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玉娘如约去了鼎祥茶楼,她不是一个人去的,带着贴身丫头流萤,还有柳星儿。
她们刚一进茶楼的大厅,就见有人迎了上来。
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百味堂的掌柜魏清平。
“想必您就是杨夫人了?”魏清平是第一次见杜玉娘,他早听赵芸兰说过杜氏是个‘狐狸精’样的人物,现在这么一瞧,二小姐还真是没有夸张。
“魏掌柜?”杜玉娘也是第一次见魏清平,但是对于此人,她早就有所了解。知道他是赵芸兰母亲的旧交,等同一进赵芸兰的心腹。
“夫人认识我?”
杜玉娘就笑了笑,“夫人二字,实在不敢当,二小姐人呢?”
“哦,在楼上包房,夫人这边请。”
这个时间,茶楼里的人不多,她们这一行人,也没引起别人的注意。
杜玉娘带着人上了二楼。
赵芸兰早就等在那里了。
魏清平把杜玉娘带到一间包房门口。
说是包房,也不过是用密实的竹帘子围起来的一个私~密空间,起到一个隔挡的作用。
“进来吧。”
里面有丫鬟掀了帘子,魏清平站在门口,伸手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杜玉娘就带着人进去了。
桌子上焚着香,味道淡雅,闻起来很是舒心。
柳星儿有职业病,闻到这种气味先是皱眉,仔细辨别以后,发现这香并没有异样,这才舒展开了眉头。
杜玉娘坐到了赵芸兰的对面,柳星儿看旁边有位置,也拉开椅子坐了下去。
赵芸兰虽然对她的作法不是很满意,但是并没有说什么,算是默认了柳星儿的作法。
流萤则是规规矩矩地站在杜玉娘的身后,跟赵芸兰的丫头葡萄大眼瞪小眼。
“我还以为你不敢来了呢?”赵芸兰轻笑,看向杜玉娘的目光,明摆着是不怀好意思。
杜玉娘是谁啊,会怕她?
“难得赵姑娘请客!我怎么能不赏脸呢!”杜玉娘挑眉,“而且我应该没有迟到吧?是赵姑娘太心急,来早了。”
赵芸兰的脸色很难看,杜玉娘这个女人实在是太可恶了,分明是想拿话压她。说她心急?不就是想证明她姓杜的有底气嘛?
赵芸兰越想越恼火,看着杜玉娘的眼神也像是要喷火似的。
杜玉娘不以为然,“赵姑娘不是请我们来喝茶的嘛?你现在就是这样招待客人的?”
“叫伙计上来。”赵芸兰强压着心头的火,不想跟杜玉娘这样的小人计较。
逞一时之快有什么意思。
茶楼的伙计很快就过来了。
“来一壶龙井,再来一壶苦丁,赵姑娘的火气大,降降火。”
赵芸兰差点咬碎一口牙,杜氏简直是欺人太甚!可是这个人是自己请过来的啊!她也早就做过心里建设,知道今天的见面不会太平静。
“还有啊,把你们茶楼里拿得出手的点心来几样,果盘也要的。”杜玉娘侧过头去看柳星儿,“你之前不是说没吃饱,正好先吃点点心垫一垫。”
“好啊!”
赵芸兰烦躁的挥了挥手,让小伙计下去了。
就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
“你不会真的以为,我是请你过来喝茶的吧?”
杜玉娘一副不解的模样,“帖子上是这么写的啊!难不成,赵姑娘找我来,还有别的事?”
赵芸兰咬牙切齿地看着杜玉娘跟她装疯卖傻,“明人不说暗话,石河园是你的产业吧?”
杜玉娘点了点头,大大方方的承认了,“是啊,赵姑娘怎么问这个来了?”
“你这是跟我装糊涂啊!”赵芸兰在这个时候,反而冷静下来了。
杜玉娘也不是个蠢的,知道否认没用。
“装什么糊涂?”杜玉娘不以为然地道:“你问,我答,这怎么能是装糊涂呢!”
