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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六章凤波再起

    说来,张树亭交派给祁占奎的也不是别事,要祁占奎在从顺德回来的路上,想办法寻下一班烧酒的师傅。张树亭的意思,他准备换下霍洛毛这班人了。

    可是,这一来,又让张树亭心事重重,心事重重还在于,换烧酒的师傅,在烧锅上不仅是件大事,关键还是,问题到底出在哪儿?为何说出酒少,霍洛毛就能够让它突然就出酒少了呢?

    所以,回到烧锅的第二天一早,张树亭就上了甑口。其实,只要不出门,张树亭每天一早都要先到甑口来。但此时来,应该说,又与往日不同。

    就见张树亭来到甑口,霍洛毛也正站在甑口旁,一脸愁苦的对着由伙计从窖池抬过来的酒醅,又是闻又是尝又是用手攥的。不用说,看那样子,这一窖池,情况又肯定好不到哪里去。

    霍洛毛见张树亭来了,显然想跟他打声招呼,张树亭却摆摆手,意思是他该干吗干吗。然后,张树亭便径直朝正在起窖池的伙计走去。

    这时再看那个窖池旁,正有两个伙计在奋力挥动木锨,往一个长方形笸箩里装酒醅。

    那个窖池距甑口也就十几步远,张树亭走得速度并不是很慢,张树亭从甑口的位置往那个地方走,两个伙计也就刚往笸箩里装,待张树亭走到那里,两个伙计已将笸箩装满,抬起正要往这边走。

    张树亭看出,要说伙计干活,那是没有说的,每一步操作都是有板有眼的样子。说伙计干活士气足,也正是足在这里。

    而再看窖池里,同样有两个伙计,也正在奋力挥动木锨,在一点点挖下去的窖池里,往上起酒醅。而所谓酒醅,当然又是指窖池里这些发酵好,还没有将酒蒸馏出的“馇”状的东西。

    这两个“起池”的伙计中,其中一个就是霍洛毛的小儿子霍井林。这个霍井林,张树亭当然也认识,具体工作是负责“起池”和“踩池”的。

    “起池”当然是指将窖池中发酵好的酒醅起上来,而所谓“踩池”,又是指将重新放入窖池,准备发酵的那些的熟粮,用脚踩的意思。

    当然,张树亭来甑口上的时候,还没有到“踩池”这道工序,霍井林正一头汗水地与另一名伙计在“起池”,看霍井林,又是很卖力的样子。

    这时候,窖池已被“起”到三分之二的样子。张树亭什么也没有说。仍是像往常一样,喊一个伙计上来,自己跳下窖池去“起”一通。

    只是这次,他并没有喊霍井林上来,而是喊了另一名伙计。。

    待跳下,又是和以前一样,先仔细察看池壁,池壁上,那层早已变成暗蓝色的酵泥又完整无缺,接着,又低头,伸手抓一把发酵好的酒醅,放在鼻下闻闻,酒闻罢,又放在嘴里嚼一嚼。

    这时候,霍洛毛也拿一把木锨过来了,站在池沿上,见张树亭正在用嘴尝,便满脸愁楚地问:

    “怎么样东家,是不是感觉很不好?”

    张树亭点点头。

    应该说,张树亭的烧酒经验当然赶不上霍洛毛丰富,不过,他从他爹张根茂那里得到的祖上的东西,肯定是不便与霍洛毛讲的。

    不过,见张树亭点头,霍洛毛一时间又更加急切起来。当然他急切,倒并不是见张树亭点头,而是他本来就是一副很焦急的样子,就见他这时叹道:

    “我霍洛毛烧酒这许多年,一向有板有眼,不知为何,老了老了竟遇上这样的‘霉头’事。”

    又说:

    “看来,我烧酒的‘气数’尽了,不该吃这碗饭了!”

    张树亭便抬头冲他笑笑,说:

    “没那么严重霍师傅,该怎么烧还怎么烧,一定会好起来的!”

    说完又说:

    “你还是快忙去吧!”

    见霍洛毛叹口气走了,

    张树亭也抓起刚才那伙计留下的木锨,与留在池中的霍井林一起,起起池来。他甚至边“起”池,边与霍井林唠些漫无边际地闭话。

    待将将窖池里剩余的酒醅全部起出,张树亭又仔细对整个空下的窖池察看一番。待察看完,在以往,每到这个时候,张树亭就会跳上窖池,剩余的活儿由伙计去做。但这天却又不同,他让霍井林上去拎木桶来,自己留在池底。

    见霍井林跳上窖池走了,张树亭便快速弯下腰,打开埋在池底的一口小瓮。就见小瓮里储满了发酵时淋出的“黄水”。

    霍井林去拎木桶来,也是将这些“黄水”拎出,再重新打回到未上甑的酒醅中的。

    这时再看张树亭,就见他弯着腰,先用手指蘸一点“黄水”,在舌头上咂摸,然后又蘸一点,又咂摸,反复几次之后,就见他的表情就是一怔。

    但张树亭怔过,倒也不露声色。见霍井水拎来木桶,便也不说什么,双手攀住窖池沿儿,然后一使劲儿,人也纵身蹿上了窖池。

    因为每天都是这样,所以,这天张树亭自认为有些异常的举动,在别人眼里恐怕也属平常,也没有引起谁的注意。

    不过,这时候,张树亭已经隐隐觉得,霍洛毛“烧”的这些窖池确实出了问题,或者说,不清楚霍洛毛的小儿子霍井林那些事,和把这些事与张连启连在一起,张树亭不会去动品尝“黄水”的心思,待清楚了霍井林儿子的那些事,又看这烧酒的各环节都看不出有问题的样子,张树亭突然就想到要从这“黄水”上找原因了。

    没想到这一找,还真就发现了大问题。只是此时,他仍不清楚,“黄水”中的那种异味是如何形成的。不过,他又能够肯定,那种异味又绝不是发酵过程中形成的。

    张树亭几乎想了一夜,都没有找到妥善处理这件事的办法。

    好在,第二天,祁占奎也从顺德回来了。不过,祁占奎并没有寻下好的烧酒班子。

    没寻下,一方面是季节不对头,要想找到好的烧酒师傅,那得要等到大年过后。那时候,烧酒的师傅还都闲在家里,好找;还有一样就是,一听说要到润泉涌烧锅上烧酒,那些烧酒师傅还是有些胆怯,

    因为都知道,名气越大的烧锅,如果身上的功夫浅,还也是很难混不下来。

    一时间,张树亭又不由为了难,看来只能找霍洛毛谈一次了,不行的话,也只好暂时把这个甑口停下了,等明年开了春再说。

    可谁知,这一谈,竟又是惹出了一场大风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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