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屠夫?”
他忍不住想要笑:“他还曾经和我有过不快,你确定他不会先干掉我?”
鬼手也笑了。
“福尔摩斯先生,杀手,一共分为两种。
一种是像我这种的杀人者,为了自己的目的或者说为了达到某个目标,所以才去取人性命。
可还有一种人,是真正的‘杀手’。”
他说:“对于真正的杀手而言,最重要的不是‘杀人’或者‘目的’,而是收钱干活儿,雇主至上。
这是职业道德。
有钱,才能买命。没钱的话,就算是亲爹死在眼前都不会动一根手指头。屠夫就是这样的人。
我们已经和他接触过了,预定了他接下来一个月的所有时间。看在教团汇票的份儿上,你们一定会合作得很愉快。”
“但愿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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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午后。
下城区,废旧码头附近的仓库中,数十名魁梧的阿斯加德人汇聚在这里。
在一名中年男子的指挥之下,仆役们将马车上的木箱源源不断的搬了进来。足足有半人高的沉重木箱零散的堆叠在地上,足足有十七箱。
每搬进一箱,仓库中等待的壮汉们呼吸就粗重一分,眼神几乎放出光来。
带着单片眼镜的男人再次确定了货单之后,点了点头,挥手示意仆从们离去。
很快,随着大门的关闭,货仓中只剩下了从破碎穹顶中照下来的黯淡阳光。
在木箱旁边,兴奋不已的矮犬‘沃纳’凑了上来,握住了他的手:“辛苦你了,霍尔先生。”
霍尔矜持地笑了笑,不着痕迹的抽回了手掌,递上了一根撬棍:“议会的礼物都在这里了,沃纳先生不妨验看一下。”
“不用了。”
沃纳摆手,拒绝了撬棍。只是握紧拳头,猛然砸在木箱的边角。遍布老茧的拳头宛如铁锤,直接将它的一角砸烂。
沃纳双手并用,迫不及待得撕开了木箱。阳光落在了木箱里,沉睡在稻草和防潮布之间的那一层层沉重兵刃就折射出了寒光。
沃纳咧嘴一笑,从其中抽出了一柄重剑,映着阳光看着剑身的棱形方格状结晶纹路,向着身旁伸出手。
他的部下心领神会。拔出了腰间的匕首,向着剑刃猛然斩落!
一声尖啸之后,是一道金属震颤的清鸣。
当啷一声,半截断裂的匕首掉在地上,部下瞠目结舌地看着沃纳手中震颤不已的重剑。
剑刃之上,毫无任何裂口。
霍尔看着他们错愕的样子,大笑起来:“上等的锻钢法,沃玛亚人秘传的合金配方,由皇家第三冶炼厂锻造而成。
它们的内部代号为‘龙鳞iii’,出场时。军备官要每箱抽验一柄,如果斩甲不破,整箱都要回炉重造。
一箱二十柄,这里有二百柄,足够你们这些训练有素的前军人将萨满手下的的那群土鸡瓦狗杀到片甲不留!”
他手持撬棍,将上剩下的六箱撬开,迎着阿斯加德人炽热的眼神,将上面垫着的麻布掀开:
“这里还有十二把制式军弩,每把弩配给了五十发破甲三棱箭,足够你们开一场盛大的宴会。”
沃纳看着弩箭。眼睛都红了。可是在吞了口吐沫之后,又变得贪心不足:
“弩箭的数量太少了。”
“制式军弩和长弓可不一样,高强度的操作之下,一根弦的标准使用次数正好是五十次。
作为前任军人。沃纳先生您想必也知道吧?一场正规的战争打下来,未必能射五十次,哪里会有不够呢?”
“嘿嘿。”
沃纳笑了笑,并没有说话。
他挥舞着手中的重剑,比他还高一个头的重剑在他手中如同稻草一般被挥舞着,轻而易举的在墙壁上留下了深深的裂痕。
最后沃纳怒喝一声。将重剑高举,猛然刺落。
一声脆响之后,重剑刺入脚下的石板中,贯穿了下方的地基,直至末柄。
武器对士兵来说,比任何女人都要更有诱惑力。尤其是这种质量绝佳,斩铁如泥的利刃,简直比色中恶鬼得到绝世美人还要满足。
沃纳不理会双眼放光的手下,斜眼看着霍尔,意味深长的感叹:“都是好东西啊,你们真放心把它们交给我?”
“对于阿斯加德人来说,武器不就像是餐具一样的东西么?”
