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海右好像知道他要来一样,正站在停尸房门口,手里拿着厚厚的化验报告,看上去好像是医院里正在检查病人病历的医生一样。
付岩打招呼:“莫法医,辛苦了。”
“付警官。”莫海右回过头来,英俊的脸庞带着憔悴,看上去比平时消瘦一些,因为没时间打理,一向服帖的头发有些凌乱,下巴处隐约泛着青色,原本有些小麦色的肌肤此刻看上去白了不少。
付岩恍惚间差点把他认错为恽夜遥,心里嘀咕:“这两个人居然不是双胞胎,太不可思议了。”
莫海右问:“有什么新的线索了吗?”
“有,有人想要袭击陆金燕,被颜慕恒救下来了。陆金燕现在在医院,她承认之前所说的大部分都是说谎,不过我还没有对她进行正式讯问。”
“颜慕恒呢?”莫海右淡淡的问了一句,低头继续查看手里的检验报告。
付岩观察着他的表情变化说:“我本来想让他回警局过来当你的助手,这家伙自己也乐意,但小谢让他去了谢警官那里,那里又发现了新的情况,暂时警局里的人手也不够了。”
“哦,他回来对我也没什么帮助,第二具和第三具尸体的验尸报告都出来了,王海成母亲是死于内脏大面积破裂出血,但身体表面看不到任何淤血,肌肉和皮肤组织也没有撕裂的状况。”
“初步判定是有人将她二次绑缚起来之后,对尸体施加压力,导致内脏破裂而死。”
“为什么说是二次绑缚?”
“因为尸体表面的钓鱼线痕迹有上下两层,第一层的痕迹并不深,而且钓鱼线的结位于双手能触及到的位置,我怀疑是死者自己出于什么目的绑在身上的。而真正让他动弹不得的是第二次绑缚。”
“这一次虽然结还在原来的地方,但明显不像是死者自己能够做到的,力度非常大。在我们发现死者之前,凶手将这第二次绑缚的钓鱼线解除掉了,并刻意调整过第一次绑在身上的钓鱼线。”
付岩问:“你刚才说尸体表面没有看到淤血,肌肉也没有撕裂的现象,但内脏却大面积破裂,是不是说明凶手绑住她之后,将大量液体一类的东西灌入她体内,迫使内脏破裂呢?”
“不是的,第一,老妇人体内没有灌入任何东西,口腔内部和食道里也没有呕吐物或者胃液残留。第二,如果在体内灌注大量液体或者食物,同时体外被绑紧的话,涨大的身体会导致钓鱼线勒进皮肉,反而会给体表造成伤害。”
“第三,老妇人的内脏不是因为胀大而破裂的,而是因为挤压,肋骨下半部分也有轻微的骨裂现象,说明有人在体外对她施加了压力,比如把某一件超出她承受范围的家具或者别的东西压在她身上,使其内脏长时间处于过大的压强之下,承受不住而破裂。”
“但凶手避开了胸腔,所以老妇人没有窒息反应,胸腔处的肋骨也没有变形和骨裂的现象。还有,老妇人的血压过高,心脏动脉血管破裂引发急性血栓,这些都是身体突然遭受巨大压力,体现出来的特征。”
“那个第三具尸体呢?”
“第三具我看了顾午的尸体。死亡原因就同一开始判断的一样,一刀毙命。他体内残留着大量的酒和食物,是死前刚刚吃下去的,酒液与现场带回来的一样,就是醉香居的自酿酒,但这种酒的酒精含量比一般白酒要差多了。”
“可顾午体内检测出来明显酒精含量很高,更加奇怪的是,检验报告显示,他并没有喝过其他种类的酒。你看,就在这里。”莫海右将手里的某份文件递给付岩,并指着上面的一行字。
待到付岩仔细看过,他才继续说:“还有从顾午死亡现场带回来那半把拼装刀,上面的血迹已经确定为死者的,形状也与伤口的部分形状相吻合。刀我已经送到楼下了,可以初步判定它就是杀死顾午的凶器。”
“小谢带回来的那张纸条,上面用来写字的血是一个陌生人的,详细特征我都已经写在验尸报告上了。”
“顾午和王海成母亲的死亡现场,你们最好都要重新调查一下,王海成家带回来的线索太少了,无法判断凶手使用了什么样的凶器,我在验尸报告上已经写明我对凶器大小和重量的判断,接下来就是你们去验证了。”
“至于顾午那里,你们要找到剩下的半把刀身和刀柄,还有纸条上的血迹究竟是谁留下的?现场有没有其他与此相关的血迹?”
“这个我都知道。”付岩说:“我会仔细看过验尸报告,然后再安排调查行动。那张纸条现在在哪里?”
“还在检验室里面,你可以拿走了。”
“你认为上面写的字是什么意思?就是那个‘恽’字。”
“不好判断。”
莫海右看上去不想因此给出自己的意见,付岩也只好作罢,继续提出其他的问题。
在付岩了解情况的时候,我们要来说一说纸条的事情。很明显,莫海右告诉付岩的纸条,与对恽夜遥说起的纸条不是同一张。
现场曾经找到过两张类似的纸条,一张是小谢找到的,被塞在花瓶瓶口里面。另一张是谢云蒙和恽夜遥两个人找到的,恽夜遥认为纸条上写的‘恽’字根本与他们家毫无关系,是凶手在欲盖弥彰。
这第二张纸条,检测出来的结果与第一张也大相径庭,付岩根本就不知道,三人组将它隐瞒了下来,具体原因现在只知道与小谢有关,其他还无法判断。
停尸间门口的谈话很快就接近尾声了,付岩拿着一大叠报告,问莫海右:“我听警员说,刚才王海成来过这里。”
“他是来吊唁他母亲的。”
“他大概待了多长时间?”
