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论心理上战术,恐怕没有人能够比的上莫子棽。他就这样一直淡定的看着张青,最终还是张青先抬起了头。
只不过,令莫子棽没有想到的是,张青抬起头说的第一句话就是:“我终于不需要再惺惺作态的装下去了,你们既然已经查出来了,那就枪毙好了。我,没有什么可说的。”貌似胆敢连续碎尸杀了好几个人的人,没有几个是怕死的。
莫子棽仍然保持着优雅的微笑,然后对张青说道:“我们先不着急谈案子,你愿不愿意说说你的事情呢?”
张青闭上眼,果断的摇了摇头说:“没必要。”
莫子棽似乎早就料到了会是这样的结果,所以他很自然的回道:“我知道,现在再提几十年前的事情,无论是非对错是怎样的,都不会再有什么结果了。我只是觉得,你需要一个情感的宣泄。”
没想到,听完莫子棽的话,张青笑了。他笑的很自然,似乎是发自内心的。然后他就对莫子棽低声说了句:“不用了,我已经宣泄过了。如果说还有什么怨,那大概就是没来得及杀最后一个。”
“你认为现在已经算是了结了吗?”莫子棽问道。
张青又闭上了眼睛,他看起来十分疲惫的说:“我没有机会了,一切已经成定局了。”
“你是用什么杀的他们呢?”莫子棽故意装作不了解的样子,但实际上,还有什么人能比法医更清楚死者的致命伤属于哪种机械损伤呢?
张青有些没精打采的反问道:“你问这个做什么?”
莫子棽如实回道:“如果拿不到凶器,这个案子就不能结。”
“是吗?”张青冷笑了一声说:“呵呵,那就是你们的事了。与我无关。”
莫子棽知道,张青如果十分配合,那才是见了鬼呢!几十年来,日日夜夜的在计划着复仇,整个人生的中心和意义似乎都被复仇充斥满了。这样的人,又怎么可能管你结不结案呢?
但是莫子棽没有放弃,他还是耐心的劝道:“如果你接受了心理鉴定,很可能会逃过死刑的判决。这一点,或许你是知道的。现在,你如果告诉了我碎尸块和凶器的藏匿地点,法院一定会……”
不等莫子棽说完,张青就笑着摆手打断了他道:“你不用白费口舌了,你觉得我怕死吗?眉间尺不怕死,宴之敖者也没怕死,我母亲都不怕死!你觉得我会是个怕死的人吗?大仇得报,我活着的意义也算终止了。你要是有这个权利的话,完全可以现在枪毙我。那样,或许我还会谢谢你。”
“是母亲的爱意和复仇的信念支撑你活到了今天,你已经杀了五个人了,仇恨也该放下了。”
张青第一次松了口,提及到了他的过去:“我母亲早就被他们逼死了,这群畜生。他们将我父亲活活折磨死在牛棚,然后又想方设法的迫害我母亲和我其他的家人。君子无罪,怀璧/其罪。只因为我家的那把青剑,这六个人就让我张家满门家破人亡。呵呵,我很敬重我的母亲。她在疯疯颠颠、病痛缠身的情况下,还坚持把我养大了。我无法忘记她每次因为病痛而生不如死的画面,我也无法忘记她临死前眼中的恨意。现在,你让我说出你想要的东西在哪里,凭什么?几十年来,你们可曾给过我或我的家一丁点儿的恩惠?”
就在这时,审讯室的门被打开了。慕森走了进来,手中还捧着一个长长的盒子。
慕森进来之后二话没说,只是将盒子放在了桌面上,然后缓缓推到了张青的面前。
张青看着那个盒子愣住了,久久移不开眼睛。半晌,慕森才缓缓开口说道:“这本来就是属于你的,现在,物归原主了。”
说完,慕森还替张青将眼前的木盒打了开来。里面躺着的,正是一把青光凛凛的古剑。
莫子棽看着眼前的古剑也颇为惊讶,他有些迟疑的看了看慕森。
慕森长舒口气对莫子棽说道:“我本以为想要要回这把剑会很困难,可没想到,那位郁老倒是很痛快的就交出来了。几十年了,想必某些阴影在他的心里也是一种折磨吧。”说着,慕森转头看向了张青说道:“该死的人都已经死了,就算还剩下一个,他也已经是位风烛残年的老人了。你就算杀了他,又有什么意义?现在,属于你的东西已经还给你了。你是不是可以把我们想要的,也告诉我们?”