霍尔答非所问:“这么盛大的餐会,这么多年来,可只有一次。议会已经将餐盘和刀叉给你们准备好了,能吃下多少东西,就看你们的本事了。”
话音一落,那群抚摸着利刃的阿斯加德人便笑起来了,大笑。
“那当然了。”
沃纳脸上的刀疤红的像是渗出血来,满是兴奋和贪婪:“——阿斯加德人,永恒饥饿,永不满足!”
眼看着他们兴奋的样子,霍尔眼底闪过一丝不屑,可脸上却带着热情洋溢地笑容,引着沃纳走向了最后一个箱。
“那些都是送给手下的东西,给您的礼物,在这里。”
那一具箱子和其他的木箱都不同,它是铁制的,通体毫无接缝,如果不是有一个钥匙孔的话,沃纳几乎会以为那是一个实心的大铁锭。
和随着铁箱的开启,他的呼吸就停止了。
在铁箱之中,是一汪如清水一般清澈的液体,却散发着一丝丝刺鼻的气息。但和液体之中浸泡的那个庞然大物比起来,这一丝丝刺鼻的气体也变得可有可无起来。
就在清澈的油质液体之中,沉睡着一具蜷缩的‘钢铁巨人’。
那是一具足以覆盖全身的甲胄,但又要比那普通的甲胄要更加得特殊,也更加的狰狞。
棱角锋锐的钢铁盔甲足足有两米多高,在液体的保养之中,光洁如新,像是刚刚出厂时那样,依稀可以看到上面还残留着战场上的刀剑斩痕。
就在它的背后,原本应该生着一双巨大羽翼的地方,此刻却只有两个巨大的插槽接口。
可即使没有羽翼。那一具‘巨人’也依旧令人心生恐惧。
它浸泡在清油之中,却令人觉得它只是在沉睡,哪怕是粗重的呼吸也会将它从狂乱的梦境中惊醒。
然后,大开杀戒!
“这是……”
沃纳伸出颤抖的手掌。抚摸它的金属外壳:
“——大天使装甲?”
在沃纳的身后,霍尔笑起来了。
“没错。”
自从百年之前,皇家研究院的炼金术师通过对圆桌骑士留下的‘神圣甲胄’为蓝本,仿制出了第一代‘大天使装甲.加百列’之后,它作为量产型的战争武器。便成为了战场上一锤定音的可怕数段。
当装备着大天使装甲的皇家骑士团投入战场时,带来的永远是死亡和噩梦。
三十年前,安格鲁和勃艮第王国围绕着遗迹展开的百年战争中,六具大天使装甲奉命死守‘巫毒地穴’,他们的敌人是勃艮第精锐的皇家金雀花军团。
六具大天使装甲死守了四个日夜,金雀花军团组织了十六次进攻,在地上留下了十六层尸首。
直到最后从勃艮第首都‘光之城’赶来的禁卫军团登场,才夺取下了那一座遗迹。
当时,安格鲁的支援军团已经到达了百里之外,如果再多一具大天使装甲。那么战争的结果将完全不同。
“如何?沃纳先生,对这一份礼物还满意么?”
霍尔微笑着问:“虽然只是第一代的旧型号,而且没有‘羽翼系统’的辅助,但议会为了将它合理的‘损耗’掉,也颇为废了一番心思的。”
沃纳狂喜地凝视着那一具大天使装甲,眼神不断地变化着。
直到最后,他终于冷静下来了,合上了铁箱,深吸了一口气,吐出了胸臆间炽热的气息:
“请转告议会。我非常满意这一份礼物。”
他低头,在阳光找不到的阴暗里,露出狞笑:
“我会用它摘下萨满的头来。”
霍尔就笑了,戴上了自己的礼帽。颔首道别,转身离开。
-
对于阿瓦隆来说,今日注定是繁忙的一天。
有来去匆匆的人影奔行在街道上,马车沿着道路上下奔走,传达着一个个命令,和一个个的名单。
收到命令的人去杀人。列上名单的人要被杀死。
在码头区的仓库,在甘露城的密室,在华丽阴冷的别墅中……
有健壮的仆从们搬运着沉重的木箱,将它们送往战场之前的最后一站,将那些‘男人们的玩具’分发在除了性命之外一无所有的男人手里。
整个城市里氤氲着危险的气息,那种气息弥漫在下水道的恶臭里,随风飘散,带着血的气息。
夜色渐渐到来,渐渐深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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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汐睡了吗?”
