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小时后,下城区小巷里。
脏小孩气喘吁吁地藏在垃圾桶后面,听到喊杀的声音越来越远。
“呼!吓死我了!”
他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这群傻子怎么这么精明了,竟然发现大爷换牌……幸好跑得快,幸好走得早,要不然今天就栽在这破地方了。就骗了你们几百块钱,值得么?”
他低声嘟哝着,从口袋里掏出一大堆银币,挨个数着,用袖子将上面的汗渍擦掉,顿时眉开眼笑:“三百多磅哈哈哈!赚回来了!第一笔钱啊,怎么花比较好呢……”
“不如留下来当你的医疗费怎么样?”
他旁边有人阴测测地说。在他耳边低声吹气:“还是说当你的卖命钱?”
“啊!!!”
小孩儿吓地在地上就地一滚,爬起来之后才看到坐在垃圾箱上的少年。在隐约地亮光下,他认清了这个被自己坑到的倒霉鬼的脸,顿时挤出笑容:
“哎呀,这不是大表哥么?”
“对啊,小表弟。”
叶清玄冷笑着看着他,将他塞给自己的一大包废纸丢在地上:“小表弟,你跑的蛮快的,表哥我都追不上啊……东西还给你。”
“好说好说。”
小孩儿干笑着向后退,然后猛然转身拔腿就跑。
“10、9、8……”
叶清玄冷淡地看着他向着巷子口跑出去,一动不动,低声倒数着。直到数到3的时候,颤颤巍巍地小孩儿倒退着回来,满脸惊恐。
在巷子口,一条被泥染黑的大狗咧着嘴,在阳光下露出两排乱糟糟第小白牙,牙齿上还残留着一只死耗子的尾巴——老费封门,谁都别想跑!
“小表弟,为什么要急着走呢?”
叶清玄从行李箱里抽出绳子,伸手按在死小孩儿的肩膀上:“我们来好好聊聊吧。”
“大哥是我错了,你行行好,放过我吧呜呜呜呜……”
五分钟后,被捆起来的小孩儿蜷缩在巷子地角落里,眨巴着水灵灵地大眼睛,几乎快要哭出来,十足可怜。
叶清玄只是静静地看着他哭,直到他哭不下去为止。
“哭够了没有?”叶清玄笑吟吟地问:“你饿不饿,我下碗面给你吃。”
“……”死小孩儿的表情变得像是吃了苍蝇一样:“喂!你有没有同情心啊!”
“不是表哥我没有同情心,可表弟你今天的事儿干的实在不地道啊。”他伸手捏了捏死小孩儿的脸:“既然你叫我一声表哥,就让表哥教一教你做人的道理吧。”
说着,他捏着指节,在噼啪噼啪的声音里冷笑起来。
“喂!你要干什么?”
死小孩儿被吓到了,向后蜷缩,提高声音喊:“我警告你!我可是很厉害的,信不信我叫人过来分分钟教你做人?”
“呵呵。”
叶青玄笑了:“老费。”
然后老费凑过来,咧开嘴也笑了。
这条大狗不知道吃了什么,嘴里臭的厉害,舌头舔着牙齿上的血沫子,将半根老鼠尾巴嚼的一抖一抖的。
“好吧好吧,我认栽!我认栽!”死小孩儿的脸色惨白,用下巴点了点地上的银币:“诺!江湖规矩,见面分一半。”
叶清玄没有拿,只是看着他。
死小孩儿的脸色更难看了:“喂,都是道上混的,不要不识抬举,五五开已经给你面子了!算了,四六开!……还不行?难道你要三七开?”
“不好意思,偷来的、骗来的东西,我不要。”
“那你要什么?”小孩儿的表情顿时变得恼怒起来:“总不能全给你吧!”
叶清玄叹了口气:“给我道歉。”
“哈?”
叶清玄冷淡地看着他,重复了一遍:“给我道歉。”
“不要!”小孩子将头扭到一边。
“道歉。”叶清玄重复了一遍。
“别想,大爷我从来不道……”
死小孩儿说了一半,在叶清玄地注视里说不下去了。
叶清玄什么都没有说,只是沉默地看着他,一言不发。
不知道为什么,死小孩儿被这一双眼睛看着,总觉得很心虚。许久之后,他的头一点一点扭过去,低下头。
“……对、对不……起。”
他模糊地哼哼着。
叶清玄叹了口气,伸手将他的绳子解开。看着他蜷缩在角落里的样子,忽然觉得他有些可怜:“算了,本来还想打你一顿呢,你认错了就好了。”
“你还想怎么样啊!”死小孩儿瞪了他一眼:“变态。”
“我知道饿着肚子很难过,去骗去偷也没什么大不了。”
叶清玄伸手揉了揉小孩儿的帽子,轻声说:“可你习惯去偷之后,总有一天会发现,一些东西是偷不到也骗不到的。以后不要这样了。”
小孩看着他,眼神复杂,轻声嗫嚅着什么。叶清玄凑过去听,听到小孩儿深吸了一口气,抓住他的耳朵,放声尖叫:
“——要你管!!!”
