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起义成功了,但是革命道路还很漫长,他们就像是八月二日的南昌士兵,不知道该向何处去,卢振宇是年纪最大的,又是记者,大家自然唯他马首是瞻。
卢振宇快速考虑着形式,回江北不现实,因为人太多了,一百号人能坐满两辆公交车,而且都穿着迷彩服,目标大,容易被发现各个击破,分散回家也不现实,很多孩子年纪小,家在外地,他们缺乏独自回家的技能,而且就算回到家里又有什么用,结果还不是再次被家长送回来。
综上所述,最好的办法不是逃走,而是坚守,卢振宇当即决定,固守待援,援兵就是带着摄像机的大队记者,他把自己的想法告诉起义委员会的少年们,这时候少年们发挥了极强的民主性,他们投票决定,最终支持卢振宇的意见占了上风。
体育委员高呼一声:“都别走,把大门锁上,他们不让咱们出去,咱们还不让他们进来呢!”学生们呼啦一下又回来了,现场混乱,也有些人趁机溜走了,但总体上大部还在。
接下来就是占领校园的行动了,对于这个激动人心的事情,相信每一个学员都在心里预演过无数次,其中最爽的莫过于痛打龙教官。
龙教官号称特种部队出身,是兵王啥的,但是在翻身闹革命的少年面前,兵王也没戏,被十几根椅子腿打的跪地求饶,嚎啕大哭,这也不奇怪,十七八岁的少年下手没轻重,是真往死里打的。
龙教官被关进了禁闭室,这是一间狭窄的楼梯间,只有一扇小窗户,卢振宇来的时间短,还没领略到关禁闭的滋味,其实矫正中心的手段多得很,体罚也是五花八门,只是用的比较隐蔽而已。
大门被从里面锁死,学员们彻底搜查教学楼,把他们入学前被收缴的私人物品都拿了出来,卢振宇本来以为很多人第一件事就是找地方给手机充电,但事实上他们顾不得手机和游戏了,眼下正在做的就是世界上最好玩的游戏,革命!让手机游戏见鬼去吧。
操场上有三根旗杆,居中的是国旗,两边一面是龙阳四院的旗帜,一面是矫正中心的旗帜,学员们保留国旗,将这两面野狐禅旗帜降下来,撕了一个白床单,在上面涂了一个黑色的海盗骷髅,把被单子升上去,一个个兴奋莫名。
卢振宇被推举为起义总指挥,他带着一群人进入校长室,在那张铺着绿色毡子和玻璃板的老式写字台后面坐定,指挥若定:“生活委员,带人占领食堂,接管一切食材和账本,尤其是账本,组织人做饭,我们不能饿肚子作战。”
“劳动委员,带人把大门加固,防止外人攻进来。”
“体育委员,带人找趁手的家伙,在媒体抵达之前,我们要保护自己,别管谁来,一律打出去!”
众人领命而去,还有几个人待命,卢振宇看到另外一张桌子上的电脑,灵机一动:“包子,你把电脑里的资料捋一捋,看有没有用得上的,能曝光的猛料。”
“交给我了。”包子干别的不行,弄这个游刃有余。
卢振宇开始打电话,先打给张洪祥,请他联系媒体,集体前来矫正中心采访猛料。
“学员们起义了,我真没想到,现在的孩子这么有主见,居然能反洗脑。”卢振宇兴奋地说着,“这是一个很好的切入点,值得做一个系列报道。”
“行啊,你看着办吧,我给你几个号码,你自己联系去,不过我得提醒你,能在当地开这种学校的,必然有点能量,你小心点啊。”张洪祥依然兴致不高,好像酒没喝够。
卢振宇不管那个,他先打电话把文讷和胡萌叫来,文讷是掌握着自媒体的,胡萌算是自己的嫡系部下,然后联络了曾经有一面之缘的江北电视台记者路晨,路晨表示有兴趣,尽快带着采访车过来。
体育委员兴冲冲前来报告,在一间锁起来的储藏室里发现大批武器弹药,卢振宇纳闷了,怎么连弹药都出来了,他亲自去查看,发现储藏室里有很多体育用品,包括棉垫子,跳马、标枪、棒球棍和一些铅球、垒球。
“把电动车的内胎扒出来做弹弓,发射铅球,能摧毁汽车。”体育委员建议道,眼中闪耀着战斗的光辉。
“你叫什么名字,以前学什么的,怎么进来的?”卢振宇问他。
“杜宇峰,体育生,因为经常在外面打架,家里人管不了才送这里的。”体育委员答道。
“行,把武器装备起来,随时准备开干。”卢振宇拍拍他的肩膀,上楼去了。
根据分析,龙校长是不会报警的,他是龙阳地面上有头有脸的人物,自己学校的问题解决不了,请警察出面,传出去脸就没了,所以他一定会私下解决,至于用什么方式解决,谁都能猜得到。
起义军在紧张备战中,他们做了两手准备,一手是打仗,另一手是搜集证据控诉校方虐待学员,包子破解了校长室和财务室的电脑,获取了大量数据,包括教职员工的档案和电子账本,矫正中心有两套账,一套是给家委会和税务局看的,账面数字是亏损,另一套是真账本,一百个学员,每人每月学费是六千,进账就是六十万,而运营费用只有七八万,暴利程度都快赶上贩毒了。
