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前头那人动作顿时停下来,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两方互相大眼瞪小眼好一阵子,几刻钟后才有一个笑呵呵的走上前。
“兄弟你问这许多干什么,小心引火烧身,这是镇守刘大人看大家伙辛劳,这才让咱们提前来换防。”
“那死太监能有这么好心?”
这话没说到点上,百总嗤之以鼻,说道:
“什么镇守刘大人,咱们军中可没有这么称呼他的,兄弟,看来你不是京营的吧?”
百总虽然问出了这句,但显然也没有朝别的地方多想,朝地上吐口黄痰,满怀恨意的道:
“这没卵蛋的阉人平素根本没把咱们兄弟当人看,连千总大人在他面前那都要毕恭毕敬,稍微有点不对付,那就是一顿臭骂,更别提咱们了。”
“这南京城什么都好,就是太过繁华,弟兄们平日那点饷银自己喝顿酒也就没了,连趟青楼都去不起,还谈什么养家糊口?”
百总说完,周围的官兵一样是愤愤难平,说不光刘太监,城中除了魏国公还算可以,其他就算是地位低下的商人,都没有看得起自己这帮草头兵的。
来的这帮人互相换了个颜色,将手悄悄伸到腰后,正要准备发难,但这个时候最开始那人朝他们微微摇头,自己走到前面,笑吟吟的道:
“敢问百总大人贵姓?”
百总双手环胸靠在城墙上,也想不明白对方这话是什么意思,只是随意的道:
“姓就没必要告诉你了,军中都叫我秃子,你就跟着叫吧!”
“好。”那人点点头,能明白对方是有些忌惮,凑到他耳边低声说了些什么,秃子听到后顿时睁大了眼睛。
“你说的可是真的?”
“千真万确,事成之后,你七我三。”
秃子来回的搓手,往前跑几步左右看了看,发现并没有什么人,这才是咬牙道:
“好,弟兄们,开城门!”
“可...百总,没有千总大人的命令,擅自开城可是死罪啊。”听了这道命令,城下的官兵第一时间就是有些傻眼,犹豫着并没有直接开城。
这个时候,秃子上前狠狠的敲了他一下,声音都有些打突突:
“你问这么多干什么,只管开城!”
见到秃子指挥官兵用力去拉闸,来的这些人再次换了个眼色,忽然间毫无征兆的冲上去,红刀子进,白刀子出,没多久城下官兵横七竖八的倒成一片。
“秃子,出什么事了?”
听到城下的声音,千总顾不得再去和这参将墨迹,立刻趴在城墙上往下喊,要搞清楚到底出了什么事情。
可这个时候,那参将狠狠一笑,忽然从腰间出一根细绳,从后面勒住他的脖子。
“你...呃...”
千总挣扎了几下就没了动静,这参将脱下头盔,原来是忻城伯赵之龙蓄养的私丁,随他上来的不少人拿着刀兵立即控制了局面。
千总和几个百总都被控制住,挣扎了几下就被推下城,周围的官兵大部分反应迟钝,过了不久才想起来拔刀,但那个时候已经被人死死按住。
其实说反应迟钝,有不少眼尖的人反应挺快,立马就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但却并没有当这个出头鸟。
这参将拿起火把,在城上有规律的摇晃几下,看见远方陡然升起的大片火光,这才放心的回头大声道:
“城门已经开了,山东大军就在城下,这可是二十万山东战兵!怎么,你们中有谁想出去试一试人家的刀锋不锋利,想看看人家是不能能一个打五个!?”
“想的就站出来,不然把兵器都扔了!”
听到这话,几个把总互相看了看,直接把手中刀枪扔到地上。
这话算是喊道不少人心里去了,无论南京城内的文官武将还有勋戚们怎么去想,在这些最底层军兵的眼中,为了自己身家性命,这种必输的战斗委实打不得。
本来他们担忧的是对方会在城中掀起大乱,会屠杀他们的妻子儿子,但来的是安东候麾下山东军,就没有这个忌惮了。
这支军队进驻的地方,目前传出来的只是趋于安定,还有那个风传各地,能让老百姓回乡种地的聚耕政策,很多人对此都有些期待。
顺便说一句,这支军队军纪异常严明,从来没有进城后开展劫掠的事情,与左军那些官军有根本上的区别。
况且,在这些底层人的印象中,山东军几乎是无往不利。
既然能悄无声息的打到南京城下,那一定是有很强的实力,想必此时李自成已经被击败,江北或许也跟着失陷,没准鞑子都被击溃了,不然怎么可能发展到这种地步。
追根究底,南京城的士气本就不高。
兵部尚书史可法那所谓的整顿,其实也是治标不治本,样子上说得过去就行了。
王争重新整改京营的时候,发现就连最基本的老弱都没能裁撤干净,可想而知,史可法主持的整顿是个什么样子。
山东军来到城下有接近一日一夜了,展露出来的实力让人心惊胆颤,在城内大户们沉浸在繁华假象的时候,外城这些冒死守卫的兵士已经逐渐涣散下来。
对方是天下第一强军,传言中从未有过任何败绩,到辽东可以击败鞑虏,在登州的时候可以驱逐倭寇,进剿中原又能击溃如日中天的李自成。
很明显,这样一支对百姓秋毫无犯,纪律严明的强军才能给普通老百姓希望的曙光。
对于很多城防官兵而言,不断耳闻山东军如何如何大捷,和亲身体验这种黑云压城城欲摧的感觉,又是截然不同。
看着不远处十几门黑洞洞的神威大将军炮,六门七磅炮,数不清的重型佛朗机,令行禁止、整齐划一的军阵,武装到牙齿的兵将,还有那甚至可以正面和满清抗衡的骑兵。
这一切的一切,都让这些兵士的军心下降到了极点。
事实证明,这种局面根本不是魏国公徐宏基一个人能控制住的,若有史可法的配合,情况可能会有所不同。
说起来有些运气使然,兵部尚书史可法和户部尚书钱谦益等东林集团的文官大员,也就是历史上南明朝廷的一帮重臣,眼下依然信奉天下太平,只对自己和党派的利益感兴趣。
同历史上高杰死在睢州后拒绝高杰之子认父的行为如出一辙,史可法不是看不到那么做的好处,但出于各种私人因素,他还是哆哆嗦嗦的抛掉了历史留给大明王朝的最后机会,丢失了守卫南京的最好时机。
外城夹岗南门打开后不久,一直寂静如常的郊外忽然出现漫山遍野的火光,山东军兵士趁着夜色,就像一股海潮,迅速而猛烈的冲进南京城。
与此同时,栅栏门、江东门、驯象门、安德门等南京外城十几座城门相继被官兵和有识之士打开,王争终于如愿以偿走进这座巨城。
从南京城门打开的那一刻起,历史将畏首畏尾的崇祯皇帝和史可法一干人等拒之门外,将王争、李自成还有多尔衮等人揽入自己的怀中。
对于王争来说,这不仅仅是得到了进取江南的机会,更重要的是,从此以后,自己总算有了争取天下的资本。
多年以来的努力,终究没有付诸东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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