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旧金山弥漫着一股凛冽的空气,夹杂着夜幕残留之下的露水,潮湿而厚重地落在皮肤表面,湿哒哒冷冰冰,尽管深冬的湾区温度并不寒冷,但肆虐的海风却无处不在地塞满了城市的每个角落,然后皮肤表面就浮起了一片硬邦邦的鸡皮疙瘩,忍不住就想要拉紧风衣外套,抵御寒风的侵袭腐蚀。
初升的晨曦稀薄而孱弱地穿过厚厚的浓雾,在浓郁的灰色和墨绿之间透露出一抹金色,轻盈地洒落下来,却没有能够带来暖意,反而是勾勒出眼前那片墓园的清冷和安静来,似乎就连阳光的温度都渐渐消散,在灵魂深处散发出一股浅浅的凉意,不知不觉地,呼吸和脚步都放轻下来,唯恐惊动了草丛里的蚱蜢,就如同穿行在时空隧道里的独行者一般,寂寞和孤独盈盈缠绕在指尖,始终挥之不去。
离开车子,沿着石板堆砌而成的小道,一步一步地攀登上墓园的小山丘,陆恪和库里都安静了下来,彼此之间隐隐涌动着一股肃穆的哀伤,并不剧烈也不沉重,只是轻轻扯动着,却让声音变得多余起来。
远远地,一抹鲜嫩而亮丽的金黄色就这样出现在了视线尽头,承载着露水的重量和清晨的宁静蔓延开来,静谧却张扬地盛开着,把无意间掠过的所有视线全部都牢牢的吸引过去,还没有来得及在迷雾之中仔细寻找,瑞恩的长眠之地就跳跃进入陆恪的视线之中,就如同瑞恩兴高采烈地挥手打招呼一般:
“嘿,我在这儿!”
大片大片的鲜花正在局促而拥挤的傲然盛开着,金色的郁金香、黄色的小雏菊、香槟色的玫瑰花以及那些不知名的金色黄色花朵,花团锦簇地围绕着墓碑,浩浩荡荡地绽放着,浓墨重彩地勾勒出一抹明亮,鲜艳的色彩在严严寒冬之中成为了一道亮丽风景线,寥寥数笔就在肃穆而阴郁的墓园里勾勒出一抹勃勃生机,就连金色阳光似乎都变得温暖起来,那亮堂堂的色调在深灰色和墨绿色之中肆意地氤氲蔓延着。
金色。黄色。金黄色。张扬而热闹地铺陈开来,就连浅灰色的石板砖都染上了一层嫩色。
不由自主地,陆恪的脚步就这样停顿了下来,站在台阶上,静静地注视着那片无边无际、无法无天的亮色,喧嚣而吵杂地把整个墓碑都围绕了起来,甚至已经开始朝着隔壁邻居蔓延过去,明明周遭什么声响都没有,却依旧能够感受到整个墓园似乎增添了一抹升级,如同一片小小的金色海洋般荡漾开来。
如此景象,惊心动魄地让言语失色。
库里的脚步也渐渐放缓,最后在陆恪身侧停了下来,眼前那一片瑰丽而壮阔的景象就这样撞进了眼眶里,让鼻头微微发酸,而胸膛里却可以感受到那股淡淡的暖流正在涌动着,“看来,和你抱着相同想法的人不在少数呢,你还迟到了。”
陆恪的右手捧着一束金黄色的雏菊,含苞欲放,似乎正在等待着春天的来临,那蠢蠢欲动的花蕾随时都可能傲然绽放,在一片阴霾与沉寂之中孕育着希望,而眼前那一片漫天漫地的金黄色也是如此。
显然,陆恪不是唯一一个牢牢铭记瑞恩的人。昨天比赛结束之后,九人们就第一时间来到了这里,用自己的方式,将那个喜人的消息分享给了瑞恩,就如同分享给每一位九人一般:
他们始终不曾忘记他,更加不会抛弃他。这段艰辛而漫长的征程,他们将一起携手地并肩前行下去;因为瑞恩也是九人的一员,不可取代也不可或缺的一员,“一朝是九人,永远是九人”,即使瑞恩想要逃跑,他们都不会给他机会的,这是一场属于他们的共同战役,缺少任何一个人都无法抵达终点,瑞恩需要他们就好像他们也需要瑞恩一样,“一个都不能少。”
一个。两个。三个……一个接着一个,最终就演变成为了眼前这片景象,静谧而张扬地点亮了整个世界,就连晨曦的璀璨都变得黯然失色起来,恢弘而大气地将整座城市的精神力量牢牢地凝聚在了一起。
陆恪正在寻找的答案,果然在这里找到了。
瑞恩不是一个人,他也不是一个人,这场战斗,他们拥有千千万万地战友携手作战,所有的压力与痛苦、所有的艰难与挫折、所有的恐惧与担忧,九人们都将一起承担也一起面对,即使是陆恪站在最前方率领千军万马上阵,他也永远都不用担心自己的后背,因为他拥有全世界最坚强也最忠实的后盾。
胸口潺潺流动着一股暖流,嘴角的笑容弧度也跟着高高地上扬了起来,陆恪轻轻颌首表示了赞同,“是啊,看来,我迟到了。”
而后,脚步就再次朝前迈开,一步一步地朝着瑞恩的长眠之所走去。
库里的脚步落后在了陆恪身后,他稍稍有些犹豫,扬声询问到,“斑比,呃……你确定没有关系吗?要不然,我还是在这里等着好了。”他不太确定,陆恪是否需要一点点私人空间,与瑞恩单独交流。
陆恪转头投来了视线,不明所以地用眼神询问着库里,但库里却有些紧张,不知道应该如何准确表述。陆恪稍稍细想了片刻,随后就反应了过来,不由笑出了声,“嘿,库里先生,我和瑞恩不是你想象的那种关系,你可以直接过来,没有关系。”
那种关系?
