逛了大半个园子,楼月卿都没有开口,还真的是只是带着元静儿游园一样,让本来一直等着楼月卿先开口的元静儿耐心全无。
她以为,楼月卿会先开口,没想到,绕了大半个园子,她硬是依旧沉默,且还半点情绪都没有,只是面含浅笑的缓缓走着,元静儿也是个有耐心的人,可是,面对楼月卿,她真的是束手无策,她能想到,若是自己不开口,楼月卿还真的不会主动开口。
这种场合,谁先开口,谁就落了下风。
可是,她这次来,本就是有目的,哪能这样一语不发?
定了定神,元静儿忍不住了,道,“邙山别院景色如此之好,郡主能够来这里休养,可真是有福气!”
楼月卿闻声,脚步一顿,看着她,挑挑眉,随即淡淡一笑,“元小姐若是喜欢,也可以跟大长公主说说来住几日,想必大长公主也会很欢迎的!”
语气不见热络,也不算拒人千里,只是一向的客套。
闻言,元静儿轻轻一笑,轻声道,“静儿哪有如此福气?听说大长公主一向喜欢安静,所以才不住在京中的公主府,而跑到邙山来居住,不喜欢有人打扰,也就郡主能让大长公主如此偏爱,可以来此静养!”
虽然方才大长公主表面上看着并没有表现出对楼月卿多喜爱,可是,却为了楼月卿而怒斥昭琦公主,大长公主是个什么样的人,她或许不算了解,可是,绝对不是轻易会发怒的人,所以,由此可见,大长公主心里,楼月卿还是很讨她欢心的。
庆宁郡主刚才虽然没有出言帮楼月卿,但是,她对昭琦公主的怒意也是表现出来的,只是大长公主开口了,她才什么也没说,元静儿是元家的女儿,有些事情外人不知,她却很清楚,庆宁郡主和容郅的关系,她也清清楚楚,所以容郅对庆宁郡主多在意,她能看得出来,连庆宁郡主都对她如此偏爱,可见楼月卿多会讨人欢心。
容郅喜爱她,大长公主和庆宁郡主也对她如此偏爱,看来楼月卿做摄政王妃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
可是……
楼月卿闻言,眉梢轻挑,倒是没有开口。
见她沉默,元静儿咬了咬唇畔,道,“郡主这几日,可有听说外面的流言蜚语?”
外面的流言蜚语?
楼月卿笑了笑,“我从不曾打听过,如何能得知?怎么,外面有什么流言蜚语?”
她是真的不知道。
这几天,她从没有踏出过邙山别院,而且这里面的人也都是调教的极好的,不会嚼舌根,她更是不会去询问外面的情况,宁国夫人她们来看她,也从不曾跟她提起。所以,楼月卿是真的不知道。
莫言虽然会关注外面的情况,可是也只是那些正事儿,这些市井流言,不算什么大事儿,自然也不会多说。
元静儿眉眼一弯,含笑道,“自从那一日摄政王殿下早朝丢下一众朝臣去看郡主之后,外面留言纷纷,说摄政王殿下和郡主好事将近,都在纷纷猜测,摄政王殿下和郡主何时成婚,这事儿,不知他们好奇,静儿也是十分好奇!”
因为容郅自摄政后,每当上朝,不管多大的事情,从不曾丢下过朝政,所以,谁都知道,他虽然手段很辣不留情面,但是,绝对是个勤政之人,所以才有了楚国的今天,可那日,却早朝上到一半突然离开,当时朝中正在讨论的是边防国政,并非小事,他却忽然离开,且连一句散朝都来不及说,以前哪怕是皇上突然犯病这么大的事情,他也都不会急成那样,还以为出了什么大事儿,谁知道他确实直接去了宁国公府……
很多人都看到他抱着楼月卿从宁国公府出来上马车,然后王骑护卫护送出城往邙山别院来,当时楼月卿昏迷不醒,所以,留言纷纷,人人都说他爱美人不爱江山……
这几日街头巷尾都在议论此事,怕是如今楚国大半的人都知道了。
楼月卿淡淡一笑,无奈道,“原来是这事儿,还以为是什么大事儿呢,我不过是病了一场,竟惹来大家如此关注,倒是我的不是了!”