自从张青看见了那把剑之后,眼睛就直勾勾的像是丢了魂儿一样。他的眼神始终都没有离开那把剑,怔怔的出着神,好像这意外的“收获”对他来说,来的有些太突然了。
不过慕森的这个举动,倒是成功的换取了张青的信任。他终于开口说出了地点,但是结果却有些不尽如人意。
“城南郊区,有一片牧场养殖场,那地方曾经就是我父亲受尽折磨的地方。他在那里被关了很久,最后也死在了里面。”张青仍然有些失神的说着。
慕森微微蹙起眉头问道:“凶器和碎尸块都在那里吗?”慕森隐隐觉得情况不太对,这养殖场可不是什么搜查尸块的好地方……
果不其然,张青忽然咧嘴笑了笑说:“你们是找不到他们的……”
慕森有些恼怒的转过了身,然后拉起莫子棽就走出了审讯室。
刚一出门,就撞上了正在门口等消息的吴队长。
不等吴队长开口问,慕森就率先说道:“派人去南郊养殖场吧!凶器就在那里,但是尸块就不要报太大希望了。跟上面汇报就说情节特殊,这里的事情,都转手交给当地警方处理吧。”
吴队长看的出来慕森这会儿情绪很不好,于是就看了看莫子棽,使了个眼色想问问慕森到底是怎么了。
莫子棽在一旁微微叹了口气说:“张青的精神鉴定应该做,他经常会出现思维中断,或者躁郁的状态。长期故作正常的潜伏在仇敌身边,十年如一日的隐忍,很有可能给他造就了双重人格。这样的人,不算是有完全行为能力的。”
吴队长眨了眨眼,愣了一下说道:“这是个神经病,你们不是早就说过吗?那你们那么郁闷干什么?他是不是神经病,那得鉴定专家说了算。会不会判死刑,那得法院说了算。咱们现在只要找到最后的物证,就可以功成身退了啊。诶?不是……慕森他刚刚说尸块就不要报希望了是什么意思?”
慕森没有再听吴队长讲话,点上烟,就往外面走了。他现在,需要抽支烟平定一下心绪,顺便透透气。
吴队长莫名其妙的看着慕森的背影,莫子棽解释道:“南郊养殖场曾经是张青父亲被囚禁以及遇害的地方。现在那里已经变成养殖场了,他把碎尸块都扔了进去……恐怕,找不到了。”
吴队长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的吼道:“你什么意思?他、他把尸体都喂了猪了?!”
莫子棽皱起眉头,示意吴队长小点儿声音。然后又轻声的解释着说:“这个案子的影响已经挺大的了,你就小点儿声吧。慕森为了尽快找到碎尸块和凶器,特意将张家的那把古剑从郁老那里要了回来。可是没想到,最后那些尸体却……他的心情当然不会太好。”
吴队长那由于震惊而大张着的嘴巴久久都合不上,他大瞪着双眼,看了莫子棽半天,这才结结巴巴的说道:“这他娘的还真是个纯正神经病啊!!他杀人,砍头,煮了炸,炸了煮的,最后还把碎尸块儿都喂猪了?!他这脑子里装的都是什么啊?!”吴队长一边说着,一边有些恶心的捂住了嘴。
莫子棽又叹了口气,淡淡的答道:“装的都是仇恨。仇恨蒙蔽了眼睛和良知,他已经不懂得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了。他只知道自己要复仇,用比他父亲当年承受的痛苦更为残忍的手段去报仇。”
吴队长一直在不停的摇着头,仿佛即便是有神经病的这个理由,也无法让他理解,一个人,怎么能够将另一个人,活生生的剁碎了去喂猪。这,应该是他的道德观中,无法接受的行为。
而且,在这个案子之后,估计吴队长应该会有很长一段时间不想再吃肉了。无论是那油炸人头还是水煮人头,似乎在烹饪方面都会造成一些心理阴影。尤其当他现在听完了莫子棽的话之后,就更不敢吃了。因为他开始怀疑,自己吃的那些猪啊鸡啊的禽畜,究竟都是吃什么长大的……
在吴队长忍住了自己作呕的感觉之后,做了两次深呼吸然后对莫子棽问道:“那归根结底,他们互相抢夺的那把古兵器究竟是个什么价值连城的宝贝?越王勾践剑?青龙偃月刀?丈八蛇矛还是方天画戟啊?”
莫子棽听后忍俊不禁的笑道:“吴队长,都说了,那是一把剑。你怎么连方天画戟都出来了?”
“好好好,剑。那是什么剑呢?难不成还真是那干将莫邪铸的?这要真是国宝的话,咱可不能留给这个神经病啊。”吴队长一本正经的说着。
可是莫子棽却有些遗憾,也有些惋惜的说道:“其实,那就是一把普通的古剑……它并不是什么宝物,充其量也就是年头久了些。或许只是张家传下来的家传之物而已。被那几位看中了,就以为是什么价值连城的宝贝了。就是这么一块普通的铜铁,因为人的贪婪和欲/望而搭上了那么多条人命,牵连了几十年的血海深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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