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时辰之后,白漫将那些尸体重新排列整齐,他们的四肢和脑袋都各归各位,只不过内脏器官,白漫却是分辨不出谁是谁的,只能尽量人人一副装了回去。
怎么说都是同年同月同日死的交情,他们该不会介意吧。
缝合好的尸体尤为狰狞,几乎是个破布娃娃。
白漫叹气:“女红不好,各位就将就将就。”毕竟女红好的也不可能来给他们缝合身体。
洛石帮忙用白布将他们都盖了起来。
屋子的窗户全部都打开了,血腥味淡去了很多,屋内味道不再那么难闻。
柳濡逸依靠在门边,僵着身子神情复杂的看着离墨。
白漫摘了羊皮手套丢在一边,觉得不是滋味,又跑到院里打水清洗。
“小姐,你的衣服都弄脏了。”洛石伸手抹了一把白漫裙角的血液。
只不过血液早知渗透,越抹面积反而越大。
“无碍,等回府再换。”白漫提起裙摆放水盆里冲了冲,拧干,看起来淡了许多。
这时,屋子里突然传出一阵离墨歇斯底里的大笑,笑声中带着难言的震惊。
“原来是你!竟是你!”
白漫匆匆跑了回来,被柳濡逸拦在门口。
但见里面的离墨状若疯魔,将桌子一把推翻在地,将毒丸碾碎,嘴里直嚷着:“好一个八拜之交,我自问待你不薄,可你为何要如此待我!”
灭他全家,毁他容貌!他如蝼蚁偷生,这口口声声称兄道弟的人却踩着他们的尸骨平步青云……
白漫愕然:“师傅,你怎么了?”认识离墨这些年,还是第一次见到离墨如此大的情绪变化。
似怨似怒,伤心欲绝。
“别过去。”
柳濡逸拉住白漫,一个在如此残忍的分尸之后还能面不改色的人,是极其危险的。谁也不知道他下一刻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咳……”离墨不住的咳嗽,猛然喷出一口鲜血,人也跟着倒了下去。
白漫挥开柳濡逸的手,却见柳濡逸比她更快的窜了过去,一边扶住了离墨,一边对白漫道:“水。”
桌上的茶水已经被打翻在地。洛石见状连忙跑出去,打了一点井水。
白漫端过碗给离墨喂了一点进去。
柳濡逸探了探离墨的身体,道:“小漫,还劳烦你去请位大夫。”
离墨的脸色极差,仿若将死之人。这样的情况的确不是白漫这种三脚猫医术能够看得了的。
白漫点头,起身欲走。
“小姐,还是我去吧。”洛石道。
“也好…”白漫话未说完,柳濡逸就道:“洛石还是跟你家小姐一起,将此事禀报大人。”
“好。”白漫应下和洛石跑出院子,招呼等在外面的铁柱,就钻进马车。
马儿嘶鸣,急奔离去。
马车声远去之后,柳濡逸扶着离墨坐在一边的竹塌上,道:“非黑即白,离墨,白葛。没想到白葛太医你还活着。”
没有得到离墨的回应,柳濡逸也不在意,继续道:“据晚辈所知,五年前,白府残遭大火,全府上下,一百余口全部死于非命。外人只不过以为他们死于火海,可大理寺的仵作,也就是已故的周老,他从焦黑的尸首中查出了这些人都是被乱刀砍死。男女老少,死状凄惨,无一活口。”
离墨的胸膛起伏的厉害,放在两侧的手握紧成拳,发出‘咯咯’的响声。
柳濡逸道:“来了石阚晚辈才知道白家两个幼女还活着,想来当年白太医与池大人交情颇深,才引得他冒险收留了二女。或许,他离开京城还与此事有关。”
柳濡逸一个人的声音在义庄里回响,没有得到死人的回应,也没有活人搭话。
“一开始晚辈是那样以为的,可现在看来,池大人不仅收留了二女,还连同白府的当家人——白葛,也一并救了。”柳濡逸拍了拍离墨的肩膀:“白太医这些年,怕是过的不容易。”
这时,离墨已经恢复了许多,睁开眼睛:“你认错人了,老夫离墨,不是什么白葛太医。”
“白太医的样貌的确不似从前,可晚辈见到的第一眼还是认出了。”
“哦?你见过……”离墨一顿:“…白葛。”
“晚辈曾随家父进宫,在宫门口见过白太医。虽是匆匆一别,可儒雅风度的白太医却给晚辈留了很深的印象。”
柳濡逸的话让离墨笑开了:“儒雅风趣,你倒是谬赞。”
既是被认出来了,离墨也不再否认:“你支开她们,便是要告诉我,你认得我?”
“并非。”柳濡逸摇摇头。
离墨挣扎着坐了起来,神情肃然:“说吧,你待如何?”
见离墨一脸防备,柳濡逸道:“白太医误会了,晚辈不会对你如何,相反当年的事情家父正在暗中追查。晚辈也看过那些卷宗,只希望能助白太医查出真相,还你们白家一个公道。”
闻言,离墨闷声道:“你便是柳潭大人之子?”
“没错,晚辈柳濡逸。”柳濡逸拱手。
“虎父无犬子。”
离墨赞了一声,道:“没错,我就是那个早该死在火海里的白葛。”
亲耳听到离墨承认,他就是白葛,柳濡逸还是很震惊的,问道:“那小漫……”
“她不知,谚妤也不知她爹还活在世上,还成了这副鬼样子。”离墨伸手摸了自己的铁面具,紧闭了眼睛,掩下了其中的痛苦。
“怎会?五年前,小漫已九岁,你的样子她怎么会认不出来?”柳濡逸惊讶。
方才他认出了白葛,下意识就看了白漫,还觉得她不过是不想让他知道白葛的身份,才以师徒相称。是以,他也没有揭穿,当作自己不知道。
可方才见白葛吐了血,白漫的担忧和焦虑完全不似作伪,却也全无担心至亲的那种惊慌失措。
再怎么伪装,在这样的突发场合下也该露出破绽。
可见,白漫是真的不知道面前的男子就是她的爹,白葛。
白葛眼神微闪:“她那时年幼,遭遇了当年事情,刺激太大,许是失忆了。她义父曾问过谚妤,得知当年自她得救醒来,看似无恙,可无悲无喜,也不认得人。”
失忆?
“难怪……”柳濡逸微叹,见面不相识,父女不得认,这种滋味恐怕不好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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