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天,深山之中,卢氏山区根据地,李长茂、陆世仪与刘芳亮三人密议于书房之中,三人环做的桌子上摆满了书信,全都是一些消息,或是其他根据地送来,亦或是隐藏在卢氏城以及周边城池中的探子收集的情报。
此刻,李长茂静静地看着二人浏览诸多书信的内容,不急不躁地等待着,偶尔端起旁边的茶杯,品茗一番,很显然,李长茂早已看过书信的内容,等待着两人的回应。
“李先生,抛出其他的地方不论,仅就卢氏这一带的形势而言,从这些探听而来的情报来看,尤世威与徐来朝奉命驻守蓝草川与朱阳关,扼住进入陕西的关键要道,目的虽是阻止起义军从卢氏与永宁返回陕西,但在河南巡抚玄默的鼓动之下,颇有入山攻打咱们之意,不可不防啊~”
陆世仪一脸担忧的刚一说完,李长茂还未来得及回应,刘芳亮却兴奋了起来,激动地说道:“嘿嘿...来的正好,怕他作甚?!”
说话之间,刘芳亮高兴地站了起来,来来回回地走着,更是非常豪迈的说道:“这将近一年的时日里,我都快憋疯了,其他兄弟跟随老大纵横五省各地,好不痛快,唯独俺被困在这里。”
“在这卢氏山区根据地,除了练兵,就是吃饭睡觉,日子过得都快淡出鸟来了。他尤世威与徐来朝最好别出来,若是胆敢进山攻打咱们,我非得将他们全都收拾了不可。”
“来来,芳亮,你就消停一会儿,好好坐着可好?”李长茂微微一笑,向刘芳亮招了招手,很是无奈,同时继续说道:“芳亮,关于打仗的事情,没有那么简单,难道你忘了老大的一再叮嘱了?咱们以开采铜铁矿为主,锻炼各种兵器、火器,尽可能多的制造,为将来的大战储备好武器。”
看到刘芳亮坐了下来,陆世仪紧跟着也说道:“刘队长,急不得,咱们这里不同于其他的根据地,紧邻于卢氏城,周围都是朝廷的驻军,一些围剿起义军的悍将,虽然咱们不惧与他们对战。但是,一旦根据地暴露出来,暴露出咱们的真实战力,势必坚定玄默对咱们的围剿之心。”
“呵呵,李先生,陆先生,我就是这么顺嘴一说,发泄一下心里的憋闷而已,不会擅自行动的。”刘芳亮挠了挠脑袋,大咧咧的又牢骚道:“近一年的时间里,除了抢劫官军的粮草部队,咱们这里几乎就没有什么行动,实在让人感觉闲得无聊。”
闻听此言,李长茂却是一反常态,不顾形象的撇了撇嘴,开玩笑地说道:“芳亮,我看你并不闲得无聊,并不憋闷吧?除去雨雪天气,农忙结束之后,每每训练一结束,我看你们打篮球、踢足球,比武过招,玩得挺开心啊~!而且,经过陆世仪的一番调教,没有丝毫藏私的传授武艺,你可是获益良多,武艺精进。无论从哪一方面说,你也不该无聊吧?”
“呵呵...”刘芳亮装傻的笑了笑,为了掩饰被人戳破时的尴尬,随即看向了陆世仪,转而说道:“陆先生,你刚才讲,尤世威与徐来朝很有可能进山攻打咱们。既然不能提前暴露根据地,要尽可能的掩饰真是战斗力,到时候,咱们该怎么应对呢?”
李长茂望了过来,也看向陆世仪,面露迟疑之色,担忧的说道:“这根本就是一个两难之事,若是避而不战,就会暴露根据地的存在;若是正面对抗,势必暴露咱们的真实战力,最终也会暴露根据地的存在。”
这时,陆世仪微微一笑,并未立即回答,而是伸手抓起了几封书信,当着二人的面在空中摇了摇,话语变得欲扬顿挫起来,同时徐徐说道:“事情很简单,以河南的目前情况来看,无论是徐来朝,还是尤世威,任凭玄默他口绽莲花,说得天花乱坠,再如何有理,他们二人也很难出兵。”
任由李长茂与刘芳亮接过手里的书信,在两人快速浏览的过程中,陆世仪继续说道:“从这些情报来看,不难发现,河南的情况要比陕西更加严重,更加缺少粮草供应。长期的短粮缺饷,即便徐来朝与尤世威手下的兵卒不会哗变,但也很难调遣,也就勉勉强强能够固守城池而已。”
“陆先生说的不错!”刘芳亮抢先应和了一句,面露感慨之意,紧接着继续说道:“想到初,我与老大他们从军之时,就是因为时常短缺粮饷,尝尝吃不饱。皇太极第一次打进关中之时,还让我们入京勤王。结果,还是以为粮饷的事情,我们那一营就是食不果腹,还要行军赶路,直接致使士兵哗变,老大带着我们造反了。”
“的确如此~”李长茂轻轻一点头,若有所悟的附和了一句,进而又说道:“崇祯虽然划拨百万帑金作为军费,但相对于巨大的开销而言,又有那么多的军队,根本就支撑不了多久,而洪承畴又将其重点划拨给一些将领,朱阳关的驻军早已是怨声载道,意见颇深。正如老大发给咱们的信函所言,在不久的将来,官军将会出现大面积士兵哗变。”
“所以,李先生,不管是尤世威,还是徐来朝,亦或是河南巡抚玄默,都很难调动城里的驻军,能够稳住军心就不错了。”陆世仪肯定了说了一句,又补充道:“然而,徐、尤二人带来的部队驻扎在蓝草川,阻止其他起义军进入陕西,根本不能轻易调用。”
......
