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西斜,临近黄昏之时,一处荒野之中,聚集着大量的起义军,足有数万之众,中央有一支官军,全都是步兵,指挥官正是曹文诏。
都说仇人见面分外眼红,然而,此时彼此对立的双方并立即展开厮杀,而是对峙起来。
“将军。曹小将军那边已经没有了厮杀的声音,咱们再去支援的话,只是徒劳无功,陷入更深的包围。咱们还是趁着乱军的合围之势未稳,赶紧突围吧?一旦乱军全部到齐,咱们可就没有一点的机会突围了!”
一名偏将说完之后,满脸的焦急之色,直直地看着曹文诏,与诸将等待着对方的回应。
落日余晖,清风吹拂,曹文超眺目远望,仿佛能够看穿起义军一般,仿佛能够看到曹变蛟的处境,幽幽一叹,转瞬恢复了正常,面露坚毅之色,铿锵而道:“传我的将令,立即向罗川镇方向突围!只要能够进入姬家山,就能凭险而据,坚持更多的时间,定能等来洪大人的援军,或有一丝保命的机会。”
令行禁止,言随法行,可见曹文诏对手下的这支军队统御力有多么的强。
将近两千的官兵顿时动了起来,朝着一个方向冲杀而去,吓得堵在前方的起义军连忙后退,不敢正面厮杀。
然而,在官军的左、右、后三个方向,却有起义军的骑兵正在逼近,追杀而来,奇怪的是,不知是战马本身的问题,还是故意使然,骑兵的速度并有那么快,仅仅是在后面遥遥相追着,就像群狼驱赶猎物一般。
曹文诏在奔腾跳跃,左右闪躲,身手着实了得,奔跑之间,连连挑翻、砍死几十名起义军兵卒,速度丝毫不减!
与此同时,位于后方的起义军之中,李自成、张献忠、高迎祥等人骑在马上,伫立在那里,静静地看着这一切,只是不时地驱马上前,不让官军消失在自己的视线之外。
“自成,何必如此费事?只要让全部的起义军一起行动,从四面八方围过去,不需要什么兵法战术,仅仅是人海之战,瞬间就能曹文诏这支朝廷步兵淹没,不消片刻,就能将其绞杀殆尽!”
高迎祥不解地刚一说完,张献忠紧随其后,也是满脸的疑惑之色。
“是啊,李首领,如此做的话,别让曹文诏给逃了。过天星等人那边传来了消息,就是因为过天星下达什么活捉命令,才致使曹变蛟逃脱,现在还没有再次发现曹变蛟的行踪,将其捉获。若无意外的话,曹变蛟应该已经脱身而逃”
李自成笑了笑,虽然对过天星的做法也很恼怒,但并未表露在脸上,也没有任何的评论,而是一指前方,颇有指点江山之意,更是朗声答道:“舅舅,张首领,曹文诏不同于曹变蛟,他率领的军队是一水的步兵,全凭两条腿在跑、在突围。咱们的人可都是骑兵,难道还怕他跑了不成?”
闻听此言,两人顺着李自成手指的望去,看着战场的情况,脑海里闪过一丝明悟,心里随即就有了某种猜测,李自成接下来之言,正好验证了他们的心中所想。
“你们看,咱们的人只需要在前方稍稍阻挡一下官军,不需要与其正面厮杀,左、右两侧的骑兵慢慢逼近,形成夹击之势,后方的骑兵追杀,就这么追着多好!不需折损一兵一卒,就能轻易斩杀和俘获官兵,捉住曹文诏也是迟早的事情。”
人力有时穷,再如何的勇猛,也耐不住长途奔袭,持续不断的厮杀。
刹那间,张献忠与高迎祥为之恍然,彻底明悟了,李自成这是使用的疲劳战术,仿效群狼捕猎黄羊之法,就这么追杀着,塑造一种势,逼迫官军奔逃,活活将其累死,失去全身的力气,力竭而被捉。
左右的两侧的骑兵负责保驾护航,不让官兵向两侧突围,就那么让其一直往前跑,而后面的骑兵就像一个鞭子,负责俘虏和斩杀掉队的官军,驱赶官兵死命跑。
当然,众人心里也很清楚,李自成所谓的不需折损一兵一卒,乃是相对而言,一种夸张罢了,哪有打仗没有伤亡的?
