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发现你作为女人虽过得乏味,可对别人家的风月事倒是很感兴趣。”沈润望着她在杯口上缓慢旋转的手指,那根手指纤白细瘦,甲盖没有留太长,好在还算圆润饱满,上面染着通红的凤仙花汁。他直直地望着她的手指,却不妨碍他听她说话,在她说完之后,他默了片刻,突然一笑,冒出来这么一句。
晨光没想到他会说这话,他怪里怪气还有点酸,她愣了一下,反驳道:“我不是对风月事感兴趣,我是对这种一个人和几个人纠缠来纠缠去的故事感兴趣。”顿了顿,她语气转凉,“你说我乏味?”
对“一个人和几个人纠缠来纠缠去”感兴趣,不知为何,听了这话,沈润的心里忽然冒出来一团无明火,皮笑肉不笑地道:
“我不是说你乏味,我是说你过得乏味。”
“你倒说说我哪里过得乏味?”
“你见过有哪一个女人她的日常除了批奏章就是见大臣,再不然便是筹谋算计别的国家,没有一点属于自己的娱乐,就好像日夜只为了朝政活着。”
“我的日常和你从前有什么区别?你是觉得你从前过得很乏味?我和你的过去唯一的不同之处是你有三宫六院我没有……”晨光黛眉微挑,恍然道,“难道你在暗示让我选妃?”
“我没有暗示你!”沈润火冒三丈,咬着牙,一字一顿否认。
他的本意是,她作为君王励精图治他当然不反对,可她不应该放弃作为一个女人,比如偶尔停下那不停算计的脑袋抽个空多看他两眼,和他风花雪月一下。是他说的不到位还是他因为她那句“纠缠来纠缠去”莫名觉得刺心便用错了语气,她居然把他的心思曲解成了这个样子!
晨光单手托腮,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你认为我该怎么娱乐?”
沈润直直地盯着她,他有些气,一言不发。
晨光唇边的笑容逐渐扩大,直到彻底笑了出来,她接着自己的前话问出一句:
“玩你吗?”
沈润的脸刷地黑了。
她在戏弄他!
“你居然这么寂寞,希望我玩你。”晨光的笑容大而懒散,戏谑的目光转遍他全身。
她不是不明白他的真实心意,却拿话来戏耍他,沈润又是好气又是好笑。不过,以她对某方面的蠢笨程度,大概根本就没有察觉到她这话里的孟浪。他忽然伸出手,捉住了她停在杯口的手指,感受到她怔愣时的轻颤,抬眸,含笑望进她的眼里:
“你既明白,来吧!”
晨光:“……”目瞪口呆。
她认为的戏耍的“玩”和他理解中的“玩”好像不是一个意思。
沈润觉得好笑,她呆滞中的蠢笨表情果然娇憨又可爱,他干脆抓起她的手放在他的胸口,琥珀色的眸子转黑,似深邃无边的汪洋,仿佛一下子就能将她吞进去似的。他幽幽地叹了口气,带着一丝哀怨,对她说:
“你不看着我时,我是真的寂寞。”
晨光瞬间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耳朵根莫名其妙地发麻,手烫了似的从他的掌心中挣脱。好好地吃着饭,好好地说着话,他怎么突然就古怪起来了?!
沈润却在她挣脱开的一刹用指尖勾回了她的手指,浅笑吟吟地望着她。
晨光的目光不自然低下,在桌上的饭菜间流连,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莫非这盘野山菌是坏的?
就在这时,火舞从外面走进来。
晨光趁机甩开沈润的手指头。
沈润悻悻收回手,恨恨地看了火舞一眼,她的这些个侍女没有一个是会看气氛的!
火舞压根就没有理睬他,走到晨光身旁,低声禀报了恒王妃住所中发生的经过。
晨光对谢家人和恒王妃打算阳奉阴违的做法并不意外,仅淡淡一笑:
“给嫦曦传书,让他将消息透露给晋阳王,之后也不必跟,任晋阳王去做。”
“是。”火舞肃声应下,见她再无其他吩咐,退了出去。
沈润在晨光话音落下时,微讶地看了她一眼,她在晋阳王那边竟也有路子。这则消息一旦透露给晋阳王,晋阳王必会动作,毕竟晋阳王和清河王才是实力相当的死敌,晋阳王不可能眼看着对手增加助力,什么都不做。而一旦晋阳王对清河王动手,此事还涉及到国外势力,恐怕晋阳王和清河王也要正式开战了。
晋阳王和清河王正式开战,恒王府那边会暂时轻快一些,尽管这样的轻快可能是恒王府的人不愿意看到的。因为不开战,恒王府还有时间四处周旋积攒实力,越快开战,恒王府和最后的胜利者之间的实力差距越大,恒王府覆灭的可能也就越大。
而当恒王府知道消息是晨光这边透露给晋阳王,并催快了晋阳王和清河王的战争,必会胆战心惊,因为那意味着凤冥国有能力将手伸进赤阳国中左右赤阳国的内战。小小的恒王府,若还想有胜的希望,就算被压迫得再气愤再恐惧,也必须要依附凤冥国,也必须要对凤冥国惟命是从。
说不定恒王府的人还会以为她将消息透露给晋阳王导致内战提前,是对恒王府不听从凤冥国命令的惩罚。
至于那恒王府内部,谢氏与谢家虽是相辅相成的关系,两方却都想争个高低,只要有争斗的心思就会出现裂痕,而这条裂痕很显然对作为第三方的晨光有利。
沈润勾着嘴唇,幽邃地望着她。
她又打了一张好牌。
火舞走后,他重新拿起筷子,夹了一块正用小火煨着天辉山特产的野山菌放进她的碗里,问出了一直不太解的问题:
“你是真心收窦昂做义子?”
晨光夹起菌菇放进嘴里,漫不经心地回答:“我看他娘那么认真,收就收吧。”
“他母亲是怕你将来对他儿子动手,才肯低头,给赤阳国降了辈分。”
晨光笑。
沈润瞅了她一眼,狐疑地问:“你喜欢那小子?”
晨光一愣,品尝着菌菇,含糊不清地道:“又不是我儿子,喜欢不喜欢有什么要紧?动不动手全看局势变化,跟是不是儿子没有关系。”
“这么说他母亲打错了算盘?”沈润一想到那恒王妃说不定还怀着晨光没有子嗣她儿子作为义子将来可能还有一个凤冥国的心思,就来气。
“你讨厌那孩子?”晨光有点奇怪他对窦昂似乎十分反感。
“那小子,年纪小小,剑戟森森,长大后必不是良善之辈。”
晨光扑哧笑了:“皇室中人,良善了还有命活?”
沈润哼了一声,虽然没有反驳她,可不喜写在了他的脸上。
晨光心想他自己也不是良善之辈,说人家剑戟森森,他笑里藏刀表里不一的时候还少吗,她实在不理解他为什么那么讨厌窦昂,难道是因为同类相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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