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时分,三骑快马自冀北金吾卫所奔出。
翌日,龚国师的尸首悬在了善春堂横梁上——龚国师拿自己个儿的裤腰带悬梁自尽了,连封绝命书都没留。
蛊惑帝王、叱咤风云的国师,一夜之间就没了。
朝廷上下,众人哗然。
太意外了。
太意外了。
虽然满朝文武都期待龚国师那老神棍死已经很久了,可猛不迭地突然死了,还真有些不习惯——龚国师一死,清君侧都没法儿清,这不明晃晃告诉天下,昭德帝荒唐是他本身就荒唐,就算没了奸道在身边,他也荒唐吗?
况且,这昨儿刚被贬到善春堂,今儿就上吊自尽,不知道的还以为龚国师是个自尊心多强的人儿呢!
有蹊跷,大有蹊跷!
这蹊跷就在那位名叫赵檀生的道姑身上——她一进宫,龚国师就被贬谪且自尽,若是跟这位道姑没关系,明眼人都不信啊!
可挖来挖去,任谁也没挖出这位小女冠的半分黑料,人在江西南昌府时就预示天将异象,又是救灾又是避祸,到了定京先将周笃送进天牢,紧跟着就是指认自家叔父奸情,大义灭亲还了自家前任婶娘一个清白和公道。
无论从哪个角度看,这姑娘都是正义的化身。
更何况,她一来就将龚国师那老不死的搞死了,简直是举国同庆、普天同欢啊!
朝臣们跃跃欲试。
读书人一边恨檀生和大儒周笃的前情,一边又觉得这小姑娘件件事都做到了读书人的心坎上,故而对檀生的情感很复杂,很复杂。
不管怎么说,合真道长这个名号,一战成名。
十五岁,站在道家玄门的巅峰,定京城疯传太极宫来了个不世出的得大道者,越传越神秘,越说越传奇。
一人出名,全家游街。
赵家那点破事儿刚在定京城引起的风浪浅了些,如今檀生冲了出来,连带着人们对赵家的关注也达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
赵显入秋起复的预备也只好暂时搁置。
李家亦不敢轻举妄动,在这个节骨眼上和檀生别风头。
出这么大个风头,自然是好处坏处相伴而来。
昭德帝如今不可能放檀生出宫,至少暂时现在不会。
许仪之攥着信,有点无语。
老婆比自己出名倒没啥,他也不是这么小心眼子的人。
只是这么一来,檀生是不是没法儿出宫了?再想深点,女冠的旗号打出来了,往后是不是也没法嫁人了??
在校场上威风赫赫的许小将军,终于有些慌了。
处在舆论漩涡中心的檀生,心情倒是很平静,她倒是一直能预料到失了势的龚国师活不长是注定的,可她没料到龚国师的死会来得这么快,更没料到昭德帝听闻龚国师死讯后,撕心裂肺地哭了一场,说龚国师修道修成了果,赐了一封榉木棺材命人厚葬了龚国师,也厚赏了青云台余下的道士们。
昭德帝竟能算一下念旧情的人,这出乎了檀生的意料。
其实想来也是,一个高淑妃,昭德帝宠了近十年,也愿意抬举抚养自己长大的窦氏,宫里头妃嫔虽然多可被废被弃的都只是少数。
挺好的,跟着个念旧情的老板干,总比跟着个铁石心肠的干好吧?
皇城陆陆续续解了禁。
昭德帝难受了半个月,许是停了冷食散的功效,慢慢恢复了元气,断断续续开了早朝,朝臣们感激涕零,直道上天开了眼竟叫从头浑到脚的昭德帝开了窍。
国之有望,国之有望啊!
炎炎夏日一晃而过,秋天如约而至。皇城里的树从浅绿渐渐变成深绿色,又渐渐变黄。龚国师之死掀起的波澜也随着时间渐渐平息。
除了被拘在宫中出不去,见不着正觉女冠、翁笺和许仪之,其他的倒是无可挑剔。
檀生在昭德帝依赖的冷食散中逐量减少了钟乳的用量,渐渐加大了黄芪、三七等温补益气的药,瘾虽说难消,可慢慢地少、慢慢吊着,人总不会颓得那么快。
一切似乎都向好的方向发展。
昭德帝仍常住青云台,每隔三日,檀生便要至青云台给昭德帝配香点香,青云台至太极宫的路,檀生已经很熟悉了。
首尾两端倒还好,中间有一截要经过太掖池,那一段路人少树多,是杀人越货挖地埋尸的好去处。
檀生往常走这段路都走得很快,今儿个却被绊住了腿脚。
“合真道长。”
一管很清亮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檀生打了个寒战,转身去看。
只见一个身着素绸长袍,腰坠麒麟挂件的男子从树后走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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