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说,当人真的命悬一线之时,脑海中会匆匆的将一生的琐事全都快速的过滤一遍,如走马观花,倒好像置身事外,将自己当做了一个纯粹的看客。
皇祁咬牙,该死的!究竟是谁说的昏话!他现在全身疼得似乎每一根神经都在叫嚣着颤抖着,何来那些闲心去想有的没的。他的童年一片漆黑,他的少年也亦然,好容易等来了一盏明灯通透,却又无情的被先帝给弃之九渊,当真黑暗得一塌糊涂,有什么好怀念的!
呵!——!疼!疼疼......
“你说的倒是轻巧,毕竟你也没存了救他的心吧。”
身旁隐约的传来一个女子的愤愤的嘀咕声,纵然模模糊糊,听得不甚清楚,但是皇祁还是几乎是不加思索就辨别出了那是妙妙的声音。
妙妙?!该死的!不是让她回去了么,怎的还会在此,当真不听话,等他醒来就罚!
“啧啧,你倒是一直在挂念这这个半死不活的人,我方才为了救他还不甚伤了自己的手呢,小妙儿偏心!偏心!我不依......”
女子冷笑:“哈——我就偏心!倒也亏得你能和一个半......半死不活的人计较,真是可笑!”
“小妙儿......”
呲——!这忸怩的男子声音是怎么回事!皇祁隐隐暴怒的握拳,莫不是南蛮子抓住了他们两个,不不!妙儿有危险!
但是......究竟是哪里不对劲,全身上下怎的如此难忍。
妙妙拧紧了眉头,拔出皇祁腰际的匕首,细细观察了一番皇祁的面色和伤口,终于似乎下定决心了一般,将匕首放在了一旁的火焰上烤着。
这是一个处在半山腰上的旧山洞,许是之前有什么动物居住过,山洞之中倒是还铺着一些干草。皇祁陷入了昏迷,意识不清的昏死在干草堆上。山洞中央生着一堆火焰。火焰旁架着木架,烘烤着几人被雨水打湿的外衫和披风。妙妙剑自己的盔甲放在一盘,解开棉甲和铜甲,仅仅穿着一件单薄的里衣。借此来用最直接的方法感应温度的变化。
山洞口立着一个欣长的身影,似笑非笑的看着洞外的风景,面上很是悠闲惬意。
“小妙儿,你倒是下手呀,你不下手他必死无疑。你若是下手,说不定还是必死无疑......嘿嘿,但是至少你不会遗憾了嘛!”
呸——!这绝对是十足十的幸灾乐祸!
皇祁咬牙,觉得自己的意识清晰了几许,眼下的状况又委实憋屈,唯恐妙妙被欺负了去,便就要怒吼而出!
可是莫说发出声音了,就是连自己的眼皮也睁不开。
还......真是狼狈!
他定了定神,理清楚自己的思绪。他记得自己领兵追着乌察赫而来,铤而走险。与沈将军的大军分开行动,在峡谷中中了埋伏,与南蛮子的精兵部队发生了厮杀,本是占了上风,却是在后来之时中了奸计,因而陷入了困境,被敌军包围,他情急之下,只能选择投崖来博取一线生机。
崖并不是极高,且有一定程度的坡度。他借着一身铠甲和功夫倒是避开了许多,可是不曾料到的是,最后射入右边胸口的两支长箭在这个过程之中扎得更深了!且箭上似乎淬了毒,却是不知道究竟是什么毒。身子本就虚弱,现下这般竟然连一点气力也提不起来。
现在如何又是被妙妙救了?身旁这个男人又是谁??
“其实那人说的倒是不错,初云的心脏倒还真是长在左边的。幼时在私塾做学问,我与公孙二公子发生了争执,他使技伤了我,我也没让他落得好处。只是被父亲教训了之后心情难免还是糟糕透了。初云来寻我,便是连他也说这件事情是我错了......我一气之下便锤了他心口一拳!却是下手没个轻重,使得他心口乌青了一大片,这事儿要是被宫女禀报给皇上,我必然是要受严惩的。初云便因此带着我径直去了洛南的马场,游玩了三日才回京。也便是那次,我知道他的心是长在左边的......因为他的右边,是听不得心跳的......”
妙妙从里衣上撕下一条长长的白布巾,将那烫好了的匕首轻轻擦拭了一遍,待到匕首冷却下来,这才停下动作。取过一盘熨在叶子上烧热了的水,用白巾沾湿,小小心心的扒开他伤口处的衣裳。
衣裳沾染了鲜血,与肉模糊在了一处,看着便触目惊心。
妙妙一边利落的将衣服扒开,一边问守在洞口的云中天:“话说回来,虽然很感谢你救了我们,但是,你又是为何会出现在这漠北,何况还是如今这么一副战乱之时......”
男子伸出了修长洁白的手指去接雨水,骨节分明的手,很是好看。嘴角的浅浅笑意不曾变动过:“我来这儿自然是有事儿要办了的......”
