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入初秋,雨水逐渐多起来,十日里至少有六七日都在下雨,有时整夜整夜的下,一连几天都不见晴,人们不便外出,只能躲在家里打发时间。
“这雨都下了好几天了,还不见停,再这么下去,人都要发霉了。”织扇望着屋檐外如断线珠子似的雨,喃喃自语道。
织羽坐于她旁边,手里拿着针线,笑吟吟的道:“下雨也好,省的你老往外跑,你也大了,该学学女红,你看看,我给大小姐纳的鞋底,怎样?”
织扇凑近了一看,一边点头一边赞道:“针脚细密整齐,鞋底软硬适中,大小姐一定会喜欢的。”
织羽顿了顿,忽然停下来,望着阴沉的天道:“这天阴沉了许久,看着人心里难受。”
“是啊,这天压抑的我啊,都快要疯了。”织扇托着腮,看到院子里跑进来一个穿蓑衣的丫鬟,忙起身拦住道:“停停停,一身的水渍,别湿了屋。”
丫鬟在房檐下停下来,抖了抖身上的雨水,急道:“东墙角被水淹了,跨了一面墙,我来问问大小姐如何办?”
织羽放下筲箕进屋道:“大小姐,东墙角淹水跨了,婢子看这雨一时半会儿也停不下来,不如等雨停了再找人修缮?”
凌依正埋头看书,嗯声道:“找人搭个架子或者木板什么的,暂时先挡一挡,另外院里的护卫,增加四人去东边巡视。”
织羽得令,吩咐了丫鬟,又将女红拿进屋给凌依看:“大小姐喜欢什么样的花样,鞋面儿用桃红色的好不好?”
“水绿色吧,桃红太嫩了。”
织扇也跟着进屋,笑道:“大小姐明明比婢子们还要小一岁,心思却这般老成,像个小老太似的。”
“又胡说。”织羽瞪了他她一眼。
凌依不在意的笑道:“这雨只怕一时停不下来,沁心园那边让人多添几床棉被。另外吃穿用度一律只能多不能少。”
织扇闷闷的坐下:“这皇上的口谕也下来了,四面八方那么多人登门道贺,送的礼也够她们吃了。
也只有大小姐心宽,不计较她们曾经的所作所为。婢子就是爱记恨,这心里啊,实在憋屈的紧。”
凌依忍不住笑道:“说的好似多委屈似的。”
“婢子是替大小姐委屈。”织扇瘪着嘴。
织羽怕她又说什么没规矩的话,劝道:“你见大小姐何时吃过亏,这一切都在掌控之中。”
“大小姐。婢子知道自己目光短浅,下月就是迎娶之时,姨太----”
“夫人----”凌依打断她:“虽然还未正式过门,但口谕已下,你们都得改口称夫人。在这屋里说什么,我不计较,但出了这道门,说话做事都要万般小心,不能落人口实。”
织扇连连点头:“婢子明白,今日夫人去给老太夫人请安。说起了府内的庶务,老太夫人暂时压了下来,但府内庶务的事,夫人迟早都会要过去。”
她看了看凌依的脸色,平静无波,悬着的心,也就放下了些。
织羽也一直在担忧这个问题,“既然沁心园的那位成了主母,掌管府内庶务也是无可厚非。”
凌依作为未出阁女,管理府内庶务本就不合理。从前没有主母也就算了,可现在既然有了主母,她若还霸占着权利,邹氏大可以借题发挥。
凌依当然知道两人在担心什么。她嘴角轻扬,语带寒冰:“那也得看她有没有那个能耐了。”
织扇织羽互看一眼,都从彼此眼中看到了安心,如此胸有成竹,也只有她们熟悉的大小姐了。
下午的时候,雨终于停了。只是天色还阴沉黑暗,并没有雨后彩虹。
织扇高兴的直叫,嚷嚷着一定要出去走走。
织羽忍不住打击她:“这雨才刚停,路上泥泞不堪,你能去哪儿。”
“也对---”织扇脸立马耸拉下来,显得很无精打采。
“织羽姐姐,不好了不好了。”院外传来丫鬟的急呼声。
织羽心中一惊,忙走出去问道:“出了什么事?”
