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玉兰的男人,也是郑府的下人,早先是个车夫,后来有一次马儿受了惊吓,马车翻了,把他的脚给砸跛了,从此落下了残疾。
好在车上没有主子,否则的话,就不是废了一只脚那么简单的事了。
从那以后,他们两口子就被打发到庄子上了,虽然月钱变少了,但是庄子上的生活挺清闲的,夫妻俩每天打扫庭院,看护宅子,倒也尽心尽力。
王玉兰有两个儿子,都是贺家的家生子,从小跟着郑家的下人学规矩,大了以后就分派到外院当小厮去了。
后来郑家的子孙不学好,把家业败光了,就把一部分房子,地拿去抵了债。王玉兰和她男人待的那个庄子,是郑夫人的陪嫁,也没能躲过一劫。两口子本来是要被一起卖掉的,这样一来就跟两个儿子分开了,结果他男人急火攻心,撒手去了,只剩下她一个,被卖掉了。
王兰花说到这里,神情低落,“奴婢的两个儿子,也不知道怎么样了,也不知道这辈子还能不能有相见之日。”
杜玉娘心想,天下可怜人何其多,各有各的遭遇,却也只能求老天爷垂怜。
她不由自主的叹了一口气。
杜玉娘的叹气声,可是把王兰花吓坏了。她扑通跪了下来,连忙讨饶,“太太,您可千万别把奴婢赶走,奴婢吃得不多,听话,什么活儿都能干。”
“你这是做什么,快起来。”杜玉娘吓了一跳,实在不明白王兰花怎么突然间这么大的反应。
“太太,您不赶奴婢走?不卖了奴婢?”王兰花有种自卑感,像她这么大岁数的下人,想要找个好差事并不容易。
来之前谢大~奶奶就跟她们说了,若是能被杨夫人买走,那就是她们的造化了。他们家的活不重,主家待下人也极好,能有这么样一个安生之处,可以说是王兰花做梦都不敢想的事。即便是去侍候太太的娘家人,相信也是错不了的。
王兰花就怕自己这个‘不详’的身份,让主人膈应。
“我刚把人买回来,就再转手把人卖掉,我图什么?图一乐?”
王兰花想了想,十分老实地道:“奴婢,奴婢没了丈夫,上家的主家还出了事,所以奴婢害怕……”
“这世上苦命的人太多了,要是事事都联系到一起,谁也迈不出这个圈子。”杜玉娘十分认真地道:“世道艰难,与你何干,快起来吧!”
王兰花当真是又惊又喜,连忙起身,“太太,这么说奴婢能留下来了?”
“不是留在这儿,是去我娘家。”
“是是是,奴婢都听你的。”反正有个安身之处就好。
杜玉娘开始跟她交待自己娘家的事情。
说了家里有什么人,做什么生意的,也说了李氏,刘氏的性格。
“你要做的事,就是帮忙干一些家务。洗衣服,收拾收拾屋子,还有洒扫院子之类的。我娘和我大嫂都是勤快的人,孩子们也都听话好带,过去以后呢,你勤快一些,不用太在意那些繁文缛节。我们家里也是苦出身,不会打骂下人的,但是你自己要摆正自己的位置,明白吗?”
王兰花何时听过这样的和风细语啊!当下保证道:“太太,奴婢别的不敢保证,肯定能做到干净勤快,不让老太太操心的!奴婢知道自己的身份,您放心,奴婢会好好做事的。”
这种事情,光用嘴保证,一点用也没有。
不过,杜玉娘还是相信自己的眼光的。当初会选择王兰花和于若溪留下,正是因为这两个人通过了自己的考验。
在那种环境下,只要是人肯定都会有好奇心。可是王兰花和于若溪,却一直低头站在那儿,一动没动,可见这二人相比于其他人,更自律,更老实。
反正她们的卖身契都在自己的手里握着,想必她们也翻不出什么风流来。
“你准备一下,明天就跟我回去。”
王兰花点了点头,“是!奴婢记下了。”说完就退了出去。
杜玉娘让人安排晚饭,等小鱼儿和姜氏回来之后,又跟母女二人碰了一下铺子里的事。
小鱼儿长高了不少,虽然吃得好,但是身上一点多余的肉都没长,瞧着还是很瘦。
“你这饭都吃到哪里去了,是不是铺子里的事情太多了,累着了?”
