赏花是时下贵女们常有的交际,花朵秀美人比花娇,与花相称更能显出女子的雅致来。
从最基本的插瓶赏玩,到摆盆栽种,再就是像这样众人聚在一处游园评鉴——无论哪一种,都难不倒从幼时起便被精心培养的沈怜。
沈怜并非空有其表的草包美人,相反,因为家世的关系,她打小便浸淫各种交际应酬的花样手段之中,品鉴兰花对她来说,简直就是小事一桩。
要是放在往常,朝薇公主这样的题目甚至提不起她的兴致,最多是等其他人都猜不中,大家捧着他求着她的时候,她才会出来柔声点拨几句——那样才能显出她的矜贵来。
可今日对上了谢安莹,无论是什么题目,她都势在必得了!
急功近利又如何,反正朝薇公主之前答应过她那些话,就算现在她也看出朝薇想要出尔反尔,但她只当做不知道,朝薇又能如何?
要是她将朝薇与她合谋震慑谢安莹的事情捅出来,朝薇面子上照样挂不住!
沈怜在几盆兰花面前走了两个来回,暗暗压下心中的浮躁——既然已经跳出来了,便只许成功不许失败。
沈怜的目光落在眼前一盆丁香色蕙兰上,这盆蕙兰与常见的一品九命不同,并不像九品兰花那样通身带着柔弱的嫩黄颜色——丁香色极其耀眼,配着一品九命特有的蜿蜒,几乎是不可多得的极品兰花。
这一盆绝不会是什么‘丑兰’。
沈怜将这最美的剔除出去,又朝其他几盆看过去。
与这罕见的丁香一品兰花一样,其他的几盆兰花也各有千秋。
粉瓣白蕊的高山毛兰,一枝开出十九头的象鼻兰,红白双色的秋亭兰……一个赛一个的罕见漂亮,想要选出其中最丑的,还当真要废一番功夫。
沈怜踌躇间用余光像谢安莹瞟过去,后者就像是入定一般,面带笑容却目光空洞。也不知再想些什么。
沈怜忽地在心里嗤笑起来,她也真是糊涂了,对待一个瞎子,用得着这么谨慎么?
自己若都选错。谢安莹难道还能选对不成?
沈怜不再多思,带着自信的笑容,走到朝薇公主和闲歌面前,福身一礼道:“臣女已经有了答案,只是为了公平起见。还是等郡王妃一同说出为好。”
朝薇公主越发见不得沈怜的小家子气,皱眉敷衍地挥挥手,让她在一旁等着。
沈怜心中已经有了答案,一改之前心中烦躁,也不与朝薇相怼,顺从地让开位置站在一旁,脸上挂着说不清道不明的笑容,等着看谢安莹的选择。
论美丑而言,她已经挑出自己认为最丑的了,可她还可以站在一旁看看谢安莹的选择。
谢安莹“赏花”必然要用手摸。笨拙之下必然会暴露她的选择,这样一来,便可以将她的和自己的再比对一次,若是不妥,自己还可以临时更改答案。
怎么也不可能会输!
这边沈怜如意算盘打得响亮,那边谢安莹也开始行动了。
众人一下子都伸长了脖子,想看看这位目不能视的郡王妃接下来要如何面对这样的难题。
朝薇公主更是一边盯着谢安莹,一边偷偷向闲歌递过去疑问的神色,只可惜闲歌的神情滴水不露,就像之前没有跟朝薇说过那番话。只是寻常赏花偶遇一样。
朝薇无奈,也只好暂时放弃,跟着众人一齐好奇谢安莹接下来的举动。
谢安莹还是第一次亲眼见到这些名贵的植物,这样的鲜活漂亮。或者孤傲或者清丽,比那花草誌上描画的样子可要美太多了。
她缓缓走过去,脚步未停,一路走过了沈怜所选择的那六盆花,来到了被沈怜最开始就剔除出去的那些花朵旁。
众女一下子发出一阵“嘘”声,这嘘声倒也不全是嘲笑谢安莹的意思。而更多的是想要变相地为她提个醒,不愿意她就这样输给沈怜。
沈怜心中冷笑,有人提醒又能如何?光是凭谢安莹这个举动,传出去就够丢人了。
要是她真的靠众人的提醒又走回来,自己一定要命人将她这举动编演得绘声绘色,然后让茶馆酒肆里说上半年!