平地一声雷,就在叶清玄脑中一片空白的时候,小孩儿猛然从地上跳起,恨恨地一脚踩在叶清玄脚背上。
紧接着,脚下抹油,逃之夭夭。
叶清玄下意识的伸手一捞,抓在手里地只有一顶软呢帽子。可人已经跑了……老费在旁边幸灾乐祸地看着,只是吐着舌头喘气儿,丝毫没准备去追的打算。
可叶清玄也愣住了,他呆呆地凝视着空无一人的巷子口,回想着那个小孩儿逃走时的背影。她的帽子被自己抓住,所以藏在帽子里的银白长发洒落如银。
“是个女孩儿?”
叶清玄低头看着手中的帽子,许久之后轻声叹息,将它塞进自己的口袋里:“真是倒了血霉了,好不容易见到半个同乡,结果是在这种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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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个小时后,原本的酒馆,遍地狼藉。
两名魁梧地男人人守在了前后门的地方,双手抱怀,冷冷地看着任何一个敢凑近的人。在他们的腰间,镶嵌着银徽的匕首隐隐显露出一角,令路过的行人加快脚步,避之不及。
酒馆里,所有人都躺倒在地上,或者说……被殴打到躺在地上。
只有一个老头儿沉默地坐在椅子上,抽着烟斗。
曾经藏在吧台后面的酒保此刻被绑在柱子上,满脸鲜血,喉咙里发出呵呵地**声。在他的面前,裸露上身的男人依旧不停,宛如铁锤的拳头一拳一拳地打在他的脸上。
拳头上已经沾满了血。
“好了,停下吧,马文。”
抽烟斗的老头儿挥手,看着奄奄一息地酒保:“詹森,你是个硬汉子,我知道,一个好男人……每个月你交给萨满的数从来没有少过,所以我没有像是对其他人一样拧断你的脖子。但你得说实话,那个在你这里赌钱得小孩儿究竟去哪儿了?”
“他、他逃走了。我发誓,我不认识他。”酒保艰难地张开嘴,牙齿漏风。
“我知道你不认识。”
抽烟斗的老头儿叹气:“告诉我一点我没听到的,否则我没法交代。”
“我真的不知道,有人看到他跟一个小孩跑了……后来就找不到了。”
“小孩子?”
“阿瓦隆遍地都是死小孩儿!”抽烟斗地男人皱起眉:“难道你要我一个个把他们从臭水沟里拖出来问话?”
“有人看到了,他是东方人!还带了一条狗!”
酒保哀求:“鬼手先生,我真的只知道这么多了。萨满先生的名号在这里,我不敢撒谎,只求你放过我……”
“又是一个东方小孩儿?今天是什么日子啊,真是让人发愁。”
抽烟斗地男人叹了口气,挥了挥手,示意马文走开。起身拍了拍他的肩膀:“感谢你的诚实,朋友,今天酒吧里的东西,萨满先生会报偿你的。”
他一脚踢开碍事的碎桌子,扭头看向角落里:“您也看到了,常先生,我们的人并没有和你要找到的那个小孩儿在一起。”
角落里,灯光找不不到的影子里,一个消瘦佝偻地影子走出来。
这是一个东方老人,穿着看起来累赘又华贵地长袍,可是头发却是普通人衰老之后的斑白。他的眼眸凌厉,站在角落里的时候却没有半点存在感,像是空气一样,。
常先生双手笼在袖子里,长满老年斑地脸上面无表情:
“萨满向我们保证,会找到他。”
“是的是的,萨满说要找到他,我们就一定会找到他,一根毫毛都不掉的将那个白头发小孩儿还给你,说不定还买一赠一,给你再搭一个白头发小孩儿。但你总得给我们一点时间。”
“我会的。”
常姓老人淡淡地说道,后退一步,消失在黑暗中。
鬼手看着他消失不见,许久之后叹了口气:“妈的,真是麻烦啊。来人,通告下去,让下面的人加把劲儿,用心找。”
在门外,有下属快步走进来,低声说:“鬼手先生,萨满先生又有话带给你了。”
“什么话?”
“还是找人,另一拨人的委托。我们没法拒绝。”
“真是狗屎。”鬼手苦恼地挠着自己的白头发:“妈的,我们是黑帮啊,我们又不是托儿所……这次又是什么人?”
“一个来自东方的小孩儿,带着一条狗。”
“……”
那一瞬间,鬼手强压下一口老血吐出来的冲动,扶额长叹:
“让我来猜猜看,会不会还有人再来让我们找一条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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耗费了漫长的一整个下午,叶清玄终于循着复杂如同蛛网的道路找到上城区。
当远处的教堂传来悠长的钟声时,已经是黄昏的时分。
在人来人往地广场上,叶清玄疲惫地坐在喷水池旁边的条凳上,一脸满足地看着不远处的高耸建筑。
“皇家音乐学院,终于找到你啦。”
他笑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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