在卢氏城附近的朱阳关之中,官军的驻守营盘,某间单人营房里,在参将徐来朝的对面两侧坐着两人,正是他的两名副将游击刘肇基和罗岱。
“将军,你还是赶紧向洪大人发出一道紧急文书吧,尽快给咱们划拨粮饷,我二人都快控制不住部众了如果再拖延下去,非得生大事不可。”
刘肇基刚一说完,罗岱紧跟着发言,神色与话语充满焦急之意,如坐针毡一般,声音都变得急促起来。
“是啊,将军,朱阳关中的驻军,就像一堆干燥至极的干柴,各营闹得越来越厉害,军心渐渐不稳,如果粮饷再不能补充上来,莫说要进山剿匪,咱们能够活着,稳住部队,那就不错了。”
“形势真的有那么紧张?”徐来朝微微皱眉,略微停顿了一下,不等二人回答,再次问道:“如果各营再闹下去,按军规斩杀几个带头之人,难道还压不下去?”
“别别...将军千万别,万万不可以这样做。”罗岱吓得浑身一个激灵,冷汗直流,面色微变,连连摆手,着急的阻止道。
一旁的刘肇基身体更是一颤,吓得几乎就要站起,脸色微白,紧接着颤声也说道:“将军,千万不可以这么做,一旦真斩杀了几个带头之人,反而弄巧成拙,无异于向干柴里投掷火星,瞬间就会激起兵变,恐怕人还未斩杀,咱们反而......”
话音虽然戛然而止,但徐来朝却听出了后面所隐含的意思,自己等人反而被哗变的兵卒围攻,斩杀而死。
这一刻,屋子里安静了下来,死灰一般的寂静,徐来朝的神色愈发的凝重,片刻之后,声音变得极为低沉,喃喃地自语道:“看来,入山围剿的事情是不可能了,首要之务就是稳住军心,防止军队哗变,而解决问题的关键,就是在于粮饷。”
“将军,这个很难防止。”罗岱一脸凝重的插了一句话,进而继续说道:“洪大人命咱们驻守朱阳关,防止乱军从卢氏逃窜到陕西,如此一来,就不能不为兵卒配备兵器。然而,缺饷还好一点,能够勉强稳住局面,稳住军心。可是,兵卒吃不饱,不仅是不打仗那么简单,还会哗变,临阵倒戈于乱军。”
忽然间,似乎想到了什么,刘肇基神色一敛,沉声的提醒道:“将军,在粮饷还未补充之前,咱们必须派出更多的近卫部队,广布眼线,秘密监视各营,一旦有什么异动,就算不能控制局面,也好提前做好防备,以免自身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闻听此言,罗岱心神一震,紧跟着也说道:“是啊,将军,现在能够信任的也就是近卫部队了,必须派出更多的近卫兵,监视各营的动向,确保能够掌握他们的一举一动。如果真有什么突发事件,咱们也能向尤世威求援,确保朱阳关不会有失。”
“你们说的不错,确实应该掌握各营的动向。”徐来朝轻轻点头,应和了一句,转而继续说道:“洪大人与曹总兵他们正在固守西安城,与乱军交战,如果朱阳关这个时候有什么闪失,更多的乱军逃窜到陕西,与闯贼同流合污,洪大人与曹总兵他们势必压力大增,西安府就会岌岌可危。”
然而就在这时,营房外忽然传来阵阵的骚乱,还有各种刀剑对砍之时的“铿铿”声,以及极为惨烈的厮杀之音,使得三人一惊,猛地站起,抬步就欲走出去看看。
一个兵卒闯了进来,满身的鲜血,气急败坏的急促道:“三位将军,大事不好了,各营骑兵造反了,正在向这边杀来!”