“你今天陪她逛街玩了一天,回来之后就开始打哈欠了,现在估计早睡了吧?她已经累坏了。”
“大概会做个好梦吧?”
叶青玄轻声感叹,和夏尔道别,戴上了自己的猎鹿帽,推开了门。
“喂,叶子!”
夏尔在他背后叫住他。
“嗯?”少年回头。
他晃了晃手中的水晶球,正色说道:“有一股神秘力量告诉我,今天晚上不宜出门啊。
要不,改天吧?”
“师兄你什么时候学会了巫婆的占卜术了呢?”
“无师自通。”夏尔一脸严肃。
“师兄你的研究从来都不靠谱,每天沉浸在炸学校的技术里,你无师自通的东西,可信程度令人怀疑啊。”
看着夏尔复杂的神情,叶青玄忍不住笑了,挥了挥手:“别担心了,我搞定了立刻回来。如果……顺利的话,以后大概都不用晚上出门了。”
夏尔凝视着少年的背影远去,便丢开了手中的水晶球,躺倒在沙发上,凝视着窗外的天空。
天空是漆黑的,没有星辰,铅黑色的天穹如同铁板。
可在夏尔的眼中。整个云层都像是在烈火的灼烧之中,泛起一层微微的赤红,赤色的火光萦绕在整个城市中,落在地上。便像是燃烧起来了,将整个世界涂抹成了火的颜色。
“这个世界真的是出了什么问题了吗?”
他闭上眼睛,不再去倾听风中传来的隐约咆哮和哀鸣,轻声嘟哝:“……就连阿瓦隆也变成了这副鬼样啦。”
“他妈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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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 阿瓦隆
天空被黑色的云层遮蔽了,月光和星辰被那一层铅黑覆盖。海潮的声响从远处传来。
依山而建的庞大城市沉浸在黑暗中,尖锐的黑色影子仿佛刺入了云层,延伸到天上去了。
宛如利刃,刺向天空的利刃。
就在城市的最下方,高耸的山崖之下,这里已经再无任何建筑了,只有潮汐无声起伏,水流飞迸的轰鸣。
在开启的漆黑铁闸之下,滚滚浊流席卷着冲进了海中,溅起了恶臭的水花。水花飞迸,落在了结满铁锈的沉重闸门上。
庞大的铁闸也微微震颤起来,发出了袅袅的余音。
‘泰晤士之门’。
这里是整个城市最下方,‘泰晤士河’的入海口。
阿瓦隆之下那错综复杂的下水道在此处汇聚,整个城市之下所隐藏的东西都在这里,随着滚滚浊水化作了河流,冲入了大海之中。
刺鼻的气息和恶臭一起弥漫开来。
就在河流之旁,一块饱受侵蚀的岩石上,坐着一个苍老的男人。
就像是一个无家可归的流浪汉,百无聊赖的消磨着长夜的时光。
在他身旁。鬼手踩在泥浆里,歪着头点燃了自己的烟斗,深吸了一口气,吐出了袅袅的烟雾。
一片沉默的寂静。只有萨满喉咙里模糊哼唱的歌谣,沙哑又遥远,像是远去的旅人在回忆着自己的故乡。
于是,歌声孤独又沙哑。
在漫漫的长夜中,山顶上忽然传来了午夜的钟声。
轰鸣的钟声隐约扩散开来,就在他们身旁。铁闸轰鸣着,震颤起来了。在铁闸背后,数不清的齿轮、绞盘和铁链转动了起来。
第一通道开启,第二通道开启,第三通道开启……泄流的时间到了,泰晤士的河流越发湍急。
隐隐的潮声从铁闸之后的黑暗里传来,像是铜釜沸腾了,冒出了翻滚的水泡,恶臭在狂风中翻涌。
轰!
