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在夜色的掩护下,拉低了帽檐,到达了格雷事先打探好的电影院。
格雷电影看得很多,但电影院进得很少。
依稀记得,小时候父母曾经带着去电影院,所以电影院在心里的样子是充满了汽球和糖果的,就像儿童乐园一样。
后来,练舞的时间都不够,哪里还有心思去电影院!
开始大量地看电影,其实是卧在病榻上,并且决定了选择编舞这条道路之后。
作为灵感的来源,不仅仅是舞剧,其他的一切剧种,还有电影,都是重要的组成部分。
格雷很少把电影当作故事来看,有时候,看完一部电影,他甚至不知道电影讲的是什么。他的精力,全都放在那些分镜头和效果设计的部分,一边想象着该要如何才能把它们收集进自己头脑中的素材库。
为此,家里购置了相当好的放映设备,只要想看,就可以把任何一部电影翻来覆去地回放,甚至只看其中的少许片段。
在格雷的心里,“电影”,应该是和“约会”距离很遥远的名词。
但是让他思考“约会”应该做些什么,这个命题却令绝顶聪明的头脑一筹莫展。
好像被人们提及最多的项目,还是“看电影”呢!
所以这个计划,在前两天就想好了,当他还一个人把自己禁闭在小黑屋里埋头苦干的时候。
选了最好的电影院,购票的时候,惊讶地发现还有“情侣包厢”这种东西。尽管没见过也想象不出来是什么样,还是红着脸订了这个。
只要两个人在一起就好,无论在哪里,也无论做什么。
格雷发现快乐似乎变得非常简单,这种简单的快乐带来的幸福感,却是难以言喻的。
两个人又是忐忑,又是兴奋,悄悄地摸进了电影院,找到了属于自己的座位。
原来是那种宽大舒适的沙发,有很高很高的隔离,可以把旁边的一切都隔离在外面,世界仿佛只剩下陷在沙发里的两个人,以及前面的大屏幕。
电影院是这个样子啊!人类可真是聪明有创造力!
格雷心里赞叹着,对这个环境满意极了。他伸手把姑娘揽过来,让她靠在自己怀里。
女孩稍稍僵了一下,却没有反抗,顺从地偎了过来,令格雷心花怒放。
舒适的沙发,肩并肩地陷在靠背里,紧紧依偎的两人,四周全是黑暗,鼻端都是她身上特有的少女的甜香,简直美妙至极!
难怪情侣们会如此推崇电影院!
这种美妙的黑暗,也许,过一会儿,等她不那么紧张了,还可以更加亲近一点,更加……
然而,美好的想象画面还没有来得及持续得太长,就被开始播映的影片打断了。
格雷这才发现,虽然买了票,选好了时间和座位,他却连放映的是什么都不知道!
片名和内容全都被他忽略了,根本就没有放在考虑范围之内。或许是潜意识里觉得,只要在一起,看什么片子都没关系的吧!
没想到,一上来的音效,就把格雷的美好幻想震了个粉碎。
效果极好的音响里,传出了巨大的,刺耳的,恐怖的声效,这样的声音对于天天沉浸在优美音乐中的舞者来说简直是变相的肉刑。
紧接着,眼前的大银幕,哗啦当头泼下一桶血,不停地往下淌着。随着鲜血的蔓延,音响中又传出了阴森的桀桀怪笑。
格雷感觉怀中女孩刚刚放松下来的身体忽然又紧张了起来,而且,把自己的衣服抓得很紧。
浪漫的情调一扫而空。
格雷简直哭笑不得,万事俱备,没想到自己买的这张票,居然是一部恐怖片!
难怪进来的时候,发现情侣包厢几乎都是空着的!
果然是细节决定成败,这件事令格雷懊恼无比。理想中的状态,应该是有美妙的音乐,浪漫的故事情节,以及足以让人分神去做点小动作的缓慢节奏才对吧……
其实,也只有格雷这种白纸才会把这一点当作“细节”吧,如果是罗曼·克利斯朵夫在的话,一定又要怒其不争地骂他了。这分明是应该最优先考虑的问题好吗?!
恐怖片的拍摄水平相当高,情节紧凑,悬念迭起,除了淋漓的血浆,更有压迫心理的精神恐惧。格雷完全不知道,这部片是目前票房的佼佼者,看了是会让人做恶梦的。
他基本是不看恐怖片的,现在第一次不是在分析镜头和手法,而是被情节捕捉进去,竟也看得心跳加速。夏伊达更不用说了,看得瑟瑟发抖,与格雷交握的掌心里全是冷汗,有时还被吓得一头扎进格雷怀里,鸵鸟似地闭上眼睛。
这是格雷感觉唯一值得欣慰的事情了。
结果,两个人相依相偎,精神紧张,聚精会神地看完了这部影片,结束了有生以来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约会”。
这天晚上回家已经是深夜了,两个人都睡得很少,夏伊达由于一直偎在格雷身边,有种安全感,所以也并没有做恶梦。第二天,夏伊达如期神采奕奕地去上课练习,而格雷,则是又一次不声不响地消失了。
夏伊达一直很担心他的身体,可是格雷原本看上去有些憔悴,却在两个人短短时间的相处之后迅速地焕发出活力,就仿佛她才是世界上最好的良药。
这样的依赖让夏伊达感觉好像飘上了天。她恨不得天天在身旁监视着,要他好好吃饭,好好休息,可毕竟不可能做得到,所以只剩下了最终的千叮咛万嘱咐。
“萨卡洛夫,今天是怎么回事?生病了吗?”耳中忽然传来霍尔顿校长有些严厉的声音,打断了夏伊达的思绪。
是在说科斯嘉吗?
科斯嘉生病了吗?夏伊达一愣。因为昨夜的事情,确实有一些心不在焉,竟然完全没有注意科斯嘉的异样。
康斯坦丁停下了正在练习的动作,低下头,说:“对不起,我没有生病,只是状态不好。我马上就会设法调整。”
状态不好吗?
夏伊达发现校长的神情非常严肃,好像还有点生气。其实,霍尔顿是几乎从不称呼康斯坦丁的姓氏“萨卡洛夫”的,除非是很正式的场合,或者像现在。
大概是科斯嘉的状态真的很不好,而且,是一而再,再而三的失常,才会让霍尔顿校长产生了这样的不满。
“你不要再练了,没有意义。今天回去好好想一想吧。”校长严厉地说。
康斯坦丁点了点头,转身去收拾东西。临出门之前,他回头望了夏伊达一眼,发现她正在看着自己,便忽然把目光移开,快步离开了练功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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