她倒是不知道,自己的一点事情外面都各种揣测。
不过,也不奇怪。
元静儿拧了拧眉,对楼月卿这种避重就轻的回答有些恼火,可也更多是无奈,微微抿唇,想了想,笑着道,“不过,也有好些诋毁之音,郡主不管怎么说身份摆在那儿,又尚未出阁,却和摄政王殿下走得如此近,如此,有伤风化,也有不少人说郡主……红颜祸水!”
因为容郅是一国摄政王,他若是为一个女人不顾江山社稷,做出这样不顾朝政的事情,楼月卿便是祸水,就像那些帝王为了一些宠妃不理朝政一样,如今都这样,日后摄政王殿下真娶了楼月卿,怕是真的是爱江山不爱美人,届时还不知道会怎么样呢。
容郅极有可能会是下一任帝王,若当真如此,社稷危矣!
所以,这一次,外面各种流言蜚语,都是源于楼月卿。
这个异姓郡主,自回京以来,一直都活在舆论顶端,一直就没有平静过,特别是和容郅的事情传开之后,更是如此,几乎隔段时间一件事落幕,又能传出另一件事,她又较于神秘,所以,各种揣测之音,几乎从不间断。
“是么?”楼月卿挑挑眉,若有所思的看着元静儿。
元静儿莞尔,“静儿怎敢造谣?”
一个女人被称为红颜祸水,那可是极大的罪名,在这之前,能够称之为祸水的女人,要么就是那些祸国殃民的帝王后妃,要么就是那些惹出重大事件的女人,楼月卿只是和容郅牵扯出这些事情,就被称之为红颜祸水,这对一个女子而言,那是一种致命的打击。
特别是在楚国,民风较于保守,女子名声极其重要,楼月卿如今这名声……若换做其他女子,怕是都不敢见人了。
然而,楼月卿却笑了,“我倒是没想到,他们会给我如此高的赞美,这红颜祸水……可不是谁都能得到如此赞誉的,元小姐说,是不是呢?”
元静儿一愣。
随即,嘴角微扯,有些僵硬,“郡主可真是豁达!”
岂止是豁达?在元静儿看来,楼月卿已经是难以理解,在楚国,女子首先是贤惠温柔,宽容大度,知理懂法,善解人意,才受人喜爱,像楼月卿这种彪悍任性,狠毒无情,甚至不知礼数斤斤计较的女子,是鲜少有人敢娶的,何况是还未出阁就和男子不清不白……
虽然她也对这些束缚女子的规则很是厌恶,可是,她都不敢轻易触犯,可是楼月卿却一直不曾在意过,她自回京后就如此,在楚京贵女中,是一个特殊的存在。
楼月卿笑意渐深,“元小姐……谬赞!”
别说别人,连宁国夫人有时候也对她如此不顾名声的做法有些难以理解,只是从不曾多言,可是,他们都不懂,她对这些虚幻的东西,真的没什么感觉。
活着本就不易,何谈其他?
元静儿闻言,神色一怔,随即含笑道,“郡主真性情,静儿自愧不如,倒是羡慕得紧,日后若有机会,静儿真想常与郡主走动,哪怕学不来郡主的这份豁达,也能多与郡主交心!”
看着元静儿两只明媚的眸子中,字字皆发自肺腑一般真诚的样子,楼月卿挑挑眉,随即嘴角微勾,“好啊!”
就怕你不敢来呢!
元静儿眉眼弯弯,看似极为高兴。
这时,一声带着讥讽的话从两人身后传来,“表妹可要慎重交友,可别等一下死在别人手里都不知道!”
