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姜元羲还没有见识过生意场上的肮脏手段。
绝户计确实是,但胭脂方子,背后之人也要。
将恒源祥的声誉毁去,任是你有再多的胭脂水粉,也无力回天了。
能将人的容颜毁去,这样的胭脂水粉,谁敢用?
若是这一关度不过,恒源祥就离关门大吉不远了。
等恒源祥支撑不下去的时候,昔日的对手又怎么会放过这样大好的机会?
顾家做商贾这么多年,得罪的人也不少,更是阻碍了很多人的财路,只需要权贵世家伸伸手,顾家的生意就会遭到打压。
面对来自四面八方的狙击,顾家再是家大业大,又能撑多久?
到顾家撑不下去的时候,就会有“好心人”偷偷给顾家出谋划策,给他们指点明路,让他们去找救兵。
权贵世家为什么要出手帮你一个商贾之家?下三流的玩意儿,多看一眼都觉得玷污了自己的眼睛。
可若是真诚无比的奉上了胭脂方子,万分诚恳的哭着、求着权贵出手呢?
看你这么有诚意,那就勉为其难吧。
于是胭脂方子收下,顾家遭受到的狙击也会被大人物出言制止。
经过一番折腾,顾家丢了胭脂方子这个下蛋的金母鸡,自家产业也遭受了损失,要靠着大人物才能在都城之中站稳脚跟。
可大人物日理万机,出手帮你一次已是天大的恩情,你还指望大人物帮你顾家冲锋陷进不成?
于是顾家又要给大人物进献一部分银钱,以求得到庇佑。
最后,胭脂方子被人夺走、顾家也成为了权贵的钱袋子。
而起因,不过是眼前这场闹剧而已。
顾家当年能慧眼识英雄,将大半的身家压在先帝身上,让先帝在当时有资本跟群雄竞争,能支撑先帝夺得帝位,顾家的产业该有多大?
要不是当年顾家有先帝护着,早就被人生吞活剥了。
如今先帝驾崩三年,留下来的余荫快要消失了,好死不死的,顾家竟然又多了一个下金子的母鸡。
这下顾家想要逃过被生吞活剥的机会?
难咯。
这一场闹剧,其实是连环计,姜元羲看到了最先的一计,后面的计中计却还没有想到。
毕竟年轻,头一次遇上这种看不见的刀光血影,如今还身在局中,能率先反应过来已是不可多得。
“夫人,你请稍安勿躁,既然几位大夫查看过胭脂水粉没有问题,小娘子的身子又康健,这当中必然是有一个地方出错了......”
姜元羲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中年妇人大声打断。
“大家看看,大家都来看看啊,还说这两人不是同伙的?
我儿身子康健,什么问题都没有,这是得到三位大夫背书的,如今毁了脸,后半生都毁了,就是用了这家铺子的胭脂水粉才变成这样的。
我作为母亲,我看到自己闺女毁了后半生,我焉能不气愤?我也不稀罕你们那几两银子的赔偿了,上门只是想着你们恒源祥能信守诺言,给我们一个公道,再不济,你也应该道歉啊!
难道我女儿一生还不够不上你一句赔礼道歉的话?这世上还有天理吗?毁人一生,还在这里推卸责任,实在是气煞我也!
来人,给我毁了这里,这么一个没有声誉、唬弄老百姓的铺子,我看也没有必要存在了!”
“诺!”
中年妇人这一声令下,早有准备的家丁们随手拿起旁边的布匹、放在角落一边的案几木榻,开始砸。
这一番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所有人都措手不及。
“嘭”
一块木屑从顾以丹脸颊边飞过,吓得她花容失色,再多的镇定都消失在这些凶神恶煞的家丁粗暴的打砸中了。
更绝的是,明明是中年妇人下令要打砸的,她还一边哭着指责恒源祥的黑心肝,张四娘子一如既往的扯着中年妇人的手,哭不成调的劝道:“阿娘,不要这样......女儿就留在家里陪你好了......”
姜元羲看着眼前这出闹剧,不知为何突然觉得那位张四娘子很讨厌。
要真心想劝阻的话,吩咐一声那些家丁,难道那些家仆还敢违抗小主子的命令?
恒源祥突如其来的变故,将门外的百姓们吓了一跳,同时更是吓坏了还留在恒源祥中看热闹的小娘子们。
尖叫声此起彼伏,掌柜已经吓得脸色煞白了。
他比谁都清楚这些来恒源祥买胭脂水粉的小娘子是何等身份,要是其中哪一个伤了,顾家不死也要脱层皮。
好在当时大部分小娘子看着中年妇人一行气势汹汹,一开始就往里躲着,暂时没有受到波及,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那些家丁也默契的绕开了小娘子们。
掌柜一边大声呼喊,“住手!再不住手,我们就官府上见!”
又招呼侍女们身先士卒去保护那些小娘子,自己往顾以丹那边跑,想要护着东家。
“嘭”
掌柜被一匹绸缎砸中,身子一个踉跄,眼前一阵发黑,要勉力撑着旁边的木台子才能稳住身形。
布匹绸缎眼前飞、木屑眼前飞、耳边是“噼里啪啦”的打砸声、刺耳的尖叫声、哀嚎的痛骂声,这一切的一切,都让姜元羲脑瓜子哧哧的疼。
实在是太吵了。
吵得她心烦气躁。
她先前还从里面走出来让人去请大夫,回来之后就继续留在了铺子外层,直面了家丁们打砸的地方。
幸好她耳听八方,一边拉着阿方,一边拉着顾以丹,小心的避开那些到处飞的绸缎布匹,慢慢的想要离开身处之地。
就在这个时候,姜伯庸也面色焦急的骑着马从家中赶到了恒源祥门外。
此时里里外外已经围上了好几层人,水泄不通,一看到这个场面,姜伯庸就知道事情已经发生了。
恰好他看到了一个在外面急得跳脚的人,再一细看,不就是隆美斋的管事郑鹏海吗?
姜伯庸上前一把捉住他,阴沉着脸问道:“五娘呢?”
郑鹏海见到姜伯庸,真是喜出望外,声音都带着颤抖,激动的道:“五娘子在里面。”
这一下姜伯庸脸色更是难看到了极点,一把推开郑鹏海,阴狠至极,“你竟然让五娘陷入这等危险境地,回头饶不了你。”
不再理会郑鹏海,姜伯庸对左右吩咐道:“五娘子在里面,随我冲,给我左右开路!”
“诺!”
两个长随也顾不得会不会误伤百姓了,奋力的推开围着的百姓们,生生护着姜伯庸推开了一条通往恒源祥的路。
“哎哟,怎么回事?谁推壤啊?”
“哎哟,痛死我了!”
姜伯庸一概不理,等他冲到恒源祥门口,一眼就见到了里面正在发生的事。
姜伯庸瞳孔一缩,脑中根本不及多想,身体本能的反应让他一个箭步冲上前,一把抓住一个打砸已经红了眼的家丁的手,声音仿佛如地狱爬上来的恶鬼,面色狰狞,
“我妹妹要是掉了一根头发,我让你全家死无葬身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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