就在高耸的城市里,下城区的黑暗中,骤然迸发出一声轰鸣。一线火光亮起。
在黑暗中,那一点火光从无中生出,放肆的燃烧着,像是这个黑暗世界中的一点烛火。
烛火照亮了厮杀的声音,还有隐隐的怒吼,轰鸣。破败的建筑在火焰的焚烧中哀鸣,坍塌,被付之一炬。
这只是开始。
紧接着,是第二点,第三点,第四点……庞大的下城区之中不断的有火焰的光芒亮起,那是狂怒的暴徒们在纵火焚烧。
海风中传来沙哑的咆哮声,还有刀剑摩擦的狰狞声响。
寂静的城市被喧嚣打破了,在点点火光的烛照中,动乱和喧嚣以不可思议的速度扩散开来。
数不清的建筑被点燃了,不论是低矮的棚屋,破败的建筑,还是华丽的甘露院,此刻都被火光所照亮。
陪着刀剑的暴徒们走上了街道,成群结队,打砸着敌人的底盘,掠劫金钱,然后将所过之处付之一炬。
一直被压制在幕后的战争终于达到了最**,冲破了黑暗和掩盖,在下城区的每一处地方展开。
焚烧的光亮照亮了黑暗的城市,将这一座利刃之城照亮在火焰中。
像是将它化作了火焰之剑。
而在高耸的城墙之后,近在咫尺的中城区和高高在上的上城区却像是依旧沉睡,只是从睡梦中冷冷地睁开一只眼睛,冷漠地俯瞰着这一群乞丐们的拼杀。
火光照亮了萨满的白发。
“多少年没有过这样的大动静了呢?”
他抬起眼睛,轻声呢喃:“议会的反攻真是可怕啊,就像是要将整个城市付之一炬一样。”
“他们要鱼死网破了。”
鬼手微微地皱起眉头:“否则再这么下去,他们在下城区的势力会被我们彻底清洗掉。
这一次,如果你不死的话,他们恐怕不会善罢甘休。”
“那就来杀死我吧,我的头颅就在这里。”
萨满大笑起来,从怀中掏出了铁质的酒壶,拧开盖子,饮下了冰冷的烈酒。烈酒像是燃烧的刀锋一样流进了喉中,仿佛将他的魂魄也点燃了。
“鬼手,我的骑士们在哪里?”
“就在那些火焰中。”
“他们在战斗么?”
“是。”
“他们在死去么?”
“是。”
“他们因我而死。”
萨满饮尽了壶中的烈酒,将它抛入了滚滚浊流之中:“就让我看着他们死去吧。”
他伸手,从鬼手的手中接过了沉重的木鼓,抚摸着鼓面的蒙皮。
在陈旧的木鼓上,遍布着焦黑的痕迹,还有劈斩的裂痕。隐约可以看到上面残留着模糊的图案,可那些图案都看不清了,像是已经随着主人老去。
就像是从黑暗世界中走来的巫师,萨满盘腿坐在礁石上,怀抱着木鼓,仰头看着燃烧的火光,木鼓被敲响了。
鼓声悠远而模糊,像是来自于冥府中的隐约心跳。
这个苍老的男人像是沉浸在醉意中,敲打着木鼓,沉浸在错乱的节拍中,沙哑歌唱:
“在动荡声中,在响亮声中,在吹动一切的呼吸中!淹没——沉沦——昏厥——前往无忧的世界!”
轰!
浊流奔涌!
泰晤士之门陡然一震后,所酝酿的浊流席卷,沿着河床冲入了海中。隐藏在阿瓦隆之下的黑暗也被卷着,在恶臭里喷出了闸门,在海潮中掀起了涟漪。
大闸终于洞开,十九个通道中的浊流汇聚在一处,肆意的倾斜着。
水流中带着火焰焚烧的焦烂气息,还有灰烬的残留。就在那一片昏黄刺鼻的水流中,隐约的有什么东西浮现。
狂风席卷着黑云,撕裂了一隙,于是冰冷的月光从天而降,照亮了水流中的面孔,还有层层的白骨。
数十?数百?还是数千?!
源源不断的残骸从黑暗中流出,汇入海洋里。
这分明是一条……尸骨之河!
轰鸣的浊流中,那些破碎的尸骸翻滚着,裸露出白骨,腐烂的内脏,还有死不瞑目的双眼。
那些密集的尸首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从每一个下水道入口中被抛下,在浊流中翻滚,在阿瓦隆的腹中酝酿,最后又随着水流的冲刷,从泰晤士之门中奔流而出!
泰晤士河是最勤恳的捡骨人,它收集着那些在厮杀中破碎的尸骸,如同搜集着珍宝。欣赏着他们绝望的眼神,将尸首上最后一丝热气吸食殆尽,便再无留恋的将他们抛弃。
就在奔流的河岸之旁,萨满俯瞰着那一双双黯淡的眼瞳,在沙哑的吟唱着送葬的祭曲。
“我们终将死去,我们将永不分离。永远,永远,无穷无至,再无苏醒,再无恐惧……”
那破碎的声音融入了黑暗里,在恶臭和残留的绝望中扩散,引导着那些怨恨的灵魂走向黑暗的世界。
尸骨,飘入了海中。(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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