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老五拽动锁链,我和姜程智跌跌撞撞往前走,路边出现了一些怪里怪气的房子。
走了没多远,出了山,陡然开阔起来,一条笔直的路,四周围什么也没有,在很远的地方,能看到一座农家院,冒出滚滚的浓烟。
陆老五左右看看说:“现在已经到了阴间,你们不要多话,跟我走。”
我咽着口水说:“老陆,你不会把我们卖了吧?”
陆老五诡谲地眨眨眼:“说不定哦。”
我们一行人走了很长时间,终于来到那户农家院前。院子门口摆放着几个硕大的蒸笼,下面是火炉,火烧得正旺,蒸笼的缝隙冒出滚滚白烟,里面似乎在蒸着什么。
这时从院里出来一个白白净净的人,穿着店小二的衣服,看我们到了,呲牙一笑:“诸位客官远道而来,进里面喝口热水歇歇脚。”
我和姜程智面面相觑,这就是阴间?完全和想的不一样,陆老五猛地一拽锁链,大吼:“都跟上,装什么死狗。”
我们踉踉跄跄往里走,走到院门口,姜程智碰碰我,示意去看。我抬头看过去,院门上方挂着一个黑色牌匾,上面涂着金字,写着“平等包子铺”。
走进院子里,四下都有蒸笼,每个都特别大,下面的火很旺,烟雾滚滚。一些黑衣人正在添柴烧火,看不清长相,一个个虽然忙碌却也井井有条。
穿过院子,里面是吃饭的饭馆,四下里点着灯,倒也不觉得阴暗。一些人正在角落吃东西,浑身冒着黑气,面目都是一团模糊。
这地方说不出怎么回事,就是觉得不舒服,浑身别扭。似乎有冷气在饭堂里盘旋,有股阴森的冷意。
姜程智低声说:“这地方怎么这么吓人。”
陆老五在前面听见了,回头恶狠狠看了一眼他,吓得他不敢再说话。
饭馆成长方形,并排只能放着两张桌子,中间是过道,一溜摆了三十多张桌子,越往里走越黑,说句不好听,这地方就跟棺材铺差不多。
陆老五拽着锁链,拽着我们,一路走到了深处,再往里就没有灯了,看过去深不可测,一片黑暗。
陆老五不走了,示意我们找一张桌子坐下。喵喵师傅蜷缩在我的脚旁。
刚坐好,从黑暗里出来个店小二,肩膀披着白毛巾,斜戴着白帽子:“几位客官,想点什么?我们这的包子是世间美味,保准你吃一口就不想走了。”说罢呵呵笑,笑得有些奸诈。
陆老五说:“我们不吃也不喝,到这里来,想找你们掌柜的有事详谈。”
店小二脸色马上沉下来:“对不住,掌柜的不在店里,出去办事了。”
陆老五从怀里掏出一张黑色的纸,看上去有点像道符,上面龙飞凤舞写着很多字,我扫了一眼,根本不认识,像鬼画符。
陆老五把纸给店小二:“交给你们掌柜的看,这是官印,他一看就知。”
店小二把这片纸放在托盘上,走进深邃的黑暗,再也不见。
看周围没人,陆老五低声道:“这里是平等地狱,掌管这里的是平等王。我刚才把阴差的官印交给他了,不知道他能不能现身。”
姜程智提鼻子闻了闻:“包子好香啊,要不然来一屉尝尝?”
陆老五笑:“阴间的东西你也敢吃,吃了就别想再回去了。”
姜程智打了个嗝,低着头不敢说话了。
我们等了一会儿,黑暗中忽然有火光传来,两个店小二打着灯笼,后面跟着一个胖乎乎的男人,看样子像是掌柜的。笑眯眯的样子和陆老五有点像,不仔细看还以为哥俩呢。
三人来到近前,掌柜的随手拖过一把椅子坐在桌旁,笑眯眯打量我们:“哪位是阳间的阴差?”
陆老五赶紧道:“我是。”
掌柜的看着他,笑意不减,我和姜程智都被他的笑容吓住了,从来没见过一个人能笑的这么阴森。
“我是包子铺掌柜的,不知你们有什么事?”
陆老五道:“我们来找一个人。”
掌柜的哈哈大笑:“这里没有人,全是鬼。”身后那两个提着白灯笼的店小二,也笑起来,灯笼散发出的光芒变成了绿色,照的每张脸都是幽绿。
“行,我们就来找鬼。”陆老五说。
掌柜的奇怪地问:“我为什么要给你们找?”