小鱼儿伸手在自己头顶比了一下,“师傅,您别担心,我长个子了,您看。”
是长高了,比刚捡到她的时候长高了不少。
姜氏也道:“累不着她,小鱼儿有帮手帮忙,已经很轻松了。”还有一点,姜氏没说。
小鱼儿每天晚上都跟着她学呼吸吐呐的功夫,洗涤筋脉,身骨。虽然她看上去瘦,但实际力气不小,比一般成年的女孩子力气还要大。
杜玉娘就道:“铺子生意再怎么做,也做不完,你自己的身体要紧!你年纪还小,可别累坏了,到时候后悔也来不及了。”
小鱼儿乖巧的应下了。她在杜玉娘面前,是一点脾气也没有的,可是在铺子里的时候,她可就是另一副面孔了。
她现在可不是小孩子了,要是一点威严也没有,怎么管人?
“师傅放心,我记着呢!就算我不听话,还有我娘呢不是!她可不会不管我的。”
杜玉娘就伸手摸了摸她的发顶,“对,有你娘看着你,我放心着呢!去洗洗吧,一会儿开饭了。”
小鱼儿就欢快的出了屋。
“这孩子!”姜氏知道杜玉娘跟自己有话说,没动地方。
“肖诚怎么样了?”
姜氏连忙道:“他和秦大夫闭关好几天了!一开始还能听到点动静,后来却是静悄悄的。不过每天准备的东西都有人用,应该是没有什么问题的。”
这样一直不露面,也不是办法啊!
“秦大夫说了,不能打扰,估计挺要紧的。我们江湖习武之人,也有闭关的习惯,十几天不露面也是正常的,夫人不必太过担心。”
杜玉娘点了点头,“有你盯着,我是放心的。”遂跟她说了自己买人的事。
“你见过了没有?”
“我还想呢,这两个人是干什么的,原来是您给家里挑的。”姜氏表示自己见过了。
杜玉娘就道:“原本呢,想两个都送回去。可是那个于若溪,识文断字,看样子以前应该也做过管事娘子,我想把她留下,你有什么意见没有?”
姜氏就愣了一下,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脸上的神情似乎有点尴尬。
“嗯……”她觉得太太想得挺周到的,虽然于若溪不年轻了,长得也一般,可是太太的父亲,好像没比于若溪大几岁吧,万一相处时间长了……
不得不防啊!
反而那个叫王兰花的,看着憨厚,五大三粗的,瞧着比实际年纪大上好几岁,这样的人,用着安心。
“怎么?”
“哦,没事,留下挺好的。”
杜玉娘不解,“你没有意见?”
姜氏发现自己的思路和杜玉娘完全不在一条线上。
“您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是,铺子那边你要多看着,肖诚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出关呢!暂时由你代劳掌柜一职。家里这边呢,我打算让流萤和于若溪管账。”
这回姜氏算是明白了。
“您让我管铺子?”听意思还要一直管下去。
“别人我也不放心,一个是铺子,一个是作坊那边,将来可能还有别的。”
姜氏听明白了,就笑,“您是把我当成大管家了吧?我这是升官了?”
“对!呵呵,升官了。”杜玉娘道:“我主要是怕肖诚出关以后,就要离开了。”
姜氏皱了皱眉,“会吗?”
杜玉娘轻笑,随即正色道:“你可别忘了,他和肖家的账,还有的算呢!”依着肖诚的性格,他能不回去报仇吗?
“哦!”姜氏点头,“那,那行吧,我尽力!”
杜玉娘点了点头,“行,你也下去收拾一下,一会儿开饭了。”
姜氏起身离开了上房。她前脚刚走,后脚杜玉娘就捧着肚子乐了起来。
她之前吧,就觉得肖诚和姜氏之间,好像有点什么。
不敢确定,但总是觉得十分微妙。
现在看,好像还真有点什么。
毕竟姜氏刚才的模样,可以用失魂落魄来形容。要说这两个人没什么,反正她不信。
只是,姜氏快四十了,还有一个女儿。
肖诚可是一个二十多岁,从来没有成过亲的大小伙子……
这两个人的年纪差距是个问题啊!
