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昱霖回到房间,稍作沉思,便在纸上写下了《铁肩担道义,妙手著文章》的标题,之后洋洋洒洒,一气呵成。
陆昱霖把文章交给父亲,陆昱霖边看边频频点头:“写得好,言辞犀利,针砭时弊,真叫一个痛快。”
“爹,一篇文章不够出一个专刊的,我再去写几篇。“
“我也跟你一块儿写,这些年有好些话憋在我心里好久了,今天我不吐不快。“
陆氏父子二人连夜写了《冤哉,刘生!壮哉,刘生!》,《魂去来兮》等几篇悼念刘煜生的文章。
写毕,父子二人感觉酣畅淋漓,便开怀畅饮。
第二天,《白云日报》的悼念专刊传遍了广州的大街小巷,大家都对刘煜生的死充满了同情与惋惜,而对国民政府的行径都表示愤慨。
当然,《白云日报》在民众中所引起的反响也引起了当局的注意。当天下午,新闻检察署的两位新闻督办专员就来到报社进行监查,虽然陆昱霖据理力争,但两位新闻督办专员充耳不闻。最终,《白云日报》被处以停刊两个月的处罚。
看着两位新闻检察官扬长而去。陆昱霖气愤之极,一拳击碎了桌上的玻璃台板。
陆昱霖愤愤不平地回到了家。玉蓉见陆昱霖的右手流着血,连忙取来药箱。
“少爷,你的手怎么啦?怎么流血了?“
“没什么,今天报社来了两位新闻督办专员来监查我们的报纸,说什么涉嫌赤化,让我们报纸停刊两个月,我气不过,一拳打在玻璃上,弄伤的。“
“少爷,你也真是的,干嘛跟自己的手过不去,停刊两个月而已,两个月之后不就又可以复刊了么,你这两个月里,正好给你时间,好好想想这报纸该怎么办下去。来,把手伸过来。“
“玉蓉,你说的还真有道理,这两个月我正好确定一下我们办报的方向。“
“是啊,要考虑的事情可多了,比如留用哪些记者编辑啦,要添置哪些机器设备啦,报纸今后都刊登那些内容的文章啦,去采访哪些公众人物啦,你这两个月里可得费不少脑子。老爷把报纸这块交给你,你可得干出个模样来。“
玉蓉一边给上药,一边吹。然后用纱布把伤口包扎起来。
这相似的情景又让昱霖想起了淑娴。
“好了,玉蓉,谢谢你,这包扎技术不错。“
“包好了,少爷,你最近可千万别让伤口碰水,否则容易感染。“
“我知道,玉蓉啊,我觉得你现在懂的东西还真不少。“
“人总会长大的嘛,总会从无知到有知的嘛。“
玉蓉一甩长辫,拿着药箱走开了。
昱霖躺在床上,辗转反侧睡不着,回想着以前跟鬼子真刀真枪地干,那真叫一个痛快,现在跟一群道貌岸然的官员打交道,真叫一个窝心,他不禁想起了谭敬廷,不知谭大哥现在怎么样了。
谭敬廷自从跟陆昱霖分手之后,便跟随十九路军撤退到了福建,参加围剿红军的军事行动。在最初的战斗中,十九路军取得了一些战果,占领了部分红军根据地,但后来与彭德怀的部队交战中失利,谭敬廷的营部被打散了,自己也差点成为红军的俘虏,幸亏来福机灵,拉着谭敬廷躲在深沟里,才躲过一劫。
后来,蔡廷锴等将领在前线与共产党展开和谈取得了停火,并派代表至江西瑞金与中国工农红军签订《反日反蒋的初步协定》,而陈铭枢则联络桂系和广东的陈济棠等,商议另立政府。
一支绵长的队伍走在山间小路上。
“营长,我们现在是往哪儿开拔呀?”郭来福询问身边的谭景廷。
“我也不知道,你问那么多干嘛,让你往哪儿走,你就往哪儿走,军人嘛,服从命令是第一要职。”
“是,营长。”
“不过,来福啊,我还得谢谢你的救命之恩哪,这次要不是你,我可能就被共军俘虏了。”
“我爹给我取名取得好,来福就是福大命大,营长,以后打仗时,你就跟着我,我保证这子弹会绕着你飞走。”
“你就会瞎咧咧,要是子弹真能绕着你飞,那你那屁股上中的那一枪是咋回事?”
