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芸听到动静推门进来,见她醒来,立刻开心的扑过来:“小姐……你终于醒了,知不知道你快吓死我了。”
她见云涯面色苍白的躺在床上,双眼死死的盯着帐顶,绝望而苍白,仿佛被抽走了灵魂般……她不由得一阵心慌,“小姐……你别吓我啊,你到底怎么了?”
她心头害怕,她从来没有见过小姐如此吓人的一面,心底的恐慌越来越大。
“根据影像学检查,怀疑你患有ASD,你的家族中有人患有此病吗?”
“我的外公……死于心脏病突发……。”
“如此一来就没错了,你应该是遗传性的先天性心脏畸形,也就是所谓的房间隔缺损,像这种简单的畸形,早期没有任何症状,但疾病仍会潜在的发展加重,需要及时诊治,但你的体质并不适合手术……目前唯一的治疗方案就是暂时观察一段时间,一般到青年时期才会有症状表现,如果控制得当,并不会对生活造成什么影响……切忌,一旦有症状要立即就医……。”
脑海里响起少年时医生告诉她的话,那时只是体检时查出来的问题,但当时她没有任何症状,自认自己也是医生,不会有什么事的,这么多年过去,她几乎给忘了……身上还隐藏着一个定时炸弹……
不由得苦涩一笑,老天,你还真是不愿放过我啊……
过敏体质、RH阴性血、先天性子宫发育不良、先天性心脏畸形……她的出生,就是上天对她的诅咒!
她掀开被子,忽然跑到卫生间,把门反锁上,任凭阿芸怎么拍门都没有反应。
“小姐……。”阿芸哭的声嘶力竭。
因为她是肮脏的,肮脏的身体,肮脏的血液……
四月的天气已经足够暖和,但空气里亦是夹杂着凉气。
拧开花洒,任凭冰凉的水落在她的身上,冲刷着她的肌肤,她狠狠的搓着肌肤,把白皙的肌肤上搓的红红的,仿佛被火灼烧过一般。
她目光执拗,只是狠狠的搓着自己的身体,嘴里发出破碎的呻吟,眼眶里有眼泪留下来,和水珠滚落在一起,早已分不清哪些是水、哪些是泪……
为什么……她为什么要有这样的身体?是纪澜衣和云深……是她们做的孽,为什么一切都要报应在她和渺渺身上?
她的心中被巨大的愤怒和绝望填满,她恨父母作孽、恨命运不公、更恨自己……脏脏的身体,罪孽的人生……她活着的意义究竟是什么?
哭声和笑声混杂在一起,被哗哗的水流声所掩盖,在冰冷的卫生间里久久回荡,那般凄绝彷徨。
门外,阿芸还在哭喊着,她擦了擦眼泪,晏先生和晏夫人出国访问去了,晏少爷走了好久,晏舸还是个孩子,老太爷身子又不好,诺大一个晏家,她竟然找不到一个能依靠的人。
她忽然想念起明月来,她干什么去了?在小姐最需要帮助的时候她却不在身边。
十八……对她找十八,让十八找乔先生,或者华神医也可以。
阿芸想通了这一点,慌忙跑了出去。
梳洗台上,放着一把小刀,那是她平时用来刮眉毛的,小巧的刀片很是可爱,但那泛着冰冷光泽的锋刃却引诱着她全部的心神,她缓缓的伸出手,将刀片握在手里,那一刻,就像握住了整个世界,她心底一片安宁。
她笑着,将刀片对准了手腕,毫不犹豫的狠狠划下。
当殷红的血沿着手腕滑下,随着水流冲走,她看着那殷红的颜色,忽然笑了起来。
忽然,世界一片天旋地转,她晕倒在地面上。
失去意识的最后一刻,她望着天边最后一缕夕阳,嘴角勾起一抹释然的微笑。
经历过长长的梦境,她于黑暗中醒来,还是那个房间,整个天地笼罩在一片漆黑中。
动了动身体,发现全身酸软无力,手腕上火辣辣的疼。
她抬眸望去,便见左手腕上缠着一圈圈纱布,白色的纱布上氤氲着红色的血迹,触目惊心。
而在床边上,阿芸趴在那里,抵挡不住困意,呼呼大睡,然而在梦中,那眉头依旧是紧蹙着。
昏迷前的一切映入脑海,她眸光微敛,披上衣服走到窗前。
今晚的月色真美啊,清辉漫洒着大地,将世间所有一切都蒙上一层朦胧的银光。
她抬手落在心口,眉眼微垂,无喜无悲。
“小姐……。”阿芸大叫一声,猛然惊醒过来。
见床上没人,一下子就站了起来,惊慌之下就要往外冲,却见窗前伫立着一道清瘦的身影,不由得惊讶道:“小姐?”