丫鬟跑的太快,腿上鞋上全是泥浆,“姨-----夫人出事了,刚看到刘大夫去了沁心园,我一问才知,是摔倒了。”
“摔倒了?何处摔倒的?”织羽惊的合不拢嘴,心里却突然有种不祥的预感。
丫鬟咬了咬唇,沉默片刻,才小声道:“在东墙那边,雨停之后,夫人在院中散步,经过东墙的时候,不巧从外面跳进来一只野猫,正好撞在木架子上,木架子倒下来惊了夫人,脚下一滑,人就摔倒了。”
织羽面色大惊,忙回屋禀报凌依:“大小姐,沁心园那边----出事了。”
听完织羽的话,织扇急的跳脚:“我就知道她们一定没消停,这好端端的偏要去那个角落散步,她分明就是故意的。”
“织扇-----”凌依责备的看着她:“无凭无据就不能随便乱说,走,去沁心园看看再说。”
织扇气的要紧牙关。
织羽取来伞:“就这会子又下毛毛雨。”
主仆三来到沁心园,凌善道和兰氏都已经到了。
刘大夫正在客厅里回话。
“-----幸好摔的不重,胎儿尚且安全,只是夫人体虚,营养不良,恐会影响日后胎儿的成长,切记不可动怒,一切都要顺其心意,方能母子平安,老夫开了两张方子,都是养神安胎之用。”
兰氏绷紧的神情终于缓和下来,让下人带刘大夫去抓药。
“祖母,父亲---”凌依上前行礼。
采菊刚刚从里屋出来,眼眶通红,看到凌依,也不知怎么的,竟然没有行礼。
织扇见不得她这种趾高气扬的态度,正要张嘴呵斥,瞥见织羽制止的眼神,她不得不压下心头的怒气,将脸转向一边。
采菊哭着跪在兰氏前面:“老天保佑夫人和孩子都没事,夫人刚刚醒过来,伤心极了,生怕自己罪过,连累的孩子。”
兰氏心放下后,又愤怒道:“好好儿的怎么会去那些偏僻的地方,知道夫人怀有身孕,还让她去那种地方?”
采菊吓得磕头求饶:“老太夫人,婢子真的不是有意的。
夫人这几日一直胸闷难受,好容易雨停了,就想四处走走。
谁曾想府内竟然还有坍塌的地方,只用高高的架子遮挡,婢子没注意到,经过的时候,野猫跳进来,撞倒了架子,这才惊扰了夫人。
老太夫人,婢子千错万错,不该让夫人去那种地方,只是这府内还有坍塌之处,实在让夫人心难安呐。
东墙无人修缮,随随便便就能进来一人,若是谁对凌府有歹意者,岂不是来去自如了。”
凌依跟着笑起来,轻声道:“好一个伶牙利嘴,明明是自己犯的错,竟然将责任归咎于府内。
你既知道母亲有身孕,还不过三月,最是危险的时候,竟然还敢如此掉以轻心,你心里有没有替母亲着想过。”
又转头对兰氏和凌善道道:“祖母,父亲,这婢子害的母亲摔倒,差点出大事,我以为应该将其撵出凌府,她实在没有资格再继续照顾母亲了。”
采菊急的面色发白:“老太夫人,夫人一直是婢子照顾着,若是换了人,夫人肯定不习惯,婢子知错了,婢子以后一定更加小心,再也不会了。”
“这一次是母亲好运,若是下一次,你再犯这样的错,母亲可不一定能这么好运了。”凌依气势咄咄逼人,似乎咬定主意要将采菊撵走。
“祖母,母亲现在正是关键时刻,半点马虎不得,若是留一个毛毛躁躁的人在身边,那怎么行,万一出了事,就是把她杀了,损失的也回不来了。”
采菊吓得跌在地上,愣了半响,似乎没明白为何最后责任都转到自己身上了。
夫人不是说,可以借此指责大小姐管理不周,顺便将庶务职权要回来吗,可是为何现在反而成了自己的过错了?
屋内一阵响动,却是邹氏苍白着面走出来。
兰氏不悦道:“身体不好还出来做什么,你不为自己考虑,也得为我孙子考虑,我管你是摔了还是怎么了,总之孩子不能有事。”
邹氏依旧咬着牙走到兰氏的正前方,作势要下跪。
兰氏一急:“没听见我的话?身子要紧,这些礼就免了。”
采菊试探着站起来,将邹氏扶住,邹氏这才虚弱道:“多谢母亲,我已无大碍,还请不要责怪采菊了,她也是想顺着我的意思,是我自己想出去走走。”
凌依关切道:“东墙荒芜,也没什么可赏的,母亲还是少走为妙,可要小心肚子里的孩子,现在全家,可都盼着这小东西快快长大呢。”
邹氏脸上露出慈祥的笑意:“是啊,我也知道,这孩子来的突然,我也没什么心理准备,心情就有些烦闷。
这不关采菊的事,我习惯她伺候,若是换了人,反而不习惯,还请母亲和老爷开恩,原谅她这一次,总归也没出什么大事。”
“若是等着出事,那可就晚了。”凌依笑盈盈的看着邹氏。(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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