就在这个时候,伙计们送了茶水,点心,果盘来。
赵芸兰就把到了嘴边的话咽了下去。
送茶的伙计一走,柳星儿就自顾的吃了起来。
这姑娘的性格跟肖诚很像,都有点愤世嫉俗的意味,根本不会在乎别人的眼光。再说柳星儿可以说是半个江湖人士,她洒脱的性格,不拘小节的做派都让赵芸兰很嫌恶。
怎么会有姑娘家这样吃东西?
坐姿难看,吃相难看也就罢了,还那么能吃?
她上辈子是饿死鬼吗?
柳星儿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被别人鄙视了,其实她根本不在乎啊,吃饱了再说。况且五嫂不是说了嘛,带她来最主要的目的就是宰赵芸兰一顿啊!她不多吃一些,对得起谁?
“赵姑娘,你下帖子请我来,该不会真的是要请我喝茶吧?”
赵芸兰道:“千味斋是怎么回事,你我心里都清楚。现在你又开个石河园,是想跟我作对到底了?”
“赵姑娘,你要是这么说话,那可就真没意思了!石河园是我的生意,好像跟你没有什么关系吧?”说完,杜玉娘就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说真的,说了一会儿话,她还真有点渴了。
赵芸兰看着杜玉娘像模像样的品茶,心里不由得生出一股想要骂娘的冲动。
“你别告诉我,你不知道我要开酱菜铺的消息。”
“知道啊!”杜玉娘连否认的意思都没有,直接承认了。“那又怎么样呢?不能因为你要开酱菜铺子,我就不能开酱菜作坊了吧?”
天底下就没有这个道理。
赵芸兰竟然无话可说,可是她不服气啊,“你是不是跟我有仇啊!为什么偏生要跟我过不去呢?”
杜玉娘神秘一笑,其实,赵芸兰还真说对了,她们可不就是有仇嘛。可是这话她不能跟赵芸兰说啊!而且她今天来的目的,也不是要跟赵芸兰掰扯谁对谁错的问题。
“赵姑娘,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说吧!”杜玉娘笑笑,“据我所知,跟姑娘有仇的另有其人啊!”
赵芸兰心里咯噔一声,面上却不动声色,“你什么意思?”
“当着明人不说暗话,想必前些日子,姑娘一定很烦心吧!被亲人坑的感觉怎么样?”
所有的侥幸,都化成了轻烟,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你知道?”赵芸兰的心提得高高的,生怕杜氏在自己身边安插了什么眼线!可是她仔细想想,又觉得最近身边没多什么阿猫阿狗啊!
杜玉娘这会儿觉得,年轻真好。
因为年轻,赵芸兰骨子还保留着一丝丝的良知,这个时候她还没有丧心病狂到无所不用其极去害人的地方,所以,还有得谈。
“你以为,魏清平是怎么找到证据的?你又是怎么知道陈望鹏有问题的?”
这下,不仅赵芸兰呆住了,连一直站在门外的魏清平都吃了一惊。
赵芸兰把所有的事情从头到尾的想了一遍,当下想到一个关键的人物。
“秋心?”
杜玉娘把茶杯放下,“不错!秋心!”
“她是你的人?”秋心可是高氏给自己的!难不成,杜玉娘这样厉害,竟然能把秋心安插到高氏身边去?
“以前不是,现在是。”杜玉娘本来就想拉拢赵芸兰,一起对付高氏,所以也很乐意为她解惑:“秋心原本就是高氏的人,只是高氏让她来害我,秋心不忍心,也不愿意自己成为别人手里的刀,所以向我投诚。”
赵芸兰将信将疑:“你的意思是,秋心说的话有一部分是真的?”难道高氏真的让秋心去害杜玉娘了。
一条人命啊!
杜玉娘有一点说对了,那就是这个时候的赵芸兰,良心未泯,还没坏透。
“如果秋心说得不是真的,你会去查陈望鹏吗?如果没有我的人在青阳县给你留线索,你什么都查不着。”
赵芸兰越听越心惊,她把杜玉娘当成最底层的那种人,乡下丫头。却不想转眼间,杜玉娘居然有了这么大的转变,已经有了这样的势力。
“你为什么帮我?”按着赵芸兰的想法,她和杜玉娘不对付,杜玉娘只能害她,没有帮她的道理。
“我不是帮你,我是帮我自己!”杜玉娘道:“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赵芸兰看了杜玉娘一眼,“我凭什么信你?”