等肖诚出关,先看看他恢复如何再说吧!
晚饭过后,杜玉娘把柳星儿、姜氏、小鱼儿、流萤都叫到了上房,几个人说说笑笑的聊了一会儿天,又听柳星儿讲了一个吓人的鬼故事,基本上就消食了。
夜色降临,大伙就各自回屋休息去了。
杜玉娘一夜好眠,第二天起来的时候,脸色不太好。
她又做了那个梦。
雨夜,山洞,受伤的男人。
一对不怀好意的男女,还有一个衣衫不整的猎户。
这是第二次做这个梦了,也不知道它到底是代表着以前的事,还是代表着未来要发生的事。
可是在梦里,年轻女人的脸,分明就是……
杜玉娘烦躁的闭起眼睛,轻轻的揉了揉额头,好一会儿才睁开眼睛,起身穿衣。
流萤侍候她梳洗,把早饭一样,一样的摆到桌上。
杜玉娘用了早饭,喊流萤道:“让大山套车,回桃溪镇。”
“是。”
流萤转头就去通知高大山套车的事儿,回来的时候,顺手把杜玉娘的汤婆子装上了。
杜玉娘的小日子来了,衣裳难免就要挑厚的穿。再抱上汤婆子,身上就不觉得冷了。
王兰花在院里跟于若溪告别呢,两个人相处了一段时日,也算有些感悟了。
可惜从此以后,二人就要各奔前程了,虽然有再见面的机会,但是以后的生活,怕是大有不同了。
杜玉娘先上了马车,流萤叫了一声,王兰花就跟了过来。
一行人坐上马车,朝着桃溪镇驶去。
两个镇子离得不远,不用一个时辰,马车就稳稳地停到了杜家后面的胡同里。
高大山叫门,没多时就传来了脚步声:“来了来了,谁啊?”
“婶子,我是大山。”来开门的是刘氏。
刘氏把门打开,正瞧见自家闺女那张俏脸,“你这是有啥事?怎么回来了这么勤快?”
杜玉娘满腔的热情,一下子被浇灭了。
“娘~人家闺女回一趟娘家,都被当成宝,我怎么的,成了您眼里的草了啊?”一边说着,一边气呼呼的往院子里走。
刘氏也跟着闺女往里走,后面的人不远不近的跟着,高大山照旧收尾,关门。
“你这也回来的太勤了,姑爷不在家,你是要上房揭瓦是不是?”说话间,母女二人就绕到了前院。
一大家子人都在上房呢,三个孩子在炕上排排坐,正在吃点心。
六子刚长几颗小牙,勉强能吃一点泡软的点心。
“祖母,我回来了。”杜玉娘话音刚落,就见两个小家伙飞快的朝着她跑了过来。
“姑姑~”
“姑姑~”
双生子手里的点心也掉了,也顾不得了,跑过来就抱住杜玉娘。
杜玉娘连忙把汤婆子往炕上一扔,伸手把两个小家伙拦住,怕他们冲到地上去。
“危险不危险啊,掉地上怎么办?”
“哈哈。”老二胆子不小,一点也不害怕,还笑得特别开心。
“不能~”老大也一本正经的告诉杜玉娘,他不会掉到地上去的。
两个小家伙笑得像朵花似的,跟杜玉娘非常亲近。
“行了,你们俩别闹姑姑,让姑姑坐下歇一下。”李氏发话了。
刘氏把老大抱过来,“瞧你皮的,快点,别闹姑姑。”其实她比谁都心疼自己闺女。
老二也乖,见大哥老实了,自己就跑到田氏身边坐着去了,还不忘把炕上的点心捡起来。
田氏拍了拍老二的小脸蛋,这才对杜玉娘道:“玉娘,你赶紧把鞋脱了,上炕暖和暖和。”
火炕烧得很旺,屋子里的温度也很高。
杜玉娘把外面的袄子脱了,直接坐到炕边上,道:“我在这儿坐着就行了。”她随即冲王兰花招手,让她上前来。
“祖母,娘,嫂子,她叫王兰花,以后就留在家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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