声音一出,楼月卿回头一看,竟然是昭琦公主。
昭琦公主刚才被大长公主赶出来,却还没离开邙山别院,所以看到她,楼月卿不奇怪。
只是,对于这位公主不长记性的这点,她是很无语的。
昭琦公主缓缓走过来,身后跟着好些宫人,方才她离开庆宁郡主的屋子,自然不敢私自回京,也不敢去触大长公主的霉头,所以就在园子里,没想到会看到楼月卿和元静儿。
她一来,楼月卿微微屈膝,“见过公主!”
元静儿也屈膝行礼,“见过公主!”
两人身后的几个人也跟着福身。
昭琦公主缓缓走过来,看着两个人,脸色不太好,只是淡淡的看着他们。
没叫她们平身。
看了一眼元静儿,随即看着低眉请安的楼月卿,冷冷一笑,“不是病了么?本公主看这脸蛋,这气色,比本公主还要好,如此看来,病是假,想要趁机勾引七皇兄才是真的吧,呵!”
方才因为她,被大长公主训斥,昭琦公主怎么可能不记恨?
大长公主是她的姑母,是长辈,她不敢轻易得罪,但是,楼月卿算什么?
反正大长公主在东苑那边和两个舅母聊天,一时半会不会过来,她想做什么,难道楼月卿还敢反击?
她的话一出,元静儿抬眸看着昭琦公主,首先开口,“公主,郡主是真的病了,您怕是……”
昭琦公主立刻呵斥道,“你给本公主闭嘴!”
元静儿咬了咬唇,脸色不太好。
昭琦公主看着元静儿,想起刚才元静儿对楼月卿的态度,更是恼恨,道,“不过是个庶女,母后就算是喜欢你,你也是个狐狸精生的,本公主没让你说话,有你说话的份么?”
她不喜欢元静儿,是真的很厌恶,她从小和元歆儿一起长大,一直把元歆儿当做姐姐,可是元歆儿死了,元歆儿一直说最是厌恶家里的庶妹,以前她一直知道舅舅最宠爱一个姨娘,宠爱这个姨娘生的贱种,只是元静儿足不出户,她从不曾接触过,可是现在,元歆儿尸骨未寒,元静儿就忽然冒出来,顶替了元歆儿的一切,她怎么能不厌恶?
方才更是口口声声说想和楼月卿多走动,呵,贱人,亏母后这么疼她,她竟然敢和楼月卿走那么近,也不想想,母后被气病是谁的功劳!
她话一出,元静儿脸色煞白,显然是昭琦公主的话,戳中了她的心口。
元静儿很不喜欢别人提这个事,她是庶出没错,可从小父亲对她的宠爱比嫡出的姐姐都要好,而且,如果不是因为郭氏出身好,父亲想要娶的人是母亲,她才应该是嫡出,可是,从小到大,元歆儿每次看到她,都讥讽她庶出低贱,虽然装作毫不在意,每次都把元歆儿气的颤抖,可是,怎么可能不在意?
如今她已经是嫡女,可是被提及这个事儿,还是无法不在意。
母亲一直让她不要计较这些不重要的事情,可是,真的不重要么?
咬了咬唇畔,她没多说什么。
是了,只有站在最高的位置,让所有人只能仰望她,她才能满足,所以,她想要的,一定要得到!
看着元静儿被自己说的无言以对,昭琦公主冷哼一声,转头看着神色如常的楼月卿,咬了咬牙,道,“楼月卿,你可知道,本公主因为你,一而再再而三被训斥,今日的耻辱,本公主若是不讨回来,岂不是对不住我自己?”
第一次见面,她因为楼月卿,被容郅下令禁足,母后更是为了安抚宁国夫人,把自己狠狠地训斥了一顿,还把禁足时间加了两个月,这一次,也是因为她,被一向本就不喜欢自己的大姑母疾言厉色的训了一顿,还把自己赶出来,让她更加恼火。
楼月卿闻言,浅浅一笑,抬眸看着昭琦公主,轻声问道,“公主殿下想如何?”
