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薛翎等人还没回到箬安时,沈润就在箬安接到了快马加鞭送来的沈卿懿与薛翎的书信各一封。
沈卿懿写信的语气隔着一张纸沈润都能感觉到她就快要哭了,通篇都在告诉他“嫂嫂好可怜”。薛翎则比较冷静,毕竟是带着任务去的。薛翎在信上说,凤主似乎病重了,是因为在苍丘国受了伤,和他在一起时情况不严重,所以一直在忍耐,回国之后就爆发了。
理由合情合理,晨光在名剑山时严重地发作过,也许这对她的身体造成了巨大的伤害。
也许是这样,也许不是这样。
沈润打从心眼里不相信晨光病重,可薛翎和沈卿懿的话让他不得不开始去想她是不是真的病了,即使不相信,一丝丝担忧还是有的,毕竟她身体虚弱,时常缠绵病榻。
这一切来得太突然,连沈润都有点措手不及。
信上说晨光主动退婚了。
在看到这个句子时,他不慌张,也没有感到意外,只是心重重地沉了一下。
晨光比他先了一步,好像明白了他在烦恼什么似的,先一步自己做出了决定,也是替他和他们两个人做出了决定。
沈润并不想解除婚约,至少现在不想,但是他在犹豫。因为不确定要不要解除婚约,所以他在独自思考的时候,心绪乱成了一团。
他现在也明白了“喜欢的女人”和“自己的妻子”也许并不会是一个人这句话,喜欢只是一种感情,可以不用在当中加入任何杂质,只要喜欢就够了。可妻子不一样,妻子需要承担责任,作为皇帝的妻子不仅要担负起妻子的责任,还要担负起一国之母的责任。
他相信再艰难的责任晨光也能担负起,可晨光却缺少了其中最最基本、最最简单的一项,大多数女人都可以完成的一项,她无法传宗接代。
没有子嗣,他要怎么向朝臣交代,怎么向百姓交代,他也不是讨厌后代的人,他希望培养出优秀的后代来,等到他死去之后,能够担负起统治龙熙国的重任。
他坐上龙椅,每一日兢兢业业,可不是为了等到老去时偷一个和自己毫无关系的孩子来统治自己的江山的。
他喜欢晨光,可仔细地想,她做不了他的妻子。
现在晨光自己解除了婚约。
沈润并没有松一口气,他心里很不舒服,但他也不愿意针对她的决定提出反对,因为就局势来说,二人解除婚约对龙熙国的局势更有利。在五国会上局势已定,龙熙国和凤冥国就不再需要靠婚约联合,寻求龙熙国在五国中局面的变化。
可是对晨光到底是不是真的生病了这件事,他的心里始终怀着疑虑,他想去凤冥国看看她,亲眼确认一下,可惜的是他现在走不开,短时间内他是不能离开龙熙国的。
他沉吟了半晌。
他想试探一下,同时这也是一个法子,既可以确定晨光是不是真的生病了,也可以稍微修改一下正在按照在五国会上确定下来的方向循序渐进向前走的五国。再有,还可以将他国的注意力全部投到凤冥国身上,便不会太关注龙熙国这边的动态。
七日后,龙熙国昭告天下,宣布解除与凤冥国的联姻。
一个月后,晨光在瀚京回应了他,凤冥国方面同样宣布,解除与龙熙国的婚约。
这是双方都认可了的意思。
有人欢喜有人愁,更多的则是惊诧与哗然。
在凤冥国昭告天下的消息传到沈润的耳朵里时,沈润的心里极不舒服。
短短一个月,消息的传播需要一段时间,一个月的时间根本传不到瀚京,凤冥国方面宣布解除婚约可以看作是晨光在对沈卿懿说要解除婚约时就已经预料到了他的态度。她认定了只要她说解除婚约,他就会昭告天下,所以在还没听到他已经昭告天下的消息时她便确认了他会做出相同的决定,于是她回应了一则消息。
他的心思被她猜得透透的,沈润的心里涌起一股强烈的耻辱感。
同时他又有些恼羞成怒,晨光猜透了他的作为,也就是说她根本就不相信他对她的感情,她笃定了他会宣布解除婚约。
那么,他们这么久以来的亲密又算什么?虚情假意?
沈润不想承认这是虚情假意,可似乎只能用这个词汇来概括。
他突然觉得一切是如此的滑稽。
……
凤冥国凤主病重的消息不胫而走,传遍了五国。
除了龙熙国,先知道这件事的自然是距离凤冥国更近的赤阳国。
赤阳国的人很快上门,来的人虽让人意外,但够不上惊奇。
来人是赤阳国的凌王。
凌王是以“两国的农民在边境争抢土地惹出纠纷”作为理由前来的。
这么小的事根本用不着凌王,可凌王却亲自来了,不用想也知道肯定是赤阳国方面不相信晨光病重的消息,赤阳国那边也被这突然的消息弄得一头雾水,派人过来确认了。
晨光没有出面,司浅接待了他。
凤冥国的皇宫一片肃静,这一份肃静说的不是声音,而是气氛,这肃静的气氛从宫殿摆设一直蔓延到朝臣们的脸色。
接风宴上菜肴朴素,连歌舞都没有,宫殿中的装设也不华丽,完全没有接待外宾的样子。
赤阳国人在看见这样的素净时,对凤冥国凤主重病的消息相信了几分,也只有一国首领重病在榻,国家才会变得这样苍白凝重。
窦轩一路走来,在民间听到的是到处都在议论凤主殿下的重病,以及凤主殿下派人去修建陵墓的事。
百姓们对这位凤主殿下已经没有了最初的厌恶,凤冥国虽算不上富裕,但也不至于饿死人,贪官污吏在凤主掌权后大量减少,百姓的生活渐渐稳定下来,虽说比在南越国时期有些地方稍微逊色,可确实比南越国那个时候更自在更公正,人们也就没什么好抱怨的。
对于凤主突然下令修建陵墓这件事,民间也没有太多的怨言,凡是出徭役的家里都得到了一点补偿劳力的银钱。
人们反而担心的是凤主的病,很多人都在担心凤主病逝后凤冥国会陷入无主的战乱或暴民的暴乱中。
他们根本忘记了,凤主不是凤冥国的王,凤冥国是有皇帝的。
这种被潜移默化了的习惯,很可怕,窦轩饶有兴味地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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