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夏的艳阳明晃晃地挂着,孜孜不倦地将闷热洒下,似乎是妒忌这浙西峡谷的平静,非要将它激恼了不可。蜿蜒的山道上鲜有人烟,偶尔吹来一阵山风,吹动树叶,让寂静的山间有一些声响。
正是午后时分,山道那头忽然传来一阵嘚嘚的马蹄声,渐近渐响,一行人马跃入眼帘。
为首一个年近五旬的老者,长须素袍,神态雍容,正是神霄派掌门白啸。身后四男一女五名少年,各骑一马,乃是白啸的女儿白灵及一干徒众。其中自有在崇安峡谷惨遭灭门的神剑山庄少主项少英,他骑着一匹白马,神志恍惚地跟在最末。自从料理完父亲的后事,他的心情已略微平复,心中所怀的更多是对白啸的感激,以及报仇雪恨的决心。只是这一路风尘扑扑,加上少有进食,此时羸弱的身体已有些不适,却又不愿显露出来,尤自强撑着。
神霄派的山门已遥遥在望,众人一勒马绳,放慢了脚步。项少英却未留意,仍是恍恍惚惚地直冲到前面,随后才醒悟过来,赶紧一勒马绳,止步等待。
此一番冒失之举,看得白灵“咯咯”直笑。她毕竟年幼,心思单纯,在崇安峡谷目睹惨案之时,她心中悲痛不弱于师兄,然而过了一日便抛诸脑后。一路上见众人沉默不语,有的还愁眉不展,原先说好的游玩计划也被取消,她自是大为不悦。憋了一肚的闷气无处发泄,此时逮到一个笑点,如何肯放过。
几个师兄也都陪着假笑,白灵得意更甚,冲笑得最欢的叶飞沙道:“三师兄……上次你说跟五师兄去临安玩的故事,才讲了一半,继续,继续哈……”
“额……我们不是去玩,是去执行任务。”叶飞沙语带尴尬,挤眉觑了一眼白啸,复又冲白灵一阵贼笑。
“随便随便……快说,你们后来又去了哪些地方?”白灵瞪着凤目,宛如一朵梨花沐在山风里,娇俏得令人心醉。
叶飞沙心头一阵悸动,下意识地一甩耳畔青丝,用一副说书的口吻说道:“话说当日我与老五办完大事,信步于临安街头,目睹这大宋帝都,恢弘气派,风华物茂,来自五湖四海的商旅游客,英雄豪杰,汇聚街头,只觉目不暇接……有句诗文唱得好……”
“说重点!!!”叶飞沙正说得摇头晃脑,眼看便要唱起来,却给白灵一声娇喝打断。
叶飞沙顿时怔住,上次说到临安风貌,白灵明明听得如痴如醉,怎么今日竟不耐烦了?她究竟想听什么?女孩的心思真个是奇妙,想要什么却不明说,偏要让你去猜。每每这时,叶飞沙便会暗自羡慕聂凡,若论猜人心思的天分,神霄派上下只怕没人能及得上这小子,可他偏偏又是个木头,成天像个弥勒佛似的,无欲无求。
叶飞沙眼见白灵樱唇嘟起,忽地灵机一动,清了清嗓子,说道:“要说这游历临安的乐事阿,莫过于……吃!……”
叶飞沙本来想说:“吃!喝!玩!乐!”没想刚说到“吃”,便见白灵一个劲地点头,心下登时会意,小师妹果然还是个坚定的吃货。
“临安的名吃亦是驰名天下,什么西湖醋鱼,叫花童鸡,道道都是宫廷名菜,不过要说最有名的,却是天香酒楼的十八宴了……”
叶飞沙一番添油加醋的描述,白灵听得眸中放光,转头对前方沉默的韩铮道:“二师兄,下次历练我们去临安吧,一起去见识一下那家天香酒楼。”
韩铮满脸严肃难得舒展,“呵呵”了一下,说道:“这个得看师父的安排。”
白灵当即杏目圆瞪,嗔道:“二师兄你这块木头,怎么什么都听师父的?!”
韩铮微笑着摇了摇头,不再应答。
“我不管!你们一定要带我去天香酒楼,我要吃天香十八宴。你们不陪我去我就一个人去,要是我遇到坏人被绑了去,看你们怎么办?!”白灵双手叉腰,气呼呼地说道。
众人看着小师妹的样子,皆是由衷发笑,唯有叶飞沙若有所思,他总觉得这话中似有深意。小师妹要真被贼人绑了,最当忧心“自己怎么办”的,难道不是尚在外地的大师兄,或是前方的爹爹白啸吗?几时轮得到他们呀……
叶飞沙自然是想多了,刚想说些什么,只见前方的白啸倏地勒马回头,目光在众人脸上逐一扫过,满脸的严厉之色。
白灵登时收敛形色,嘴上却是一阵嘀咕:“荒郊野外的,没半个人看见,又不是在大街上,怕什么!”
“白灵——”白啸终于发话,低沉的嗓音似有无限威严,驱散了众徒脸上的余笑。反观白灵,虽摆出一副乖巧的淑女模样,眉宇间却是不耐之色。
“知——道——啦——”白灵低眉顺眼地应道,暗地里却吐了一下舌头。
半晌无人言语,白灵瞥了瞥嘴,提马退到最后,自个玩弄起了马头上的鬃毛,不一会儿又咯咯笑了起来。众人回头看时,却见白灵骑坐的白龙马,头顶的鬃毛竟被编成了一对羊角。只见白灵拍拍马头,扮出山羊的模样“咩咩”叫了两声,引得众人忍俊不禁。那可怜的白龙马,知道小姐又拿自己寻乐,只嗤嗤喷了两口粗气,不敢有抱怨之举。背上的小姐连神霄六侠都不放在眼里,它一个小小畜生,除了逆来顺受还能做什么。
众人又行片刻,却见前方山道尽头,两面高耸的峭壁之间,立着一座巍峨的山门。门顶一块理石大匾,斑驳的纹路记载着岁月的沧桑,上书“神霄派”三个大字,苍劲遒丽,俨然出自名家之手。
守门的弟子望见掌门一行归来,皆是喜形于色,一人入内禀报,二人上前牵马拎包,须臾便有一众弟子快步赶来。此时已是日落西山,然而神霄派上下却是一片蓬勃朝气,间或可见几缕诧异的目光,皆是投向项少英,这个素未谋面的病怏怏的美男子。
项少英下马的时候几乎是栽倒下去的,恍惚中只觉被一只大手托住,随即又有两双手上来接扶。两名邻近的弟子在白啸的吩咐下,将项少英扶入厢房,给他擦脸梳洗,又喂了些白粥,扶躺在床上歇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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