昭琦公主咬牙道,“你跪下!”
闻言,楼月卿粗了蹙眉。
她们脚下的小径是鹅卵石铺成,且她现在身子这样,让她跪下,昭琦公主看来是真的不顾后果了。
然而,她的话一出,最急的,却是她身后的一个中年宫人脸色一变,连忙上前低声道,“公主,不可!”
出宫前,太后曾叮嘱,让公主绝对不可为难楼月卿,方才的几句口头气话或许不算什么,可是,现在就不行了。
摄政王殿下若是知道,公主殿下岂不是脱一层皮?
太后想如何,摄政王殿下或许会留一层颜面,可是,摄政王殿下一向对这个妹妹毫不在意,杀了她,也是有可能的。
昭琦公主闻言,瞪着她厉声问道,“你说什么?”
那宫人低声道,“公主,您忘记太后的叮嘱了么?”
昭琦公主咬了咬牙,“滚开!”
又是母后的叮嘱。
她这是给母后出气,也是为自己出气,有什么好忌讳的。
何况,她就不信,七皇兄真的会为了她对自己做什么!
“公主……”
昭琦公主恶狠狠地看着她,咬牙道,“再废话本公主现在就杀了你!”
闻言,那宫人也只好噤声不语。
看着那宫女不敢多言,昭琦公主这才转头看着依旧屈膝在那里一动不动的楼月卿,拧眉道,“楼月卿,本公主的话,你没听见么?跪下!”
她的话一出,楼月卿身后的玄影和莫言脸色一变,正要上前,楼月卿转头看了一眼她们,示意她们不要乱动。
一个昭琦公主,她还不需要动粗。
回过头来,浅浅一笑,楼月卿轻声道,“既然公主殿下开了口,臣女跪下便是!”
说完,轻轻掀起裙尾,正打算跪下,可是,还没跪下去,自己就被一个强劲有力的手臂抱在怀里搀扶起来。
是容郅。
楼月卿抬眸一看,丝毫不奇怪,容郅来了,她刚刚就已经看到了从不远处的转角处忽然出现的人。
她怎么可能真的跪下?皇帝和太后身份在那里,自己不得不跪下,可是,可不代表一个公主她也放在眼里。
容郅一来,四下皆惊。
昭琦公主脸色一白,甚至不知如何反应,被身后的宫人扯了扯,才屈膝行礼。
所有人都恭声请安,“参见摄政王殿下!”
昭琦公主脸色苍白,根本就不敢开口……
容郅看着楼月卿气色好了些,扶着她站好,看着她,蹙了蹙眉,随即牵着她的手心,再看着昭琦公主,深邃的眸子倏然眯起,“你刚才在做什么?”
昭琦公主身子微微颤抖,不敢出声,她哪知道容郅会突然出现……
本以为教训了楼月卿,她反正等一下就回宫了,就不信容郅知道了还敢回宫去教训她,可是,却没想到他会来的那么及时……
那刚才……
昭琦公主不敢开口,她身后的侍女立刻上前道,“启禀摄政王殿下,公主方才不过是和郡主开个玩笑,并非有意,请殿下恕罪!”
闻言,楼月卿嘴角轻扯,倒是没说什么。
元静儿忽然也开口了,“摄政王殿下,公主确实不是有意的!”
恼恨昭琦公主那是一回事,可是却不能见死不救,虽然知道自己的话肯定不起任何作用,可是若是沉默,对她不利。
如今她还需要太后的帮助,昭琦公主是太后的女儿,她若是什么都不说,太后知道了,定然会怪她。
虽然不知道摄政王殿下这一次会如何处置。
容郅仿佛没听见她们两人的话,转头看着楼月卿虽然已经好得差不多却还是有些白的脸色,握着她冰凉刺骨的手,再看看地上凹凸不平的鹅卵石,脸色极差,看着昭琦公主冷冷的问,“你活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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