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声音我连忙回头望去,却见阴沉着脸的杨死已从我背后快步走来,紧攥的一对拳头上蓝火闪闪,看得人不寒而栗。
人自出生起皆具五行,每六十年转一甲子,谁都逃不过金木水火土的命理循环,杨死九世五行属火,这我是早知道的,而我之前不知道的是,除了九世奇人这一身份之外,杨死更是整个天师道内的雷火术第一高手。
相传天师道创始者张道陵有生之年以三宝、三绝冠世,三宝为三件法器:三清神木剑、六绝天师印、九香摇魂铃,而后此三宝分别归入符箓三山为镇山之宝;而三绝则为太清雷火术、五行诀印法、两仪微尘阵,天师道分裂为符箓三宗之后,三山同样各承一绝,龙虎山继承五行诀印法,从此后以此为基专研五行阵印自成一派,阁皂山继承两仪微尘阵,后世以此阵法为原型推出无数阵法变化,并改制无数驱魔法器;而茅山则继承了太清雷火术,自此后茅山一派专心修习雷火之术,逐渐改良传承茅山雷火术,冠绝天下。
雷火术源于茅山,后九世奇人游学三山时由毛小方传于外山弟子杨死,杨死又因九世五行属火,而对于修炼雷火术得心应手,年仅二十岁时就超越师长,习得了茅山雷火术中最高层次的术法雷火,据说是二百六十年间茅山派唯一一名修成雷火之人,自此后雷火术第一高手之名实至名归。
一见杨死来了,我吓了一跳,赶紧问他说:“杨死,你怎么会在这里?你不是在上面拖住那对鬼夫妻吗?难道……”
话说到这儿,我心里‘咯噔’一声,又惊呼道:“难道你已经被那对鬼夫妻给……”
“怎么可能,我岂是那么容易就会死的?”
杨死答道:“是一叶道长见你在下面情况不妙,无奈之下替换了我,让我赶紧下来救你。这边到底出了什么事?”
听完这话,我赶紧把在下边所遇的事跟杨死仔细一说,杨死不由地也皱起眉来,随后又盯着仍低着头出神的令狐潇潇问道:“你就这么想死?”
令狐潇潇微微颔首,那张脸上早已没了一丝生气,更没有任何风华正茂的小姑娘该有的蓬勃朝气,‘心死神伤’四个字似乎已经刻在了脸上。
“妹妹,这世上谁活着都不容易,谁又没犯过几次错误呢?犯了错并不可怕,可怕的是知错而不改,只会一味的逃避,逃避来逃避去,最终只会酿成更大的悲剧……眼下能化解你父母怨气的,只有你,如果你不赶快回去,以你爹妈的道行,恐怕你们整个杨官村的人都活不过今晚……”
杨死话说到这儿,就见前方又有一列列马队以及手持利器的鬼兵冲来,杨死镇定自若,一个箭步前冲,霎时间身手如行云流水打出,伴随着一道道在空中‘噼里啪啦’作响的电火,连连惨叫声中鬼兵们已然相继到底。
谁知就在这时,却听令狐潇潇又哽咽着道:“那就让他们……去死好了……”
说话时,令狐潇潇非但没有半分慌张忧虑,反而凄凄地冷笑了起来……
“你知不知道这几年里,他们是怎么对我的?这村里有谁没有虐待过我,脱起过我,当着我的面骂我是弑父的牲口,畜生,打我骂我蹂躏我……”
令狐潇潇幽幽地抬起头来,早已泪流满面,又惨笑着道:“村里刘家老二年近三十还没娶到媳妇,三年前,他用一根馊了的鸡爪子把我骗进家里,趁我疯傻不喑世事扒了我的衣服,把我给……”
令狐潇潇话说到这儿几度哽咽,我心头猛地一震,只听她又接着说道:“事出之后,刘家老二不单没有心生愧疚,反而到处张扬,之后又把我先后骗去过十几次,村里有些人从他嘴里听到这事就也效仿,把我骗回家,半夜钻进我睡觉的草垛里,还有村外的玉米地,我……我早已经……”