快步走过去,但见那人背影清皓,侧颜淡漠无温,整个人仿佛游离在红尘之外,给人一种极为不真实的错觉。
阿芸慌忙抓住她的袖子,只觉得那手凉的可怕,她一阵心惊,“小姐……你终于醒了,真的吓死我了。”
少女沉默,如同一座雕塑,在那张美丽出尘的面容上,找不到一丁点感情,精致完美的犹如雕塑般,却无一丁点人类该有的情绪,冷淡道可怕。
“小姐……。”阿芸下意识心神一阵紧缩。
“我昏睡了多久?”那声音亦是淡漠清冷到毫无温度。
“一天一夜,期间华神医来过,给小姐包扎了伤口就走了,他说小姐是心病,若想根治,须得放过自己……。”阿芸越说声音越小。
她越来越觉得小姐可怕,她竟然自残,拿刀子割自己手腕……天哪,这不是精神病才会做的事吗?可是小姐明明看起来那么正常,怎么会……
越是如此,她心底越是难受。
“放过自己?”少女轻轻勾唇,眉目清凉淡薄,漆黑的眼珠深处,一抹幽凉的冷嘲如流星般飞逝。
“小姐,您身体还有哪里不舒服吗?夜里凉,您还是快去床上躺着吧。”阿芸担忧的说道。
云涯淡淡摆手,阿芸总觉得小姐有哪里不一样了,虽然还是那个小姐,但整个人变得更加冷漠,更加捉摸不透,仿佛整个人被一团迷雾所笼罩着,令她更加害怕。
“你下去吧,我一个人待会儿。”
“那好,我就在门口,小姐有事就叫我。”
没等来回答,阿芸一个人走了出去。
云涯走到床边,躺下来,闭上双眼,感受夜的漆黑,感受心脏的跳动……
纪云涯,你要活着……
——
所谓任性的后果,就是随之而来的重感冒,高烧到三十九度,整个人都烧糊涂了,她却不让阿芸送她去医院。
华神医来了,给她熬了中药喝,阿芸一勺一勺的喂她,华神医又心疼又愤怒。
这个傻孩子,真是……要让人担心死啊,那么大个人了,怎么把自己搞成这副样子?
喝了药,又用物理降温,人睡了过去,嘴里却还是迷迷糊糊说着胡话。
“三七,你去把这药熬了。”华神医开了方子递给三七,三七乖顺的下去熬药,雅醇一直守在云涯床前,闻言主动说道:“三七哥哥,我带你去。”
两个小人一起离开。
因为云涯病倒,孟淑景经常过来探望,朴允熙听说云涯生病了,不管不顾的就要来探望,晏星无奈带他来了晏家。
华神医却没让人进来,云涯现在免遭打扰,需要好好静养。
朴允熙就站在门口,却进不去,想到云涯此刻正遭受着病痛的折磨,就无比的恼恨自己。
“你别担心了,云涯姐姐有华神医照看着,一定会没事的。”晏星劝慰道。
“你知道什么?”朴允熙气冲冲走了,晏星撇了撇嘴,又不是我让云涯姐姐生病的,凶我干什么?
过了好几天,云涯身体渐渐好转,但体质异常虚弱,连吹个冷风都要咳嗽一阵子,简直比泥娃娃还要脆弱。
“你这孩子,身体上怎么这么多毛病?”华神医无奈的叹息道。
“你这个先心病……不是我说,为了你的安全起见,你以后还是不要孩子为好。”华神医也很无奈,这孩子命途多舛,天可怜见的……
中医对于治疗先心病也没有很好的方案,这一点不得不承认西医更系统和理论。
云涯听此面色没有丝毫变化,轻轻的“嗯”了一声,算作回答。
华神医抬眸看着她,只见她面色有种苍白的病态之美,越发显得清纯柔美,无悲无喜,淡漠清冷,犹如开在雪山之巅的雪莲,遗世而独立。
心底叹息了一声,“你放心,回去我就是翻遍古籍,也要把你的病给治好。”
云涯淡淡道:“劳师伯费心了。”
“跟我还说这些干什么,行了,你好好休息吧,我先回去了,有事就让三七回去叫我,这段时间就让他先守在你这儿吧。”
华神医说着转身晃悠着走了。
“云涯,今天身体好些了吧。”孟淑景走进来,担忧的问道。
云涯淡淡含笑:“好多了,劳大娘惦记。”
“看看,人都消瘦了一大圈,月儿回来,还不知道要怎样心疼呢,我熬了补汤,你多喝些补补身体。”说着接过巧银递过来的汤碗,还在腾腾冒着热气。
云涯接过来勺子,“我自己来吧。”
孟淑景看着面前的少女,眼底有着深深的惊艳,虽然早知道云涯长的漂亮,然而却不如此刻的惊艳来的深,可能是因为生病,整个人瘦了一大圈,一张巴掌大的小脸五官更是突出,肌肤白到纤毫毕现,简直如羊脂白玉般毫无瑕疵,那眉尖夹杂着一抹病弱,令人怜惜,但更让人迷恋的是她那满身神秘而高贵的气质,即使身在病中,那一举一动依旧是染满了矜贵的风华。
从没有一个人,可以完美的诠释出气质这个虚无缥缈的词语,但面前这个少女就做到了。
即使她是个女人,这一刻也忍不住想变成她手中的勺子……
“大娘,我喝不下了。”油腻腻的,喝了两口云涯就有些反胃。
“那就不喝了。”孟淑景接过汤碗递给巧银,“你好好休息,有时间我再来看你。”
云涯笑着点点头:“那大姐的手术……。”
“瞧我,把这么重要的事情都给忘了,跟朴医生已经商量过了,咱们国内缺少器材,所以我准备带锦儿去H国,让朴医生亲自给锦儿做手术。”
云涯含笑道:“那就好,你们什么时候动身?”
“本来想明天就走的,但你如今病着,我又不放心……。”
“没事的,不过是普通的感冒,你带着大姐去H国,星儿和雅醇我在家里照看着,不要担心家里。”
孟淑景叹了口气,握着云涯冰凉的手:“云涯,真是太麻烦你了。”
等孟淑景走后,屋子里陷入一片沉寂中,云涯忽然捂着嘴咳嗽了几声,简直想把肺都要咳出来,眼泪夺眶而出,最终无力的跌回床榻上。
又是一个漫长的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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