“屁股中枪总比脑袋中枪好啊,要不是屁股上挨了这一枪,说不定我的脑袋就开花了。”
“你就胡诌吧,要是陆营长在的话,一定又要尅你了。”
“尅就尅吧,反正我脸皮厚,不过,我还真是想我们的陆营长。“
“谁说不是呢,我前两天做梦还梦见他了呢。”一说起陆昱霖,谭敬廷便摇头叹息。
“营长,你摇什么头,叹什么气呢?”
“一想到小霖子,我就替他可惜啊,军校毕业时,他是我们班上第一名,是个可塑之才啊,可惜,这军装穿了几天就脱下了。”
“这有什么可惜的,要是换了我,家大业大,有钱有势,又是琴棋书画都精通,我才不出来当兵呢。营长,你知道吗,当初陆营长还让我去找过他未来的媳妇呢。”
“哦,是吗?你见过他未过门的媳妇?”
“那是,陆营长还真有眼光,那女孩长得可真漂亮,是我这辈子见过的最漂亮的女孩子了。又斯文,又有学问。还特别会照顾人,陆营长的福气真好!”
“你这个小屁孩,你才多大,就说一辈子,你才见过几个女孩子?”谭敬廷哈哈一笑。
“营长,你可别门缝里瞧人——把人看扁了,没见过多少会动的,总见过那些纸上美人吧,那些画报上登的明星我可每期都剪下来藏着呢。”
“你就画饼充饥吧。”
“那也好过什么念想也没有吧,哎,我猜现在陆营长正搂着娇妻,在他的小洋楼里吃着山珍海味呢。哪像我们,一身泥,一身汗,还得时时刻刻都当心子弹。真是人比人,气死人啊。”
“这都是命,你啊,就认命吧。”
1933年11月,第十九路军将领发动福建事变,成立中华共和国,立即废除南京政府年号,改民国二十二年(1933年)为“中华共和国元年”,把福州定为中华共和国的首都。中华共和国成立后,当时受到各地民众和海外华侨的拥护,但同时也遭到蒋介石政府的舆论攻击和军事镇压。
蒋介石随即大军压境。由于闽变未取得其他势力支持,而第十九路军内部亦有反对意见,在敌我实力悬殊下终告失败。最后第十九路军主力被中央军击破,部分则向中央军投降。少量第十九路军军官到广西投靠李宗仁重组,其余被收编的部队中级以上军官全被更换,第十九路军番号亦被取消。蒋光鼐和蔡廷锴等人则逃往香港。至此,为期两个月的福建事变宣告失败。
谭敬廷带着郭来福以及他的营部和部分军官到广西投靠了李宗仁的桂系。
《白云日报》被停刊了,但读者来信却像雪片一般寄往报社,大部分来信都表达了读者对悼念专刊的赞许,对刘煜生的赞颂,对主编的赞赏。
“这就是民心,这就是民意。”陆昱霖边看边自言自语。
忽然他被一篇鞭挞时弊的文章所吸引,文章的标题是《从刘煜生被枪决而一窥政府对待知识界之行径》,署名一灯。文章以大量的无法辩驳的事实和数据,来旁征博引政府对知识界的猜忌和迫害。陆昱霖边看边击节称赞。
“好文章,真是好文章。”
第二天,陆昱霖又在读者来信中看到了一灯的署名文章《对日本侵略者的容忍底线在哪里?》。
一连十多天,每天都能收到一灯的署名文章,少则一篇,多则三四篇。陆昱霖不禁对这个一灯产生了浓厚兴趣,他想聘任这位作者为特约撰稿人。于是他四处打听这个一灯是谁,但却毫无头绪。
于是,他便在《大公报》上刊登了一则启示:
吾乃《白云日报》之主编,自本报刊登《悼念刘煜生专刊》之后,便遭停刊两月之厄运。然公道自在人心,承蒙普天下有识之士道义相助,正义之声不灭,此乃吾之幸也,《白云日报》之幸也。吾与一灯兄虽从未谋面,然神交已久,故登此启示,望一灯兄拔冗于《白云日报》报馆一见。切盼!
启示刊登后之后,陆昱霖就天天盼星星,盼月亮一般守候在报馆,期待一灯的出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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