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怎么说,李荩忱都是在场所有人之中最有权威的,如果李荩忱贸然开口,那么恐怕等他说完,下面的人就只有一片附和,就算是真的有反对意见,肯定也没有人敢来全盘否定,所以他并不着急说自己的观点。
他只有知道每一个人都在想什么,才能整合所有人的观点,和自己的想法融合在一起,最终作出判断。
萧世廉微微颔首,沉声说道:
“现在我军完全有能力直接进攻遂州,威胁阆中,因此尉迟迥也好,韦孝宽也罢,肯定会先走米仓道截断阆中,威胁我军侧翼,这样才能够最终确保蜀郡万无一失。而且阆中守住之后,就能够和巴中等地的兵马汇合,到时候无论是从蜀郡还是从阆中,更或者巴中南下,都可以取高屋建瓴之势,而且还可以让我军防不胜防。”
周围的将领们对视一眼,纷纷附和。
蜀郡、阆中和巴中都有河水可以直通合州,而过了合州就是巴郡,这也是为什么李荩忱坚决要以最快的速度拿下合州的原因,否则到时候敌人无论是一路狂奔还是三管齐下,李荩忱都招架不了。现在占据了合州,至少堵住了巴郡北面的门户,就算是李荩忱出不去,敌人也别想那么轻松就进来。
如今尉迟迥先到汉中,如果他和韦孝宽真的决定兵分两路的话,那就应该是尉迟迥走米仓道了。
“除了合州,还有泸州那边。”陈智深开口说道,“如果敌人直接取合州不成,有可能先分兵取泸州,泸州一丢,巴郡侧翼洞开,那守合州也变得没有多少意义。”
“泸州和合州固然险要,但是我们的兵马不多,想要守住城池可没有那么简单。”戴才微微皱眉,“一旦尉迟迥或者韦孝宽想要围而不攻,就算是拖也能拖住我们直到弹尽粮绝。”
戴才一句话就点出了问题的关键所在,顿时所有人都不说话了,同时抬头看向李荩忱。
他们期待而热切的目光无疑在告诉李荩忱,只要给他们充足的兵马和钱粮,无论是尉迟迥还是韦孝宽,更或者两个人一起来,他们也不怕,轰轰烈烈的打上一场就是了。
而李荩忱只是静静迎着所有的目光。
兵马和钱粮,他都没有。
而且李荩忱也没有指望陈顼能够给自己。陈顼这个人,李荩忱自问还是了解一些的,这是一个典型的枭雄,而所谓枭雄,自然就是能行别人不能行之心狠手辣事。
现在李荩忱一个人在巴蜀拖住了尉迟迥和韦孝宽,陈顼肯定不会傻乎乎的将手中的兵马钱粮全都给李荩忱,这样只会让李荩忱平白坐大。如今南陈朝廷上已经有了自成体系的东宫,不能再有一个自成体系的李荩忱。
因此李荩忱很清楚,陈顼肯定会在淮南和荆州方向发动进攻。不管荆州的萧摩诃会不会听从陈顼的命令,至少淮南的吴明彻应该不会忤逆陈顼。
只是在李荩忱看来,陈顼似乎忽略了什么······
北周固然是向巴蜀派遣了两员大将,但是这两人统带的兵马只有五万。在很多人眼中,五万兵马来对付李荩忱已经是杀鸡用牛刀了,但是李荩忱清楚,当这五万兵马投入到巴蜀这崎岖山川之中的时候,实际上只是将将好罢了。
那么北周剩下的军队都去哪儿了?
李荩忱从来没有天真的以为北周只有尉迟迥和韦孝宽这两个能战之将,别说现在还在淮北的王轨,北周还有贺若弼,还有韩擒虎,还有高熲,还有很多名将,只是因为他们没有得到展现的机会罢了。
更何况现在北周朝堂上争锋的宇文宪和杨坚,又何尝不是两个举足轻重的大将?
无论是这些人之中的谁率军抵挡南陈,李金琛都不敢打保票南陈会取得胜利,甚至李荩忱都怀疑,这本来就是北周精心给南陈设置的一个陷阱。
不过如果那样的话······杨坚和宇文宪这两个人可就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好对付了。
“陛下······这个问题就得让你来证明了。”李荩忱忍不住在心中喃喃说道,“某会打好这一战,只希望你不要玩火自焚。”
在心中默默念完,李荩忱豁然昂起头:“缺粮某知道,缺兵也不怕!既然朝廷不想给我们兵马、不想给我们钱粮,那我们就去找周人要。”
顿时整个议事堂中鸦雀无声,一道道目光之中透着惊诧。
找周人要,自家将军该不是想要投降周人吧?
萧世廉和裴子烈同时看向李荩忱,不过李荩忱想要干什么,他们需要一个合适的解释。
李荩忱伸手在沙盘上一点:“无论尉迟迥要不要走米仓道,我们都不能等在合州,趁着现在尉迟迥还没有到,我们直接将遂州(今遂宁)拿下来,同时从泸州向北,进攻资州(今资阳),从而成掎角之势威胁蜀郡,甚至可以直接进攻蜀郡!”
“进攻蜀郡?”萧世廉讷讷的重复一遍,觉得自己听错了。哪怕是他一向自诩胆大包天,听到李荩忱这个计划,都觉得不可思议
而裴子烈等人更是目瞪口呆。
此时北周云集大军,正是准备将李荩忱一网打尽,李荩忱不好好地守着巴郡,甚至还要进攻蜀郡,这和自杀有什么区别?
李荩忱郑重的点了点头,告诉所有人他们的耳朵没有出问题:“我们现在没有援兵,甚至没有充足的钱粮,如果死守巴郡的话,无异于自寻死路,所以最冒险也是最简单的破局之法就是将战线推出去。敌人不是想要将某堵死在巴郡么,那我们就不妨将他们拦截在蜀郡!”
顿了一下,李荩忱的脸上神情已经有些狰狞:“我们的兵马不够,可以沿途招揽其余各部的巴人,我们的钱粮不够,可以直接去敌人的府库之中拿、去敌人的田地中收,某相信被称为‘天府之国’的蜀郡,就算是去年收成欠佳,也不会穷的一干二净吧。”
萧世廉深深吸了一口气,看向裴子烈。
而裴子烈的拳头紧紧攥着,有些恍惚。刹那间他都已经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在防守还是在进攻。
不过换句话说,有的时候进攻可不就是最好的防守么?
反正现在正如李荩忱所言,他们除了这一种办法之外,就只有坐以待毙这个选择了。
坐以待毙······裴子烈是真的不甘心。
在场的任何人恐怕都不甘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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