卢振宇还找到了家长联系册,他让每一个学员给自己的父母打电话,让他们赶紧到学校来,再不来就要出人命。
一小时后,第一拨人到了,他们是龙阳四院本部的保安队,一群穿着特勤服装头戴钢盔的保安在大铁门前一筹莫展,医院为了应付医闹养了不少保安,但是这些人可不是用来攻坚的,再说了,没必要为两个死工资为别人拼命,保安们叫嚷了一阵就撤走了。
龙校长没走,他拿着电喇叭喊话,请同学们迷途知返,不要被坏人裹挟。
“你们听好了,现在正是表现的好机会,谁能反戈一击,就是好孩子,立刻加满一百分,立刻就可以回家。”龙校长这时候还不忘攻心战术,可是这一套在已经觉醒的孩子们面前毫无作用,回答他的是一枚呼啸而来的垒球。
龙校长差点被垒球砸到,恼羞成怒,上了卡宴走了。
陆陆续续有家长抵达矫正中心,他们大都是上午刚刚来过的那批,半路上折返回来的,家长们见到这副情景,可以想象他们的愕然程度,没了威胁恐吓,学员们声泪俱下,争先恐后的向家长们诉说着他们遭遇的种种虐待。
这些孩子的家长们大多是七零后,那个年代成长起来的人对集体主义并没有排斥心理,但他们也有软肋,那就是花钱得花在刀刃上。
最显著的证据就是食堂,别看矫正中心的食堂看起来整洁有序,其实是驴屎蛋子外面光,背后是污水横流,面口袋里长蘑菇,后厨老鼠乱窜,令人作呕,家长们也看到了食堂后门堆积如山的大白菜,仓库里的陈米,这些才是孩子们日常的食物,什么小排骨红烧鱼,都是做样子看的。
更可气的是,所谓的特种部队退役教官,其实根本没有从军经历,龙教官本名龙强,是龙校长的本家侄子,早年因为过失伤人被判了三年徒刑,是个货真价实的刑满释放人员。
家长们有些警醒了,再看其他教职员工的档案,压根就没有一个正儿八经的有资格的教师,除了龙校长本人是师范生,这家伙叫龙少滨,是龙阳师范学院毕业,但又不是教育专业,而是学会计的野狐禅。
有些家长开始在家长群里发言,晒照片,晒证据,更多的家长表示要赶过来查看真相,不停有人@龙校长,但他一直没有回应。
夜间十点钟,一辆挖掘机轰隆隆开来,后面跟着十几辆车,全是龙校长找来的打手,这个人很有心机,虽然找来的都是社会人儿,但是并不刺龙画虎穿貂挂链,而是一水新发的保安服,这样即便警察来了,或者被曝光,也有个回旋余地。
事实证明卢振宇幼稚了,龙校长作为地头蛇,早就想好了一切退路,他已经报警,如同强拆那样,警车是随行的,一辆本地派出所的桑塔纳警车闪着红蓝警灯远远地和龙校长的卡宴并排停着。
龙校长先礼后兵,毕竟矫正中心是他自己的产业,真打烂了还得自己掏钱维修,所以在动手之前他先和起义者进行了一番对话,双方隔着大铁门谈判。
“悬崖勒马吧孩子们,现在还来得及,我不想说狠话,但是我的实力你们应该都知道。”龙校长苦口婆心。
卢振宇说:“我们要求龙阳市政府,公安局,教委、卫计委、卫生检疫部门联合到场解决问题。”
“行,想闹大是吧。”龙校长将烟一扔,转身就走,从马仔手里拿过对讲机命令道:“干!”
挖掘机启动了,巨大的铲子伸在前面,这玩意是履带式的,和坦克一样厉害,铜墙铁壁在它面前都如同纸糊的,只要推倒墙壁,大队社会人一拥而入,校园就算易手了。
徐工生产的履带式挖掘机喷出一股蓝色的烟雾,轰鸣声中,墙壁倒塌,开了一个三四米长的大洞,这在古代战争中等于城墙被攻破,攻城一方长驱直入,接下来就是屠城三日不封刀了。
但是挖掘机没有继续深入,当即就停下了,一枚铅球破空而来,砸破了操作室的玻璃,得亏是没伤到人,但是把挖机驾驶员吓了一跳,紧接着他就看到一个啤酒瓶砸在铲子上,酒瓶碎了,燃起熊熊大火,这是燃烧瓶啊!这要是砸在发动机上,几十万一台的挖掘机可就报废了。
挖掘机停了三秒钟,迅速倒车撤离,但是它的任务已经完成,后面几十号刺龙画虎肉瘤脑袋的社会人儿拎着有机玻璃盾牌和橡皮棍跃跃欲试,如同闻到血腥味的狼,摆在面前的是一百号十来岁的毛孩子,社会人儿对付他们,还不是小菜一碟。
孩子们确实处在崩溃边缘,他们大都是沉迷于网游的宅男宅女,杜宇峰那种打群架出身的极少,看到杀气腾腾的社会大叔们,他们吓得都拿不出棒球棍,握不住标枪了。
危难之时,记者大哥挺身而出,卢振宇赤手空拳走到围墙缺口位置,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若干年后,在场的少年们依然记得强光灯照耀下那个伟岸的剪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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