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禺城依山临水,没有高高的城墙,只有护城河,城门是一座桥,有重兵把守,跟中原各城相比,番禺不能算是一座城,倒像是边疆的军营,区域很大,房屋略多,皆为木制,简陋不加修饰。
街道上的人却很多,见到何遣引领着无障、梦雅、逐浪三人,皆放下手中的劳作围观,议论纷纷,倒是盯着梦雅看的人较多,梦雅第一次见到这么多男人贪婪的目光。
王宫倒是有些像王宫,至少是使用土石建成的,宫门上方刻着图腾,是一只神鸟,大殿很宽敞,里面已坐了很多人,见无障等人入殿,皆凝神打量。
吕嘉年过五十,头戴王冠,身穿黑色刺绣长衫,是个枯瘦的老头,坐在大殿之上。
无障稳步走到王阶下,躬身道:“外臣,秦国特使李忠,奉始皇之命,觐见南王!”
吕嘉起身老声道:“特使不远千里而来,本王甚是欢喜,欢喜啊,只是不明特使为何不摘下面具,让本王一见?”
无障回道:“外臣年幼时遭受意外,面容尽毁,丑陋可怖,陛下特赐这面具,令外臣时刻戴在脸上不得摘下,以免惊扰他人,遮面见南王,有失礼数,还望南王见谅。”
“原来如此,本王不会介意。”吕嘉转而对漫不经心、没有施礼的梦雅道:“特使身旁的姑娘可是越裳梦雅公主?”
梦雅回道:“梦雅见过南王!”
群臣虽得到传报,越裳的公主会随行来番吾,却不知其来意,更不知两人为何会走在一起,而且关系又颇为亲密。
吕嘉笑道:“我南越与越裳虽只有一江之隔,却无来往,今日公主能来我番禺,真是个大好事,大好事啊,特使、公主请坐!”
王阶东侧预留了两个坐席,无障、梦雅在何遣的引领下入席,逐浪站到了身后。
吕嘉坐回宝座道:“特使遣人送来的文书,本王已见过,上面所述‘以越治越’的方略若能实现,的确有利于我南越,只是南越势弱,处孤立之地,实不能自主,况秦军凶残,百越莫不愤慨,我南越若臣服,必遭唾弃,百越共伐,特使也看到了,我番禺区区护城河如何能当?”
无障道:“那就要看南王的意思了,一条护城河,五万精兵,足矣。”
“特使难道忘了,三十万秦军可是刚刚葬身沼泽,现联军足有三十万,士气高涨,用五万精兵来战,犹如羊入虎口,特使现在说的这话,可是梦话?”西侧首的一位魁梧将军轻蔑道。
无障道:“将军若是带兵,必败无疑!”
那名将军拍案而起,拔剑喝道:“放肆,竟敢侮辱本将,本将现在就杀了你,断了你们秦国的念想!”
“石将军,坐下!”吕嘉喝令道。
石将军冷哼道:“你可知道,灭你们秦军也有我的份,且让你多活一会!”收剑又坐了下去。
无障沉稳道:“将军除此之外可有胜迹?”
此语一出便有人低头偷笑。
石将军怒道:“你……”
无障抢先道:“回答不上来便是没有,我告诉将军这是为何,第一,未战而馁,军战大忌,即便人数优胜敌方也不可能胜,第二,将军不懂兵法,这守和攻的战术不同,怎能单凭人数来衡量胜败,第三,将军不识数,若是南越臣服我大秦,联军哪里还有三十万。”
梦雅在一旁‘噗嗤’一笑道:“将军若是连数都不识,那还打什么,兵丢了都不知。”
石将军气得满脸铁青道:“我们战场上见分晓!”
无障道:“南王若听从外臣的指挥,只胜不败。”
吕嘉笑道:“令特使笑话了,我南越近些年未尝胜迹,兵都打怕了,对敌时只想着逃,纵使特使有锦囊妙计,拿他们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无障道:“军心是可以鼓舞的,军法可以震慑逃兵,况且外臣也未必用他们来打仗。”
“大王,切莫听他信口开河,‘远交近攻’是秦国惯用的伎俩,山东六国便是如此被吞并的,若我南越袖手旁观,待灭掉西甄、文朗后,下一个便是我南越!”与无障隔着一席的中年人豁然起身道,此人身穿灰色长袍,束发戴冠,眼小脸长,唇边流了两撇胡须,一看便知是一个望族的首领。
无障道:“大人说的不错,不过那是过去的策略,现征战百越,大秦不必如此,可以一起灭。”
此语一出,满殿哗然,那望族的首领笑道:“特使是来说服的,还是来威胁的,难道特使不想活着离开了?”
