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殿里的事他有数。
若让她这么哭哭涕涕地从王府奔出去那还得了?!
正殿这边萧淮对于贺兰谆的作为无动于衷。
而殿里气氛反倒是有些诡异的松懈了。
燕王靠进椅背,颇有些慵懒地抬手抵额。而萧淮也伸脚勾了张凳子过来坐下,面色一派平静。
仿佛刚才父子之间的剑拔驽张压根就未存在过。
“你知道我会回来?”萧淮慢条斯理地理着衣袖。
燕王扬眉:“史棣跟我提这件事的时候是四天前,我估摸着消息送到你手上,两天差不多。
“韩凝要来找我早就该来了,偏赶在恰好往返一趟的时间来,必然是算好的。”
“你是故意的?”萧淮目光又变得清冷。
“不然呢?”燕王摊摊手。
萧淮目光落在神色自若的他脸上,抿唇又移目望着别处:“不管怎么样,你要续弦还是纳妾都可以,但是想让韩顿的人进门,绝对不行!”
燕王端起韩凝添的那杯茶来啜着,杯口还有余香。
他慢条斯理地将茶水泼了,侍官重新沏了两杯茶进来,摆了一杯在萧淮面前。
萧淮冷笑,接着道:“一个韩凝而已,我也没放在眼里!
“我不管你怎么想的,总之你让她身份凌驾于我和沈羲头上,那就不行!
“燕王妃这位置,除去跟韩顿有关的人,你可以让任何人坐,反正我母亲也从来没有得到过,我也替她不稀罕!”
燕王抚着杯子没动。片刻他睨他道:“倘若我一定要娶她呢?”
萧淮脸色倏而变得阴沉。
燕王笑了笑,又说道:“我听说她才学不错,读的书多,加上她容貌脑子都还可以,我觉得让她来当燕王妃,也是个不错的主意。
“回头她回府,你我父子反目的消息就会传到韩顿耳里。你心心念念要娶的那个丫头,总该不至于连个韩凝都没法子。”
萧淮屏息望着他,再次道:“你故意的!”
“说不准。”燕王漫不经心地拿起桌上的印章。
转而他又道:“来人,去挑几样上好头面,作为我给韩姑娘的赔礼。就说刚才我让她受委屈了,请她千万不要不开心。”
侍官颤声应着是,退了下去。
萧淮定望着他,脸色更加阴沉了几分:“你别想借此为难她!”
燕王扬唇,笑着道:“可你还没有到能改变我想法的地步。
“跟我撂狠话也没有用,你也知道我是个自私的人,只会考虑自己和王府的前途。韩顿让韩凝来嫁给我,对我来说一点损失也不会有。
“这是他给你设下的难题,你们应该自己去解决,而不是来左右我。”
萧淮静默良久,忽而道:“既然这样,那么把通州三卫给我,我要成亲。”
“要想成亲,便就把眼前的事给解决了!”
燕王并没有多做考虑地说道:“任性要有任性的本钱,若让我看不到你们的实力,我还不如省下这笔大婚的钱。你若做不到,就只好退婚了。”
萧淮眼珠似要瞪出眶:“要我退婚,除非我死!”
“那就很可惜了。”燕王平静地望着他,“既不肯放弃她,那就只好去打赢这场仗。”
萧淮一掌拍在桌案上,九成新的花梨木书案顿时被拍崩了一个角。
“没有人的成功是白来的,我是如此,你也一样。”
燕王看看早已被拍得快快散架的桌子,索性将那崩掉的角掰下来,看了看之后将它弃了。
然后一面负手往后殿去,一面道:“这桌子是整张棵树造的,值两千五百两,加上刚才踩坏的凳子五百两,一共三千两,回头记得把钱送过来。”
止容殿里,贺兰谆正在陪着韩凝。
“世子位高权重,王爷又只有这一个儿子,未免宠出几分骄气,韩姑娘可莫要往心里去。”
他打量着她补过的妆容下仍显红肿的眼眶,淡淡地作了个请势让她喝茶,一面又将侍官送来的几样紫檀木匣子装着的首饰推过去。
“王爷对姑娘的心意很了解,也很敬重姑娘的为人。王爷的一点心意,还请姑娘收下。”
韩凝是识货的,往这几只盒子一扫,随即推辞:“这使不得,世子虽则无礼,但先生解释了便就过去了,韩凝若收了这礼,岂非越发说不清?”
贺兰谆扬唇:“王爷的意思,姑娘最好还是不要拂逆。”
她凝眉想了想,这才应了下来。
两刻钟后韩凝出府。
韩家这边韩顿正在看韩叙的功课,听到下人说韩凝来了,他随即让人把叙哥儿领了下去。
“怎么样?”韩顿着人去守着门廊。
韩凝抿着唇,闷声道:“果然如大哥所料,萧淮赶在我还在承运殿的时候回来了。”
接着她把去况详细说毕,然后道:“但我却摸不透燕王的心思,按我初进去的感觉,他应该是压根就没有考虑过史大人的建议,而后我把话说完之后,他也的确说不会答应议婚。
“但之后他却又着侍官送来这些首饰给我,还说,还说我受委屈了,这却令我看不透他究竟什么意思来。
“他们父子俩后来还在殿里说了会话,也许,可能真的跟萧淮激怒了他有关。”
史棣寻燕王提及议婚之事,当然是韩顿授意的。
之所以借他的口去提,而不说是韩家提出的,不过是给到时维护她闺誉留个余地。
毕竟万一没成,那么到时候也可以说成是史棣乱点鸳鸯谱,是他自己的意思,跟韩家无干。
而之所以选在乾清宫说,当然也是有多方考虑。
燕王得了这消息,而后接连几日没上衙,多半是猜到了因由,而他这般避忌,燕王府必然会有人前去海宁送信给萧淮。
果不其然,昨夜里韩顿就收到了萧淮已经在急赶回京的路上,到今早已经只距京百余里。
于是他再故意放点消息给萧淮的人,让他知道韩凝入了王府的消息,他必然会直扑过去。
一切都在他的计划中,包括萧淮对韩凝的敌意与对燕王的怒气。
但她仍然对与燕王的那番周旋而胆颤心惊,事实上她从来没有见过燕王生气,更多的时候他都会露出漫不经心的微笑,对待所有在他面前出现的人。
那个人浑身上下找不出半点破绽,一双眼扫过来,像是能把你从头到尾看个透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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