她抹了一把眼泪,哭嚎得更伤心了。
“我疯傻了这么多年,自己都不记得自己做过什么,眼下终于清醒了过来,回想起这些年来我的遭遇,我生不如死……我没有脸去面对任何人,我更不敢去见我的爸妈,我只能死,只有死才能解脱……”
“潇潇,这些年你受委屈了……”
我不自觉地叹了口气,耳闻着令狐潇潇说出自己那耸人听闻的遭遇来,一时间竟也不知该怎么开口去劝说了。
起初见她一头撞墙而死,我心里的第一个想法就是这年仅十七八岁的小女孩儿实在是太过脆弱了,可如今一看,不由地觉得她甚至比我还要更坚强,即便是这个大男人,在经历过这么多痛苦之后,恐怕也会做出和她一样的决断来。
死,死才能一了百了。
不远处的战事已经越演越烈,大成哥身先士卒怒斩冥军大将,令所有兄弟士气高涨。
然而双方毕竟人数相差悬殊,即便是方圆阵很快就被诀别岭的人马破得四分五裂,但鬼兵鬼将们仍仗着人多势众而奋起抵抗,诀别岭一群孤魂野鬼的士气逐渐衰落,败局已经显而易见。
可即便是身边的兄弟们一个接一个地倒在血泊中,大成哥仍在拼死奋战着,仿佛早已将生死置之于度外,仿佛早已做好了必死的准备,此时此刻,什么阴间皇帝的名头、什么诀别岭的未来,在他眼里都无所谓,他只想一雪前耻,就算是魂飞魄散,也要有尊严的死去。
眼看着败局已定,数百兄弟只剩垂死挣扎,我们也同样急在心中,而这时杨死已经护在我们身前先后打退了十几波鬼兵鬼将的进攻,不少冲过来的鬼兵甚至没等和他交手就已经吓得惨叫连连地逃跑了,因为已经认出了他的身份,正是一个多月前大闹鬼门关斩杀鬼将的那位九世奇人……
但是只凭借杨死一人终究无力回天,见我一直苦口婆心地劝说令狐潇潇,对方却仍然无动于衷,连中两刀渐渐体力不支的杨死终于沉不住气了,猛然一掌拍翻眼前一名鬼兵之后,转身就又冲到了我们身旁,抬手间一把攥住了令狐潇潇的胳膊……
令狐潇潇顿时一愣,我也在旁边惊呼道:“杨死,不能跟她来硬的,令狐潇潇死后没过头七魂魄还太虚弱,过于强硬的话恐怕会……”
我话都没等说完,却见杨死已又用另一只手攥住了我的手腕,冷眼盯着我沉沉说道:“小六子,人曹官可穿阴入梦,魂游千里,我想请你帮我个忙……”
“什,什么忙?”
“帮我和令狐潇潇做个媒介,带令狐潇潇去看看我的过去……”
“啊?”
我愣了一下,完全听不懂杨死的意思,然而这时杨死已用指甲盖在我手腕上挑出了一道伤口,随后拽着我的手去和令狐潇潇的手拉到了一起,默默念起咒来……
杨死一边念咒一边结印,不等我明白过来他要做什么,杨死已忽然又起一掌,‘啪’地一声拍在了我的额头上,霎时间我脑海之中一片空白……
……
“生了!生了!恭喜你啊杨家大哥,还是对双胞胎呢!”
昏昏沉沉地,眼前模糊的轮廓再度清晰,是个墙上抹满了黄泥、用油纸糊着窗户的破烂屋子。
一张大土炕上,一个黑瘦的妇女气喘吁吁地在厚厚的被褥上躺着,额头上蒙着一块热气腾腾的毛巾,瘫软得连说话的力气都使不出来了。
而炕沿上摆着个脏兮兮的木水盆,水盆边,并排躺着两个婴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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