谢安莹并没返回,只是回眸对大家所在的方向笑了笑。
她的笑容美过任何一盆娇艳的花朵,更是将沈怜的心狠狠刺痛,沈怜暗下决心,今天绝对不能轻易放谢安莹走掉——除了让她输了比赛丢掉脸面之外,还应该设法让她付出别的代价才行!
沈怜的目光飘向谢安莹身后不远处的一汪池水……
因万春园处处是花,所以并未像其他园子那样围湖而造,而是放弃了湖景,在院中建造了七七四十九方形态各异的沐花池。
这七十九方沐花池,就像是打碎了一面镜子一般,波光闪耀地撒在整个万春园里,从亭台之上看下去,比湖泊更加令人目眩神迷赞叹不已。
而且,最重要的是虽然这些池都不十分大,但因要蓄水沐花,所以都挖得极深,若是有人看不见路掉下去……
沈怜觉得那一定十分精彩。
没有人留意沈怜的神色,也无人知道她内心所想,因为就在这时候,谢安莹已经在一盆奇怪的花朵面前停住了脚步。
她比沈怜大方许多,对自己的选择丝毫不加掩饰。
“公主殿下,我想‘丑兰’应该就是这一盆了。”谢安莹指着自己身边的那一盆暗红色的花朵,声音中带着些应付完差事的轻松。
众女一阵叹息,许多人掩饰不住地失望起来,但事已至此,再提醒谢安莹也没用了。
她们心中不免有些抱怨,都觉得这郡王妃也太自负了些……不但自负,还有点傻,有点缺心眼!
就算她不懂,她也应该等沈怜说完再说自己的答案呀,现在这样,可连改口的余地都没有了呢。
沈怜的脸色终于好看一些,不过眼中的嘲讽也更加明显了。
谢安莹选中的那一盆,甚至连兰花都是不是!
李承霆大概还不知道人人称赞的谢安莹,会是这样的败絮其中吧!
朝薇公主眼中闪过一抹困惑但并未多言,而是对着沈怜道:“郡王妃已经说出了她的答案,你的呢?”
沈怜脸上一冷,更觉得朝薇公主是想要包庇谢安莹,若是自己也选错了,兴许朝薇公主还想勉强将这算做平手?
沈怜恨不得将谢安莹斩尽杀绝,又岂会给朝薇这样的机会:“右边第一盆兰花,枝叶原应是最常见的野春兰。野春兰犹如路边蒲草一般毫不罕有,开出的花朵也焦黄枯瘦……而这一盆,却是在野春兰上另嫁接了名贵的素冠荷鼎!”
品鉴花卉的高手,就算是没见过的花,大约也能看出来历。
沈怜便是这样的高手了。
不等朝薇公主和众人说什么,沈怜的目光有意无意地落在谢安莹身上,意有所指地继续道:“素冠荷鼎虽然漂亮,但根系骨子里却不过是最粗鄙的野春兰,这样的嫁接出来的兰花失了清傲根骨,拿了本不属于自己的艳丽美好来撑门面,臣女觉得,这应该就是‘丑兰’了。”
沈怜一番话合情合理,而被她选中的那一盆兰花,也确实是这几盆里最不好看的。
与她想法相同的人还有不少,只是谁都无法说出像她这么抑扬顿挫令人服气的理由来,一时众人虽然脸上悻悻,心中也只有佩服沈怜的才貌双全。
“素冠荷鼎虽然名贵艳丽,但却不易成活不得长久,”清朗的声音不带一丝自卑,谢安莹缓缓说道:“沈姑娘只瞧见了名不符实,却未瞧见惜花之人的一番慈悲。我却觉得,素冠荷鼎若是有了野春兰的根系,只会令它更加生机傲然。”
谢安莹不紧不慢的话点醒了众人,大家一齐再去看那盆嫁接过的素冠荷鼎,这才确实品味出一丝不同于暖房娇花的傲骨来。
沈怜脸色一变,冷笑着打断众人的议论,高声对谢安莹道:“那又如何?就算你我各有说辞,但今日是选‘丑兰’,郡王妃口齿这样凌厉,选中的却是什么?”
谢安莹望着自己手边的盆花,迎上沈怜凶狠的目光,有些无奈道:“刚才都已经说过了,我选中的是‘丑兰’。”(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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