什么关系?
库里眨了眨眼睛,慢了半拍才反应过来陆恪的调侃和吐槽,这让库里很是无奈,“我根本就不是那个意思好吗……”但陆恪已经不等待解释了,转身就继续前进,库里不得不连声呼唤着,快步追了上去,“嘿!嘿,斑比!我是认真的,我刚刚的意思只是……我不是那个意思……我也没有那个什么意思……”
库里总觉得自己好像越描越黑,待脚步来到陆恪身边的时候,然后就看到了陆恪脸上欢快的笑容,他才意识到,陆恪就是故意的,明摆着捉弄他呢,这让库里郁闷地吐了一口气,“我不确定有没有人说过,你真的是一个狡猾的家伙!我的意思是,绝对不是周日到教堂做礼拜的那种虔诚教徒什么的。”
“的确,我周日不去教堂。”陆恪点点头给予了肯定的答复。
库里那不像攻击的攻击就这样软绵绵地击空了,一口气卡在了喉咙里,然后就可以看到库里举起了双手,做出投降姿态,“我放弃!”
“明智的选择。”陆恪简直就是得了便宜还卖乖。
脚步在墓碑正前方停了下来,脚底下不得不小心谨慎一些,因为周围整条通道都已经被各式各样的花束所堆满了,层层叠叠地由内往外放射形展开,井然有序的整齐模样看起来就好像是一个艺术品般。
“哇哦,看,果然有你在的地方就有金色海洋,今天也不例外。”陆恪笑容满面地对着眼前那死气沉沉的墓碑说道,但周围那些喧嚣而活泼的金黄色却始终在视线里涌动着,然后整个世界就重新变得生机勃**来。
就好像曾经的瑞恩-鲍德温一样。
“我猜,你已经知道了,我们昨天差一点点就要输球了。上帝,比赛真的是一场灾难,我觉得明天的录像回看会议,哈勃应该会脑血管爆裂,我们怎么就把自己逼到了悬崖边上呢?相信我,如果可以的话,我也愿意轻轻松松地赢球,不用每次都是最后时刻上岸,心脏再强都要爆炸了!”
陆恪一本正经地吐槽着,视线根本不需要转移,他就可以察觉到旁边目瞪口呆的库里憋笑憋得非常辛苦,“想笑就笑吧,憋着对身体不好,更何况,瑞恩不是那么死板的人,我觉得,他应该能够理解我的幽默。”
噗嗤。
库里终究还是没有忍住,但他也没有爆笑,笑出声之后,紧接着就控制住了自己,站在旁边保持严肃。
“好消息是,我们终究还是赢球了,杀入了季后赛。嘿,还记得吗?赛季初的时候,我就告诉过你了,今年我们将竭尽全力卫冕,你可是错过了一场精彩大戏呢,怎么样,遗憾吧?哈哈。但坏消息是,威利斯受伤了,该死的;吉恩也受伤了,医生说,他至少需要休养两周;我的伤病也没有完全恢复,还有贾斯汀,还有大乔,还有迈克,然后还有还有还有……是的,我们现在整支球队都是满身疮痍,真不知道季后赛应该怎么打,呼,问题真多哪。”
陆恪以轻松的语气说着严肃的话题,话语之中透露着浓浓的担忧,但欢乐的语调却似乎正在开玩笑。
库里不由侧头看向了陆恪,然后就在那双眼睛里找到了淡淡的哀伤——陆恪掩饰得很好,如果不是库里就站在旁边,他估计根本就看不到;只有在此刻,库里才能够捕捉到陆恪那坚定而强硬的外表之下,同样也是一个普通人的一面。
他几乎就要忘记了:陆恪甚至还比他小了一岁。但陆恪现在却成为了整个旧金山49人乃至整座城市的精神领袖,那么,陆恪的肩膀之上到底承载了多少希望重量呢?那些压力是不是正在压垮着陆恪那年轻的脊梁呢?
隐隐地,库里也有些明白了陆恪今天拜访瑞恩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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