“十几分钟吧。”
“一直都是一个人吗?”
“差不多。”
“你现在如果不着急的话,我也想在停尸房里呆一会儿,看看那些尸体,有几件事我想要确认一下。”
“请便,我去下面办公室等你。”
“好。”说完,付岩就推开了停尸房的门,走了进去。
莫海右头也没回直接朝着楼下走去,走过半层楼梯,就是他之前待过的那个办公室,在楼梯侧边。付岩从停尸房出来,下楼的时候直接可以看到他。
——
时间线往前推移一点点,回到谢云蒙和恽夜遥碰头之前,他和颜慕恒在园景苑调查的时间。
在颜慕恒到达谢云蒙那里之前,付岩还不知道陆金燕家发生的事情,是颜慕恒第一个告诉谢云蒙,然后谢云蒙将这件事告诉了小谢,同时告诉他莫海右对血字的检验结果,小谢出于担忧,直接去了陆金燕所在的医院找付岩。
在医院里,小谢说是自己让颜慕恒去了谢云蒙那里,付岩自然不好多说什么。
还有,不知道大家发现没有?之前我其实提到过一句,陆金燕的家其实也在园景苑内,和谢云蒙调查的现场相距不远,所以说,颜慕恒找到谢云蒙的时候,小冰还跟在他的身边。
三人组和颜慕恒在此次案件中很多信息都是互通的,包括那些回避付岩的信息和线索。这样做并不是不把付岩这个专案组组长放在眼里,而是因为付岩太耿直了,某些事情让他提前知道的话,或许会对破案的进程有影响,三人组不希望在案件侦破过程中去误导付岩的调查方向。
言归正传,趁着警员出去疏散群众的当口,颜慕恒问谢云蒙:“那两张纸条是怎么回事?凶手为什么要用不同人的血迹写字呢?”
“不确定是不是凶手干的,塞在花瓶里的那张,我们认为有可能是在你和小谢到达顾午家里之前,破坏现场的那个人塞进去的。当时的判断不是说,那个人想要有意掩护凶手吗?”
“其实我认为用陌生人的血迹写字,也没什么奇怪的,如果他并没有参与杀人,只是意识到杀人凶手的身份,单纯只是想袒护凶手的话,当然不会希望血迹检验出来与警方知道的人有关,也不会希望真的嫁祸给伯父或者小遥。”
“那么另一张纸条呢?”
“嗯……这就不好说了,要看之后怎么发展,付岩那边也不能一直瞒着,总要想个办法让他顺其自然知道。”
“怎么个顺其自然法?他知道了,小谢的隐私不也暴露出去了吗?这件事麻烦就麻烦在这里,要真影响那家伙的前途,就太不值当了。”
“确实如此,所以我在想,这件事先我和莫法医担着,实在没有更好的办法,我就找个理由自己承担责任算了,反正也牵涉不到我和小遥的事上面。”
“那小左呢?会不会因为这个事受影响?”颜慕恒明显很担忧。
谢云蒙白了他一眼,说:“你倒是直白,一点也不担心我,就担心你们家小左,放心吧,小左可比我们俩聪明多了,他有的是办法搪塞过去。”
“希望能圆满解决才好。”颜慕恒最后接了一句,他蹲在门口附近,眼角瞥到外面有警员走过来,马上把一根手指比在嘴唇上,示意谢云蒙转变话题。
两个人开始讨论现场所能找到的线索,以及是否真的存在过一具尸体。谢云蒙的观点是,冰箱前面的痕迹明显表示,有一个人曾经在这里躺过,并且有挣扎的痕迹。地上的水渍也有异常,还有那只摔碎的猫形杯子,只要验出杯子里和水里面有毒,就可以直接证明,这里曾经有一个人被杀。
房间里其实在颜慕恒到来之前就已经查的差不多了,两个人稍微交流了一会儿,就让警员去处理留下的痕迹,来到室外向周边邻居询问情况,这其中也包括一开始引领谢云蒙上来的那个妇女。
那么小冰此刻在哪里呢?她不可能直接了当的出现,当然是和围观群众在一起,小姑娘很健谈,和几个中年妇女正在叽叽喳喳交流现场可能出现的状况,颜慕恒和谢云蒙看到她,头上马上挂起了黑线。
“喂,你说这小姑娘会不会把她知道的都捅出去啊?”谢云蒙问。
对此,颜慕恒倒是很自信,他说:“放心吧,她可不是聒噪的女人,我倒觉得是个令人意外的好帮手。”
“哦,她帮你什么了?”谢云蒙好奇的看着颜慕恒。
“至少有两件事,一件是我到公寓楼上试探,主意是小左出的,但没有那小姑娘,我还真不好收场。另一件就是刚才在陆金燕家里,我本来让她留在楼下,自己一个人上去。结果她听到我撞门的声音之后,跟了上来。”
“上来就操着一口泼妇的腔调,大吼大叫的,声音听上去像个中年肥胖女人,还逼着我迎合她,假扮流浪狗收容所里的工人。这一招还真把里面的凶手给唬住了,逼着他逃跑,才救下陆金燕一命。因为当时我们在门外,根本没有办法开门进去。”
“听起来确实挺聪明的,看来她忽悠人的经验也挺老的,你看那几个阿姨,被她说得一愣一愣的。”谢云蒙不褒不贬的说了一句,转身离开,小冰的目光始终没有看向他们,还在那里兀自眉飞色舞,手机在她双手之间一闪一闪的。
等到两个人走远,小冰拿起手机来看了看,上面有一条未读信息,署名是小狼。
没有打开信息,小冰借口说自己渴了,告别几个阿姨跑向不远处的便利店,准备买一瓶饮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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