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家坐落在街边,三层小洋楼,很有点气派,现在门口已经挂上了白幡随风飘扬,有往来的街坊看到两辆黄包车上走下一个老人和一个女子,有人认识那老人正是死去的这位少奶奶的父亲,便小声嘀咕道:“怕是来算账的。“
“那是自然了,三个文少奶奶都莫名其妙的死了,娘家人怎么能罢休呢。”
“什么三个,是四个,头一个原配听说是自杀的呢。”
穿着蓝布旗袍的女子好像听到街坊们的议论,回头朝路这边看了一眼。
只见这女子皮肤极白,阳光下彷佛透明的一般,眼睛像两丸黑水晶,活泛又清澈,被她眼睛看到整个人都觉得后背凉飕飕的,议论的人暂时闭住了嘴巴,见这女子和陈老先生走进文家才问:“那女子是谁?看我一眼便好生不自在。”
“莫不是娘家人送来的续弦?”
“打嘴打嘴,文家小少爷又不是这位少奶奶生的,就算再老派的人家也没有送续弦过来的道理。”
叶限跟着陈三刚进门,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妇人就迎了上来。
“亲家老爷,您来了。”
她声音带着哭腔,叶限听着却有些干巴巴的,有点假,这个想来就是文景荣的乳母,文家的老佣人吴妈了。
陈三问:“女婿人呢?”
“少爷去警局了,过一会才能回来,您快请坐,这位小姐是……”
“这是我侄女。”
陈老先生介绍道。
“我叫陈清,陈莹是我堂姐,我们姐妹从小一起长大,想不到现在……唉……”
叶限用手帕捂着眼睛,神情凄楚。若是召南看到她这副样子,定会赞叹一声演技扣克扣(刚刚好)。
老妇人点点头:“看得出和少奶奶感情很好的,唉,陈小姐也得节哀,这……谁也想不到会这样,我们这位少奶奶真是个好人,人长得美,心又好,呶……”她捶捶自己的腰继续道,“我这腰年轻时伤到过,一到下雨天就疼,少奶奶给我找了按摩医生,还叫黄包车送我去做按摩,若不是我一直瘫在床上,我们少奶奶也不会……唉,这样善心的太太哪家能有哦。”
叶限察言观色,见这奶妈说话时眉飞色舞,硬是把《小孤孀上坟》唱成《箍桶记》的九斤姑娘,俗话说事有反常便为妖,这个奶妈说话滴水不漏,将自己从陈莹坠楼一事中择得干干净净,这个女人可是不简单的。
正说着话,从二楼走下来个穿着西装的少年。这少年眉头微微皱着:“吴妈,我都要饿死了,还不摆饭啊。”
话说完,一抬头看到陈三,走上前鞠躬道:“陈家外公。”
这少年很有礼貌,陈三伸手摸摸他的头:“阿弟乖,外公这次来没有给你带礼物。”
“陈家外公,出了这样得事大家都心里难过,您老还要保重身体的好。”
叶限看过资料,知道这是文景荣的独子叫做文耀祖的,想不到这十多岁的少年竟然这么彬彬有礼小大人一样,怪不得陈三说陈莹生前和这个继子相处的极好。
“小少爷,这是少奶奶的堂妹,你该叫阿姨的。”
吴妈热心地介绍道。
“阿姨。”稚嫩的声音,听着客客气气,却带着几分梳理和迟疑。
叶限倒是能理解,这家发生了这样的事,小孩子不喜欢看到外人也是有可能的。
“既然亲家老爷来了,那就开饭。”吴妈转身去厨房准备摆饭。文耀祖拉着陈三的手请他先入席坐下,陈三看着文耀祖稚嫩的小脸,想到女儿死时还怀着三个月的身孕,如果不出事,再过几个月自己也有亲外孙的,想到这里忍不住老泪纵横。
