陪伴的三天
比独活五十年更开心。”
夏伊达抹了一把眼泪,抽泣着说:“这根本就不像你说的话!”
格雷呵呵笑起来,说:“不是我,是济慈。但是,我也是这样想的,有你陪伴的短暂岁月,比什么都更加重要。所以,我们一起去看你比赛,然后,我们一起去有趣的地方,美丽的地方。不过,只要你肯和我在一起,哪里都会是美丽的。”
夏伊达想了片刻,说:“你度过了幸福的三天,我却要独活五十年。”
格雷望着她,听着这句类似于“誓言”的话语,感觉幸福,又感觉心如刀割。这时,却有白衣的护士敲门进来,责怪夏伊达情绪激动影响病人休养,不由分说地将她连拖带拽扯了出去。
格雷目送着她被带到门外,看到安吉拉站在门口,两个女孩忽然抱头哭成一团。罗曼·克利斯朵夫从门缝里一闪身进来,把她们两个连同令人狂躁的哭声全都关在了外面。
当然,罗曼的脸色也很不好看。
“你怎么回事?傻么!”他直楞楞地说,“没有正常人是不怕死的,十年,可以做很多事情。”
夏伊达走进这个病房的时候,是拼命做过心理建设的。当时,那个小丫头拍着胸脯保证,绝对不会情绪失控,而且,一定能劝他好好地配合治疗。
可是现在呢?夏伊达哭成那个样子被人从病房里拖出来,不用想就是这臭小子又犯浑了。
罗曼·克利斯朵夫从来没有如此坚定地想要与夏伊达站成一条阵线过。
刚刚听到关于格雷的消息时,震惊、悲伤、愤怒、不可置信,各种强烈的情绪交织在一起,让他急火攻心,眼前也是一阵眩晕。但是,他是个男人,不能像女人一样感情用事,更何况自己的小女友哭得差点没昏死过去,让他不得不尽力死撑。
现在,无比杂乱的心绪里,已经是愤怒占了上风。
格雷脸上的笑容随着女孩身影的消失而早已消失,此刻,他的脸上只剩下沉静。
“我以为,你应该会懂。”格雷说。
失去一条腿,还要跟进治疗,身体会变得异常虚弱,恐怕只能卧床休养。格雷发现,想到这些的时候,他的伤悲并不是关于与舞蹈渐行渐远,而是关于她,全都是关于她。
那样的日子,甚至不需要动脑子就可以想象,所以令他在作出决定的时候竟然没有丝毫的犹豫。
也或许,这个决定早在很久以前就作出了。
能怎样呢?她会每一天笑着陪伴在他的身边,从清晨到日落。醒来的时候,一定会看到她的笑靥,她会端来好喝的汤,好吃的点心,她会给他讲述外面发生的有趣的事。天气晴好,他身体也好的时候,她会推着他的轮椅,一起在外面晒晒太阳。她的照顾是无微不至的,他的生命会延续不短的时间,也许真的可以到十年那么多。
十年,确实足够发生很多事情。
比如,她一定会逼着他与她结婚,甚至希望能够为他生下子女。状态好的时候,他也许还能编编舞,而她,也会在时间允许的时候练练跳舞,并且,跳舞给他看。
疾病依旧缓慢地蚕食他的身躯,到最后,应该是很甜蜜地过完短暂的一生,并且温暖地消逝。她会永远记得他,她的名字会冠以他的姓氏,他的灵魂会镌刻进她的灵魂里。
对于格雷而言,他认为这可以称之为完美无缺的余生,可以称之为自己的不朽。
但是,她呢?
那样的时间分配,根本不足以让她再成为一名真正的舞者。她会义无反顾地放弃她的热爱,她的天赋,告别职业舞者的舞台。
她会每天在他面前甜美地笑着,却害怕一个人,害怕黑,会在一个人的时候偷偷地哭泣,恐惧着分别的日子,每天深夜在梦魇里惊醒。
十年,足以耗尽她最美的青春。即使十年后她需要重新起航,也已经错过了成为舞者的时机,并且,因为灵魂的过度契合而丧失爱的能力。
她不能再跳舞了,也更难接受另一个人,也许,那会使她孤独地老去。
就像她所说的——我还要独活五十年。
我的爱,这个决定,就是想予你时间的解药,不让你独活五十年而已。
这,才是格雷·范塔西亚对你的赎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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