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林山,山脚之下,溃兵扎营。
从襄阳逃出来的逃兵和青壮都很多,刘表立足绿林山之后,麾下部卒连番收缴这些逃难的青壮和逃兵,短短时间组成了一直数千人的乌合之众。
勉强算是站稳了兵败的脚步。
荆州牧刘表在数日之间,特别显得苍老,站在辕门之前,眺望前方,那一座雄伟的古城本来是他的行辕之城,可没想到短短数日之内,便已易主了。
他恨,他怨。
可事已至此,奈何兮。
“主公,文聘,黄祖和邓龙来了!”
蒯良从辕门下面走上来,站在刘表后面,拱手禀报说道。
“他们撤回来了?”
“已经撤回来了!”
“没有和牧军交战!”
“襄阳一败,他们后方不稳,这时候如果勉强和牧军交战,只能徒添伤亡!”蒯良解析。
“是我的错!”
刘表苦涩的笑了笑。
没想到这一战,没有败在交战之上,却被人家在三军之中钻了空子,直接斩首夺旗了,倒是尚未交战,已是兵败。
“子柔,你说我是不是做错了!”刘表的神情突然有些萧寂起来,低声的道:“如果当初隆中山那一战,我没有让文聘撤兵,和他牧龙图拼一战,绝不会落的如此田地吧!”
他有些后悔,后悔当初有一个机会的时候,因为自己的胆怯,而让牧龙图逃得一难,最后一败再败,连襄阳城都丢了。
他不仅仅后悔,还有几分羞愧。
羞愧自己没有牧景的胆魄。
区区一个少年人敢与自己赌命,自己为什么就不敢和他赌。
“主公没错!”
蒯良这时候也是心思不稳,蒯家就在襄阳城,撤不出来,一大家子人都在牧景眼皮底下,谁知道牧景会做什么,牧景与士族之间,向来就不是很友好,做出点什么也是正常的,但是担心归担心,他终归不是一个普通人,乃是刘表麾下最得力的谋士,越是这种时刻,他越是要稳得住,他拱手劝谏刘表:“主公求稳,步步而战,那没有错,要错,也是我们的错,是我们低估的牧龙图的城府,也低估了此人的狠,他对我们狠,对自己何其不恨,看似已成的计划,却想起来越发凶狠,战场上本来就是流失满天飞,谁也不能保证生存下来,他为了欺黄祖之信任,以身迎箭,稍有不慎,那就是弄假成真,身死战败!”
牧景看是一战定襄阳,但是其中的凶险,可想而知,以身犯险,那是一股说不出来的魄力,特别是一方诸侯,很少有人敢这么做,因为得不偿失。
这也是他们始料未及的原因之一。
“牧!龙!图!”
刘表咬牙切齿的叫着这个名字。
他从来就看不起贼寇出身的人,即使当年官居相国之职,权倾朝野的牧山,他都瞧不起,一个牧景,他更加瞧不起,可正是这个人,让他经历的前所未有的失败。
这是他进入荆州以来,最大的失败。
败了不仅仅是一座城。
还有民心。
荆州士族之所以愿意全力支持他掌控荆州,是因为认为他保护得住荆州,可如今他丢了襄阳城,无数士族成为了牧景砧上肉,就算日后他杀回去了,这些士族恐怕也失去了对他的绝对信任,是否还会对他言听计从,那就难说了。
“主公,事已至此,我们得先找一个落脚之处!”
蒯良劝声说道。
“去见见黄祖他们!”刘表终究是一方枭雄,他深呼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了,平静的说道。
攘外先安内,现在,他必须安内,才能继续和牧军作战,不然荆州军就会不战而败。
黄祖,文聘,邓龙,还有十余将领,站在建议的营棚之中,当他们看到刘表从外面走进来的时候,悬着的心倒是平静很多,当他们知道襄阳被夺的消息,就心惊胆跳,即使得之刘表安全,还是不太放心,如今看到一个稳稳当当的刘表,这才算是稳下心来了。
“拜见主公!”
三人行礼,然后一个个将领也跟着行礼。
“伤亡如何?“
刘表跪坐下来,这一次他没有如以往般礼数齐全,上来就是直截了当,冷冷的问。
“我麾下兵卒,不足两万!”
文聘低声的道。
第一波伤亡,是牧军进攻襄阳城的时候,他们的伤亡直线呈现,第二波,那就是他们追击牧军的时候,看似牧军溃败,可他们一路追击,却一路伤亡,不知不觉之中,才有感觉,自己的伤亡已经越来越大了。
“我麾下兵卒,仅存一万五!”