妙妙撇撇嘴,处理好皇祁身上的伤口之后,将匕首抵在两支箭的上方位置,咬咬牙,狠狠的一刀切下——并未有鲜血汹涌而出。妙妙轻轻舒缓了一口气,连忙一把使劲儿,拔出了那两支长箭。那躺在草堆上的男子一下子吃疼,蹙紧了眉头,面色多了几分扭曲,嘴唇本就苍白,这一下子便是一点血色也没有了。
鲜血此刻才汹涌而出,妙妙连忙拿出方才从云中天手里拿来的金疮药和止血药,倒在了伤口上,使劲儿的压着,捂着,不敢乱动。唯恐动一下,这血流得更加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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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安街,上元夜,人声如昼。
穿梭在人群中,隔岸看着河中的悠悠莲花船,绽放出了惊艳的味道。灯烛不熄,在寒风中打出颤颤的光,几只金蛾扑腾着翅膀,义无反顾的撞了上去,抖落了一地的金粉。
小开儿勾住妙妙的手,歪着脑袋,说话还是有些奶声奶气的:“娘亲,为什么它们要往火上扑呀?”
闻言,女子下意识的摸摸自己的右颊,那被烧得滚烫的记忆隐隐灼痛,像是一根根刺在撩拨着的刻骨。蹲下身子,妙妙看着小开儿的眼睛,玄色的瞳孔,很是温柔的颜色,正想着自己该怎么来解释这有些愚昧而无趣的自然现象之时,身旁的那个西苑大街的刘媒婆今儿给她介绍的相亲对象,也就是西街专门为各家酒楼长期供应新鲜猪肉的养猪大户程屠夫开了口,一边习惯性的用油腻腻的手指蹭蹭油腻腻的鼻头,一边扯着嗓子嚷嚷,笑容却是憨实而拘束的模样:“妙,妙妙,小开儿长得真可爱,像你一样真好看......”
他只是想要说说话,解除现在这尴尬的气氛罢了,且,小开儿长得一点也不像妙妙,更甚,妙妙长得算不得好看。
却也只是笑笑,可见得小开儿并不欢喜,回过头无趣的看了自家娘亲一眼,一边用眼角的余光瞥了瞥程屠夫,一边不动声色的用肉乎乎的小手扇了扇鼻头。
无奈,妙妙素来也都知晓小开儿的性子是瞧不上程屠夫这种粗人的,但这又何妨呢!程屠夫是个憨厚老实的性子,而现在的妙妙所求的已经不多了。
程屠夫呼了一口热气,化开在空气中成了一片迷雾,他便讨好的跑开去给小开儿买糖葫芦。
母子两人静静的立在河岸边上,看着程屠夫的身影在人群中走远了去,茫茫人海,一入其中便再寻不到踪迹。
妙妙敛眉,拉住小开儿的手,与他耐着性子说话:“开儿,看着娘亲,小孩子不能这般生的没有礼貌,你程叔叔他是好人,纵然平日里说话大声了些,处事粗莽了些,但对小开儿你可是极好的!”
小娃娃撅着嘴,一脸的不乐意,脸上却是有些羞红了的颜色,慌慌张张的试图辩解:“那,那又不一样!”
“怎的不一样了?程叔叔每回给你带好吃的好玩的,也不曾见到你拒绝,哪次不是欢天喜地的?”
小娃娃被堵的说不上话来,憋屈的咬着下唇,心慌慌的连眼眶都有些湿润了,却是一脸委屈而固执的表情看着妙妙,哽咽:“那,那娘亲是要我以后叫他阿爹了吗?”肉肉呼呼的小手绞弄着
眼里的倔强与那人的如出一辙。
妙妙几不可察的叹了口气,想要回答他是的,可是话语才到嘴边,却是再也发不出声音了。站起了身子看向不远处的莲花座,只觉得这长安的寒冬,比起晚年更要冷上几分,就连这细雪,似乎都带着扑面而来的森冷气息。
小开儿还是有些委屈的固执,耸拉着耳朵的可怜模样,眼巴巴的来抓妙妙的手:“娘亲,娘亲我们这样子挺好的,开儿不需要阿爹,开儿已经有阿爹了......”
妙妙只觉得连心肝都疼了,却又恨得有些牙痒痒。
伸手捏了捏小开儿红润润的小脸蛋,开口的话语便带着为人母亲独有的教育意味,身旁却在这时传来一个声音,突兀的响起,不容忽视。
“妙妙倒是好兴致,今儿上元夜怎的不邀请我一起呢,想来开儿也是极为想念于我的......”那声音自身后的人潮中传来,带着喜悦和热情的美妙味道。
开儿不曾察觉自己娘亲的身子只是在刹那间就僵硬了去,倒是因着见到熟人了而笑的眉眼弯弯,就要松开抓住妙妙的手飞奔而去。(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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