一念及此,张献忠与高迎祥同时萌生佩服之意,不禁看了一眼李自成,赞叹这一招实在是高,这是想活活的累死官军,隐隐又有一种猫调戏老鼠的感觉。
仅仅是那么想,众人都觉得过瘾,太解气了,终于轮到他们以胜利者的姿态,慢慢追杀曹文诏,一解往日的憋屈与愤懑,快感油然而生,在胸中激荡澎湃。
渐渐地,随着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只见许多的官兵累的直喘粗气,几乎举不起手中的钢刀,刚一停下来,想要略微休息一下,瞬间就被后面的起义军追了上来,被刀架在脖子上,稍有反抗者,就被无情地抹杀!
越来越多的官兵被活捉,被绑成大粽子,随意的被丢弃在一旁。
“舅舅,张首领,差不多该结束了,咱们上去吧~!”
李自成这么突兀的一句话,使得高迎祥与张献忠微微一愣,后者更是没有反应过来,本能地脱口问道:“结束?李首领,这些官军还有反抗的呢,怎么就说结束了?”
“喏,张首领,你看...”李自成努了努嘴,并未多说什么,示意继续看下去。
只见,官兵再次大减,余下的已经停止了奔逃,不再突围,纷纷围拢在一起,在做着最后的挣扎。更准确地说,那是在做困兽犹斗,绝不投降!
结局已定,余下的官兵再无逃离的可能,要么降,要么死。
“舅舅,张首领,你说那些人之中,哪一个会是曹文诏啊?这些人还真不简单,一口气跑了几里地,居然还有力气做最后的厮杀,身体素质果然非普通百姓所能比的。”
李自成漫不经心地问了一句,感叹之言紧随其后,招呼着两人向前走,更是一挥马鞭,策马缓缓当先而行,一副成竹在胸的样子,一定能够捉住曹文诏的架势。
“谁知道啊?从未见过曹文诏这个人,只是听说过他这个名字。不过,还在抵抗的这些官兵,战斗力确实远胜于其他官军,不仅厮杀了那么久,还跑了那么远,就这份体魄,比一般武者还要好。”张献忠摇了摇头,随即跟了上去,忍不住地也赞叹了一些话。
“不过,自成,就算是有人认识曹文诏,就现在这幅景象,人人身上带伤,蓬头垢面的样子,每个官兵都非常狼狈,全身都是血污,任谁也认不出来。”高迎祥不置可否的说道,策马跟了上去,似乎来了兴致,目光盯着那群被围着的官兵。
说话之间,三人已经来到了近前,距离被围着的官军不足百米,其他的首领紧跟在侧,众人静静地看着场中央的厮杀,满脸的兴奋之色,每个人都知道,曹文诏必是其中之一。
而且,从今日开始,众人将会除去最大的一个死敌,起义军的一大障碍,一旦将其斩杀,在陕西的发展将会更加的顺利!
一想到这些,围看着场中央的众首领怎能不兴奋?
大浪淘沙,留下还未投降的官兵,绝对都是铁骨铮铮之辈,绝对属于曹文诏的心腹之流。
“杀啊!”
铿铿铿....
锵锵锵....
刀剑碰撞的声音渐渐变弱,喊打喊杀的声音也渐渐变小,忽然间,一名官兵一个不备,几名起义军士兵蜂拥而上,瞬间并将其制服,五花大绑起来。
然而,这名官兵并未因为被擒而老实起来,还在死命的挣扎,不断地向四周求救:“将军救我...将军救我...将军救我...”
官兵的声音极为响亮,回荡在四周,即便场面十分混乱而嘈杂,方圆十米之内,也能清晰可闻。
就在这时,残存的官兵之中飞出一人,直奔那名被活捉的官兵而去,想要将其营救出来,身材高大,盔甲随着身形而叮咚作响,手里的大刀更是舞得虎虎生风,步法与招式有章有法。
与此同时,起义军中跑出一名归降的官兵,来到众首领的身前,指着飞出的那人,邀功的说道:“各位头领,那个就是曹文诏!我认得,那人穿得铠甲,使用的大刀,以及身法路数,除了曹文诏之外,绝无他人!”
这一刻,曹文诏在左突右跳,不断地腾挪转移,整个人勇猛无比,堪称人性的野兽,全身心于进攻,毫无防守可言,手起刀落间,必是人头滚滚而落,血溅三尺!