听到厮杀声的那一刻,三人心里早就有了猜测,再一听兵卒之言,顿时心里一寒,刘肇基更是连忙说道:“将军,看来不能再待在朱阳关了,形势已经无法挽回,必须立即杀出去。以咱们目前的近卫部队那点兵力,根本稳不住局面,镇压不下来!”
“是啊,将军,保命要紧,为今之计,只能前往永宁,向驻扎在雒南蓝草川的尤世威搬救兵,收回朱阳关。”罗岱着急的也劝说道,一手拔出佩刀,另一只手随着刘肇基拉着徐来朝向外冲。
......
与此同时,在陕西汉江的阳平关,只见火光冲天,浓烟缭绕,关内到处都是各种厮杀之声和惨叫之音,此起彼伏,回荡在整个平阳关之内。
更有士兵登楼越墙而逃避,远远跑离阳平关。
不久之后,阳平关的城门大开,一队铁骑随即涌出,人人手里都或多或少的拿着财物,宛若山贼土匪一般,刚刚抢劫了阳平关。
然而,从他们的服饰来看,却是朝廷的官军!
此刻,关内早已乱做了一团,到处都是火焰缭绕,烽火四起,黑烟肆虐,商铺、房屋被大火吞没,街上到处都是尸体,既有平常百姓,也有规避不及被砸死或烧死的官兵。
在城中的一处战场之上,邓玘正率领一队兵卒,镇压哗变的部队,整个人很是狼狈。
这时,从远处跑来一名士兵,边与哗变兵卒厮杀,边靠近邓玘,刚一来到近前,声音有一些嘶哑的说道:“将军,关内的步兵根本就调不动,他们对哗变的部队视而不见,根本就不管。”
“那骑兵呢?”邓玘依旧在厮杀,依旧在奋力战斗,头也不回地吼了一句。
“将军,骑兵虽然听从了你的命令,但他们毫无战意可言,与乱军一触即溃,纷纷而逃,有的还加入了造反的行列,纷纷抢夺关内的老百姓。”
回答完之后,报讯的士兵见邓玘没有丝毫反应,再无下文,再一看周围如潮水般涌来的乱军,就着急地说道:“将军,阳平关守不住了,就让属下们掩护你逃出去。这帮乱军早就杀红了眼,对各位统帅极为憎恨。如果你被他们抓住,很难保全性命。”
“不用管我,你尽管离去,驻守阳平关,乃是本将军的职责,关在人在,关失人亡!”
随着最后一句的嘶吼,邓玘不再理会那名传讯士兵,猛地爆发出一股气势,使出了全身的力气,连连挥舞手中的大刀,径直向乱军之中杀去,抱着必死之心。
很快,邓玘的身影淹没于乱军之中,身中数剑,重重地倒在血泊之中,一代名将就此消逝。
第二天,紧邻汉中府的西安府西安城内,洪承畴的临时住处,大厅里,洪承畴一身铠甲的端坐于上,眉眼尽显疲惫之意,身上的铠甲依旧残存着大战之后的硝烟味、尘土以及血渍。
此刻,下方两侧坐满诸将,曹文诏更是位于一侧的首座,只听洪承畴高兴地说道:“各位将军,乱军总算退去了,西安府算是保住了。但是,咱们还不能有丝毫的......”
“懈怠”二字还未吐出,忽然间,洪承畴的话语被一声高声呼喊突兀的打断,使得众人下意识的举目望去,看向大厅的门口处。
“报...紧急军情...紧急军情...”
转瞬间,一名兵卒飞奔而入,不知是累的,还是行动过于急促使然,整个人瘫软在地,勉强维持单膝跪地之姿,喘着粗气的汇报道:“启禀大人,大事不好,朱阳关与平阳关相继发生兵变,参将尤世威以及游击刘肇基、罗岱深受重伤,侥幸带残部逃离朱阳关,贼已经越过朱阳关,进入陕西。”
这一刻,大厅里一片寂静,所有人都是震惊无比,简直不敢相信他的耳朵,洪承畴更是有一些发愣,如此突变,完全出乎他的意料,但还是询问道:“那邓玘邓总兵呢?”
“启禀大人,邓总兵被乱军残害了。”
洪承畴已经来不及震怒与哀伤了,心里顿时紧张起来,一时提到了嗓子眼里,连忙看向曹文诏,连忙下令道:“曹总兵,你是不能休息了,为了防止更多的乱军从河南逃窜回陕西,为了大局找想,本官命你,立即前往商洛之地,驻守商洛与兴安两地,挡住西进的乱军!”
“是,大人,末将这就去!”
曹文诏没有任何的迟疑,一口答应了下来,同时抽身站起,招呼着自己的部将,转身向大厅外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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