陆老五揉揉太阳穴:“这个故事说起来很复杂。”
“我就爱听故事,慢慢说。”掌柜的笑着说,盘腿坐在椅子上,拿起别在腰上的烟袋锅。
这掌柜的看着不起眼,很可能就是传说中的平等王,一方地狱的阎罗。陆老五的身份和地位,在阳间咋呼咋呼还行,到这里和人家叫板恐怕还不够资格。
陆老五道:“我们不是从阳世来的,而是从‘大千世界’来的。”
掌柜的倒吸口冷气:“无间地狱里那个‘大千世界’。”
陆老五点头:“正是。我长话短说,我们那个世界不承认有阴间的存在,这位小哥,”他一指我:“想打破规矩,在那个世界立教,教义核心就是阴间系统和因果报应。”
掌柜的看看我:“这是好事,按说应该支持,不过就凭他?”
我冲着掌柜的笑笑。
掌柜的抽着烟袋,吐出烟雾,什么也没说,站起身走进黑暗。好半天也不出来。
我们面面相觑,又等了一会儿,他还没出来。别说我们,就连陆老五也有点坐不住了,他摸着下巴思考,自言自语说,刚才没说错啊,哪里出了问题?
这时候,喵喵师傅忽然道:“你们看店小二。”
那两个店小二一直站在旁边,提着白灯笼,我们看过去,姜程智吓得差点没坐地上。这两个人不知什么时候变成了纸人,一看就是纸糊的,涂着红脸蛋,睁着眼睛看我们,嘴角上翘,表情诡异。
两盏灯笼还在燃着。
就在这时,深处传来一个声音,听不出男女:“解下两盏灯笼,往里走。只能进两个人,一人一盏。”
陆老五起身,从一个纸人的手里拿下灯笼,对我做个眼色:“王慈,你跟我去。”
姜程智急眼了:“那我呢?”
陆老五说:“不要乱动,不能吃这里的任何东西,切记。要不然没人救你。”
他提着灯笼走在前面,我深吸口气,提着另一盏灯笼跟在后面。我们一前一后走进黑暗的深处,周围太黑了,真是伸手不见五指。
我提着灯笼,幽幽的绿光闪动,前面已经看不到陆老五的身影了,只有若隐若现的另一盏灯笼。
走了不知多长时间,周围热气滚滚,眼前一亮,进到一个大车间里。车间挂着昏暗的灯泡,四下都是血腥气极浓的生产线,有许多佝偻的怪人坐在生产线后面正在劳作。
我抬起灯笼,看到有一群全身赤裸的人躺在生产线的尽头,一个挨着一个,他们都还活着,可动不了,睁着两只眼睛看着天花板。
随着生产线的移动,这些人往前输送,第一步先是剥皮,经过一道暗门,再出来的时候,这些人外面的皮肤就剥没了。
我提着灯笼看着这般惨象,难以呼吸,两条腿迈不开。
没了皮的人,还活呢,血管都能看清楚,肌肉一块块的,他们却好像没那么痛苦,脸上的表情难描难画,像是解脱又像是平静。
到了流水线下一步,那些佝偻的怪人用小刀子小剪子小锤子,给这些人敲骨凿髓、挖心抽筋,动作这叫一个麻利,好好一个大活人,随着流水线逐渐变成零零碎碎一块一块,只有脑袋还在,能呼吸,亲眼看到自己被活生生的肢解。
肢解下来的碎肉一关一关往下走,最后被处理成肉馅,包成了肉包子。
我忽然想到刚进到院子时候的情景,蒸笼里估计全是这种人肉包子,我差点吐了,蹲在地上干呕不停。
这些肉包子果然随着流水线的传送带到了最里面,放进了大蒸笼里。
在车间的最里面,靠着墙有好几口大锅,锅大到都能给小孩当游泳池了。数屉蒸笼架在热气滚滚的锅上,冒着热气,空气里弥漫着无法形容的香味,闻了绝对大咽口水。
我浑身冷汗直冒,想从这里跑出去,车间里刺鼻的血腥味,实在是受不了。
我非常害怕,生怕自己也被押上生产线,最后作成肉包子。
正要走的时候,忽然有人在叫我的名字:“呵呵,王慈,你来了。”
我颤抖举起灯笼照过去,流水线的开始区域,那一群光着身子的人里,有一个人正眨着眼看我。他躺在传送带上,动也动不了,只是冲我笑。
一看到他,我心跳加速,满头都是冷汗,正是刘大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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