邓龙拱手。
他只有一万兵马,但是还有五千精锐舰队,目前停泊在棘水,介于南阳和南郡之间。
“末将麾下,仅存九千兵卒!”
黄祖悲从心来。
三万精锐江夏大军,前后折损过甚,如今清点一下,加上砚山的残兵,也只有九千余人而已。
“我荆州十万精锐,竟落的如此下场,某恨也!”
刘表怒从心中起,一口淤血吐出。
“主公!!!!”
“主公???”
众将顿时急起来了。
“无碍!”
刘表摆摆手,拿出一个帕子,轻轻的抹去嘴角的血迹,淡然的道:“愤愤不平,淤血在胸,如今吐出来,也好,也好!”
他说的有些凄凉。
“主公,万望保重身体!”
文聘拱手,俯首,一字一言的道:“我荆州虽一败,尚未绝路,失其襄阳,不过只是小痛,尚有荆州大局在握,主公若是有失,荆州的天变塌下来了,日后在无翻盘之势,还请主公三思!”
“仲业之心,某明也!”
刘表深沉了呼吸了一口浊气,刚才吐出了一口淤血,还真的让他的心口舒畅的很多,数日来的郁郁之气,仿佛也吐出来了,整个人都变得精神了起来,他亲自扶起了文聘。
得此大将,他尚未可败。
“胜败未果,主将可有夺回襄阳之心?”
刘表眼眸如电,一扫而过。
三大战将,顿时变得沉默起来了。
之前牧军攻,他们守,兵力尚在牧军三倍有余,惜败,如今牧军守,他们进攻,兵力相仿,难也,难也。
即使文聘也不敢说能夺回襄阳。
“难道汝等已无斗心?”
刘表有些失望。
“主公,并非诸将等无斗心,我荆州儿郎,皆为悍勇之将,襄阳乃我荆州之城,即使拼死一战,必要夺回,可如今我们逃的仓皇,人吃马嚼,消耗巨大,却吾后勤之保,此乃一!”
蒯良站出来,为众将开口,道:“而今吾等新败,士气不足,进攻之势,必然颓废,无疑徒添伤亡而已,此乃二!”
“绿林山非久留之地,吾等立足不稳,危机在伏,此乃三也”
他跪膝拱手在刘表面前,沉声的道:“主公,非不可战,乃不能战,牧龙图之牧军非一家之兵,在南面的战场上,尚有益州强兵,襄阳之败,也必然的影响蔡都督他们应战,若是荆州城再破,荆州便危也,因此属下认为,吾等该先稳住局势,稳定军心,安抚住南线战场,唯有重整山河,方能再战日月!”
不是不想打,是以他们连番大战之后,伤亡惨重,体力疲倦,军心溃乱,根本就无力再战。
“某不甘也!”
刘表何尝不知道这个道理,但是丢了襄阳,就如同一个刺,扎在他的心中。
“主公三思!”
蒯良大声的说道。
“主公三思!”
“主公三思!”
众将俯首,纷纷劝谏。
“奈何兮!”
刘表悲声长叹,自知如此之境,他们及时有不少残存兵力,重整旗鼓之后可再战一场,奈何已经在无进攻襄阳之机,需重新找一个落脚地,稳得住局势,方有再战之力。
不过很快刘表就已经接受了这个事实。
他目光变得平静下来,看着众人,问:“南郡不可留,何地可容得下某也?”
这话一出,场面冷寂。
一双双眼睛不经意之间,落在了黄祖身上。
黄祖心中苦涩,却不得不站出来,拱手回答:“南郡虽不可留,荆州尚有江夏,江夏民百万,青壮数十万,可继续募兵而战,必可重整荆州山河,再战牧贼!”
他不主动开口不行啊。
他何尝不知道,一旦刘表入了江夏,他执掌江夏的时代就会一去不复返,即使日后拿回南郡,他也没有机会再一次成为封疆一地手握兵权的一方小诸侯了。
此战,江夏先后之败,已是把柄,襄阳之失,他也是负主要责任,要是刘表心狠手辣一点,有足够的理由,名正言顺的斩了他。
这时候如果他不识趣,只能成为刀下鬼了。
“甚好!”
刘表满意的点点头,看着黄祖的眼神也没有这么犀利了。
襄阳城破了时候,他杀了黄祖的心都有了。
若非砚山一战,黄祖呈报,牧景重伤。
隆中一战,又确定了牧景的棺椁葬河,他也不会这么冒失的出兵追击,最后也不会导致襄阳城被轻而易举的攻破了。
就算不能杀,他也考虑来个杀威棒。
不过既然你这么识趣,那就不和你秋后算账了,你终究还是手握雄兵,为我所用最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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