无障依然沉稳道:“说服和威胁并无太大的区别,实力不足只能说服,实力雄厚便是威胁。”
那首领对吕嘉道:“不必与他多啰嗦下去,拉出去杀了这嚣张的小子便是,南越坚决与秦国抗战到底!”不少人随声附和。
吕嘉道:“方裕,不得无礼,听特使继续说下去。”
无障道:“谢南王!我大秦一统山东六国,现已兵强马壮,粮草充足,且不说有多少兵马,仅骊山徒便有百万,可以说是一个鼎盛时期,偶有一败,无伤大体,战争的胜负关键在于国力和军力的较量,试问诸位,百越较之楚国何如?”
楚国历代君王主张‘南进’,使得百越南迁,楚地不断扩大,才有‘楚地千里’一说,而如此强大的楚国,最终被秦所灭,秦国的实力毋庸置疑,全殿默然。
无障继续道:“联军采用迂回伏击的策略,妄图蚕食我秦军,虽见成效,但并不是长久之计,奔袭游走便失去了土地,露宿于泽,食草充饥,焉能长存,况且联军已如吞了象的蟒蛇,想要隐藏已很难办到,事必要与我秦军决战,待那时,联军守无可守,还有胜算吗?”
吕嘉的脸上更添愁容,方裕笑道:“切莫听他危言耸听,三千越甲便可吞吴,更何况军力相等,我们占尽天时地利人和。”
无障道:“天时、地利、人和,确实是战争的关键,但选定在何时、何地决战并不是由一方所决定的,人和,百越组成的联军又能和到哪里去,难道南越的军民忘记了被西甄、文朗所欺辱的历史?”
雄王穷凶极恶,荒淫无耻,违信背约,南越深受其害。
方裕愤然道:“那也好过被秦国侵略!秦君不仁,得了山东六国便苛征暴敛,鱼肉百姓,天下莫不愤恨,现在周天子在文朗,只要号令天下,同仇敌忾,便可覆秦。”
“若姬杰能号令天下,就不会寄人篱下,依附于文朗,若周天子贤德,便不会有诸侯割据,连年征战,何况雄王怎会让出位置让他来坐,不过是打着天子的旗号,来实现自己的霸业,若他得了百越,难道他会善待南越?”
方裕指着无障道:“你这是强词夺理?”
“看来阁下是没有理了?”
方裕道:“大王,切莫听此人诡辩!”
“这不是诡辩,而是事实,我大秦吞并南疆是大势所趋,此番外臣南下,只是不想看到南越覆灭,流过多的血,只要南越臣服我大秦,便可免此灾祸,敢问南王,图名,还是图利?”
吕嘉哀叹道:“本王已经老了,这名和利都已不重要了,若能保住我这番禺城,百姓远离战乱之苦,即便现在要本王的项上人头,本王都愿意双手奉上,只是秦国向来不守承诺,若南越臣服于秦,联军必然攻我南越番禺,特使如何保证秦军不会坐山观虎斗,坐收渔翁之利?”
无障道:“外臣会留在番禺,与南王共进退,保番禺不失。”
东侧第二席的一名身穿锦衣的青年开口道:“我番禺难道没有人了,用你这只会‘纸上谈兵’的外臣来指挥?更何况,我们绝不会臣服于秦,秦军来多少人,我们便杀多少人,父王,不要在犹豫了,把他杀了交给雄王,及早表明心意吧!”
此人是吕嘉的长子吕蒙,模样不算英俊,却梳理的很整洁,很像一位有学识的人,他的眼睛始终不离梦雅,甚是无理,就连说话时也在盯着梦雅看。
可梦雅却不在意,他自从离开玉香谷后,见到的男人大都是这个样,她很快便习惯被这种眼神照在身上,更添妖娆傲慢的光泽。
紧接着,满殿便有了呼声,“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
吕嘉沉默了很久,无障看着他也跟着沉默许久,逐浪握着长剑更是面无表情,一动不动,梦雅也没有在意这呼声,倒是觉得有些吵闹。
待呼声渐消时,吕嘉道:“本王有些累了,这一累脑袋就糊涂了,有些事想不明白,何遣,先带特使、梦雅公主去休息,待我缓口气,再下决议!”
吕蒙劝道:“父王,若再犹豫不决,文朗便打过来啦!”
吕嘉道:“即便联盟抗秦,也不能亏待了特使,特使若有什么闪失,本王必追究其罪责,你若是有本事,战场上使去,我看你比本王还糊涂,将来如何能成大事。”说完,被侍从搀扶离去。
何遣来到无障身前道:“先生、公主,请随卑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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