“我表现了我的诚意,至于你信与不信,我控制不了。我想说的是,赵姑娘,你我无怨无仇,大家不过是为了生意上的事,有了龃龉,何必拼个你死我活?高氏与你,可不一样,你有没有想过,若是你嫁到了陈家去,以后的日子可怎么活?”
赵芸兰咬着自己的下唇,一言不发。
杜玉娘起身,“你好好想想吧!”她说完这句话,拍了拍喝茶的柳星儿,走出了包间。
魏清平一见杜玉娘出来了,连忙朝着杜玉娘拱了拱手,“多谢夫人。”
杜玉娘目不斜视的朝前走去,“总算有个知事懂礼的。”
三人头也没回,径直下楼去了。
魏清平进了包间,却见赵芸兰呆呆的,不知道在想什么。
葡萄跟魏清平抱怨,“魏掌柜,那个女人太嚣张了,你谢她做什么?”
“你懂什么!?”魏清平是个脾气很好的人,平时很少声色俱厉的说话,他这一声吼,可是把葡萄吓坏了,小丫头眼泪围着眼圈转,吓得不敢说话。
“先回家,回家在说。”赵芸兰觉得自己脑子里有什么东西在绕圈圈,可是她想不明白。
她要找个熟悉的环境,好好想想。
赵芸兰回了家,并没有让魏清平走,而是把葡萄赶到外面去了,自己在屋里跟魏清平商量杜玉娘说的事。
“魏叔叔,依你看,杜玉娘的话,有几分真,几分假?”
魏清平道:“至少有七分可信度!”
赵芸兰想了想,开口道:“我有一件事,想不明白,你帮我想想。秋心是高氏的丫头,为什么会出卖高氏?即便是高氏要拿秋心当替罪羊,可是她一个奴婢,难道就不怕背主这个罪名?”
魏清平猛然道:“二小姐,秋心的卖身契还在你那儿吗?”这件事,他是知道的。
“在呢!”赵芸兰也像想明白了什么似的,翻箱倒柜的把秋心的卖身契给找了出来。
“你看看。”
魏清平把卖身契拿过来仔细的看了两眼,又冲着光线细看了好一会儿,才苦笑地道:“这是假的。”
“啊?”赵芸兰连忙拿过来,反复看了两三遍,也没看出什么门道来。
“这儿,你看到没有,上面的印记,多了两道,正常是没有这两道的。”魏清平指着卖身契上的红印说着。
赵芸兰还是比较相信魏清平的,因为他没有必要骗自己。
“你说这假身契,是高氏给我的,还是被杜玉娘调包了?”
魏清平苦笑一声,“都这个时候了,二小姐你就不要自欺欺人了!你想想,高氏为什么要给你假的卖身契!你别忘了她的目的是要杀了杜玉娘,如果杜玉娘真的出了事,秋心一定跑不了,到时候秋心的卖身契就是一块烫手的山芋,在谁的手里,谁便是惹祸上身。高氏那么聪明的人,怎么可能会犯这种错误?”
也就是说,高氏给她的卖身契,是真的!而最后这张真的卖身契不见了……
是谁偷走了真的卖身契?答案显而易见。
“呵呵呵,杜玉娘……”她真是小看她了。
“二小姐,你决定吧!跟这样的人合作不吃亏。”
赵芸兰十分郁闷地道:“不吃亏?我在她手上,摔了两个跟前了。”说来说去,还是生意上的事情。
赵芸兰觉得,女子生来命苦,若是没能投生在好人家,便得自强自力。她投胎的技术算是不算,好歹自小衣食无忧,还能认识几个字。可是在亲事上,她过得就艰难多了,她只是不想嫁给一个比自己父亲年龄还要大的人,有什么错?
所以说,爹娘都靠不住了,你能靠的就只有自己。
如果她能多赚一些钱,就有了安身立命的本钱,将来也不至于因为没有娘家人,而被婆家拿住。
赵芸兰把什么都想好了,就是没有想到半路会杀出一个杜玉娘来。
“二小姐,这个事情,尚有转圜的余地。”魏清平道:“我觉得,你现在最好马上回家一趟,又或者,赶紧给太太写封信。太太还是疼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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