文耀祖见陈三哭了,急忙从小西装口袋掏出手帕去擦,嘴里还说着:“陈家外公,您别伤心了,以后您就是我的亲外公。”
这时吴妈端着盘子上来,看到这一幕感慨道:“我们家小少爷心底善良,过去的那两位少奶奶,哦,亲家老爷,您可别介意我说这个。”
“我不介意。”
“那两位少奶奶去世,那边的亲家老爷太太也是很疼我们家小少爷的,真是当成亲孙子,我们小少爷也当他们是亲外公外婆,过去每年都要接过去住的,只是那两家亲家也是命苦,这几年相继去世了,唉,这都是什么命啊,我们家少爷也是这样的命。”
吴妈见叶限若有所思急忙继续说道:“小姐,你可别信外面那些风言风语,我家少爷对少奶奶好的没话说,断断不会加害她的,再说出事那天少爷去苏州分厂视察并不在家的呀。”
叶限点点头:“我都晓得,唉,也是我堂姐命不好,我在南洋收到她的信,听说她有孕了真替她高兴,没想到一下船就听到这个噩耗,真是太难过了。”叶限说着也用手帕按着眼角。
一时间气氛有点凝重,只有桌上的红烧鱼冒着香气。
“爸爸您来了。”
门口传来一个男子的声音,叶限抬头一看,文景荣本人比照片上看着要文弱一些,容长脸,细长的眼睛,嘴唇薄薄抿成一线,嘴角抿得很紧,整个人看起来很是阴郁。
“我才从警察局过来,明天阿莹就能下葬了,爸爸您看这葬礼……”
文景荣摘下礼帽递给吴妈,走到桌边坐下,他像是完全没看到叶限的存在。
“一切都你拿主意吧,我老了,身体不如从前,阿莹这件事已经让我没有任何气力和精神了,哦,要有什么事情就和阿清商量来吧,这是阿清,阿莹的堂妹,我的侄女,才从南洋那边回来的。”
文景荣这才看到原来一边还坐着个穿蓝布旗袍的女子,瓜子脸,白净清透的皮肤,一双眼睛眼角微微向上,顾盼间神采飞扬,和妻子陈莹温婉贤淑的气质大不相同。
“姐夫,我姐姐她……”
叶限觉得这声姐夫叫得别别扭扭的,索性又开始手帕一蒙眼睛,装哭算了。
“唉,是我对不起她,我那天要是在家就不会出这种事,都是我的错,爸爸,我已经决定此生不会再娶,这就是我文某人的命,阿莹是您的独女,以后我就是您的儿子,我会给您养老送终的。”
陈三摆摆手:“这些话不要说,我已经卖掉了老家的房子,办完阿莹的丧事就和阿清一起去南洋了,我哥哥在那里种橡胶的,总能找点活计做做。”
“爸爸,都说叶落归根,您这么大岁数何苦要去那么远,我听说那边气候也不好,您的身体吃不消的呀。”
文景荣的话倒是很诚心诚意。
“归根?我的根已经断了,阿莹没了,我这一把老骨头,扔在哪里不是扔?”
这时吴妈问:“亲家老爷卖掉了房子,那现在住在哪里?”
“我住在旅馆,打算等下带叔叔也去旅馆开个房间。”叶限回答道。
“怎么能住旅馆呢,爸爸,您就住在这,让我代替阿莹好好孝敬您。”
“这……不太好吧?”
陈三犹豫一下。
“爸爸,就这样吧,您的行李在旅馆吗?我这就叫人去取。”
陈三和叶限对视一眼,缓缓地点头道:“那就麻烦你了。也是穷家富路,我这一路上要坐船过大海的,能省点盘缠总是好的。”
“路费生活费您就放心吧,有我呢。”
叶限发现,坐在一边的文耀祖小大人一样,听的很认真,脸上还带着若有所思的神情,发现叶限看向自己,他急忙低下头,伸筷子去夹红烧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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