看到这一幕,李自成连同众首领不禁咋舌,也不知道曹文诏吃了什么东西,厮杀了那么久,跑了那么远的路,居然还这么生猛,没有一丁点落败的迹象。
一时间,一些人反而赞同李自成的疲劳战术,让官军看到逃生的希望,一点一点的消耗其体力,从而再将其斩杀于活捉,从而一点一点的剔除官军的兵力。
否则,就目前的场面来看,如果一开始就采用人海战术,将所有的路都断绝,就算是全部斩杀官军,众人也将会付出很大的代价。
众人不傻,如此疲劳之后,曹文诏等人还这么勇猛,若是一开始就围攻,众官兵还处于体力充盈之时,远不是现在只是损伤几十人那么简单了。
毕竟,不同于起义军,官军更有组织性,更懂得配合,在阵型与战法的辅助之下,三人之力,将会发挥成倍的效果,还能交替休息,而不是像现在这般,只能各自为战,独自厮杀。
夕阳已落,晚霞不满天空,天色依旧大亮,余下的官军不足百人。
在战场的中央之处,曹文诏终于停了下来,浑身是血,发髻脱落,乱糟糟的,目光惨然的扫视四周,看着还在奋力抵抗的部下,从兵将的装束判断,他知道,自游击将领平定以下,战死的有二十多人。
狼烟缭绕,遍地尸体,曹文诏看了看渐渐变暗的天空,原本有一些体力不支的身体猛地一震,蓦然拔出插在地上的大刀,在空中挥舞,身体更是随着快速旋转,本就沾满血的大刀划过曹文诏的喉咙,“噗”的一声,血流如注,尸身重重地倒在地上,成为众多死人中的一员。
出乎所有人的意料,曹文诏居然抹脖子,自杀了!
“将军,不可~!”
“将军......”
一切的呼喝与阻止都已经为时已晚,余下的官兵更加疯狂起来,彻底放弃了任何防御,眼中唯有杀戮,一味地进攻,以伤换伤,以命换命。
这个时候,随着李自成的一个手势,起义军停止了进攻,纷纷后撤,张献忠等人为之一愣,不解的问道:“李首领,怎么回事儿?你怎么让人停了下来?”
李自成并未立即回答,而是回望了一眼身后,这才徐徐答道:“余下的这些官军已经杀红了眼,不准备再活了,没必要再与他们死战,还是交给弓箭手吧~”
“而且,过天星那边的弓箭手已经调了过来,没有必要在这样继续战下去。”
不久之后,战斗结束了,在其他的首领商议接下来的行动之时,李自成却将李信拉到了一旁,无人之处,小声地交代道:“李兄弟,接下来的攻城之战,你与李牟他们就不要参与了,召集好众人,今晚好好休息一下,明天一早,你们就整理行囊,赶往河南。”
“是,老大。”李信答应一声,进而又补充道:“老大,你尽管放心,属下一定会完成任务,将李家军的名声打出去的同时,趁着官军的主力分散,辅助徐霞客老先生他们开辟与发展新的根据地。”
“好,听到你这样说,我就放心了。”
李自成说完这句话,看了看繁星闪烁的夜空,有望向了山西大同府的方向,喃喃自语道:“鞑子已经离开了河套,若真有搂草打兔子之意,应该将要入侵大同府了。”
......
就在当天深夜,淳化城内,驿馆之中,洪承畴住的屋子门前响起一阵敲门声。
咚咚咚...
“大人,大事不好了,镇宁方向传来消息,曹文诏将军被乱军围住,阵亡了。”
“大人,快醒醒...曹文诏总兵阵亡了,曹变蛟将军不知所踪!”
随着一阵急促的话语,房间里传出窸窸窣窣的快步之声,还有撞到东西之音。
吱呀一声,房门猛地被打开,现出一身睡衣的洪承畴,整个人慌慌张张,满脸的震惊之色,难以相信地问道:“你刚才说什么?再给本官说一遍!”
“启禀大人,曹总兵他们中了乱军的埋伏,曹将军被围战死,曹小将军至今杳无音讯,不知是死是活!”
刹那间,如遭雷击一般,洪承畴只觉得眼前一黑,身体一颤,就要摔倒,还好被来报之人扶住,但依旧是捶胸顿哭,嚎啕不已,连连自责。
“大人,曹总兵战死,那是朝廷的大事,还望赶紧处理,向皇上与兵部上报啊~!”
洪承畴心神震荡,难以自抑,连日以来,先有总兵邓玘兵变而死,再有艾万年、柳国镇遇伏身亡,再一听曹文诏战死,怎能不失神?
尤其是曹文诏伯侄儿俩,那可是剿匪诸将中的柱石般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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