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远行已经表明了自己的态度,瞿溪也是毫无顾忌,将瞿四老爷如何诱骗孟晓菱前往千金赌坊,秦百川如何将她救出,俩人在外畅谈一夜以及韩秋生找上门,如何被秦百川殴打的事情原原本本的说了出来。最后,瞿溪说出了秦百川的猜测,这很可能是瞿四老爷跟韩秋生共同导演的一场阴谋。
“可恨,实在是可恨!”陆远行被气得脸色铁青,咬着牙恨声道:“亏那韩秋生是才学之后,竟不顾廉耻惦记自己的嫂嫂,实在该千刀万剐!瞿侄,叔父便只问你一句,这事你打算如何处理?”
“我?”瞿溪根本适应不了陆远行这种谈话方式,不管怎么说,秦百川打人有错,只希望陆府尹能网开一面就不错了,倒是没想过换做她是府尹又该如何处理。
“瞿侄若是尚未想好,不妨听叔父帮你分析。”陆远行心里早有打算,沉吟了一下方道:“如果你说的都是真的,那整件事的幕后主使应该是瞿家四老爷无疑。”
瞿溪点头,陆远行继续道:“明人不说暗话,现在瞿家内部不算太平,收拾一个瞿老四倒不是什么大事,可怕就怕拔出萝卜带起泥,万一瞿家其余人联合起来反你,再加上萧家在外推波助澜,你又该置于何地?到时候,恐怕就算是我也无法帮你收场!”
陆府尹看得透彻,瞿溪没有说话,孟晓菱在一旁插嘴道:“陆大人,民女从未想过要跟瞿四老爷作对……我家庄主说了那些事情,无非是想禀告于你,韩秋生诬告秦百川诱骗民女,根本就是子虚乌有!民女还是完璧之身,若大人不信可传唤稳婆进行查看!”
“孟副部长无须多加解释,本官心里有数。”这女子可是秦百川的妾室,陆远行更是不敢小看,对她宽慰的笑了笑,又对瞿溪道:“瞿侄,若是不想深查,那这件事就好办了。”
“哦?”瞿溪竖起耳朵,静等结果。
“韩秋生心怀鬼胎诬告秦百川,孟副部长与韩家断绝关系在先,与秦百川两情相悦在后,事实清楚,证据确凿,根本无须多加审判。”陆远行含笑说道:“事后韩秋生大闹锦绣山庄,秦百川怒而出手……哼,按照大颂律令应该流放三千里!”
瞿溪和孟晓菱同时抬头,眼里带着深深的担忧。
陆远行话锋一转,又道:“虽说国有国法,家有家规,但却也不能一概而论。韩秋生作为读书人出言不逊,辱骂山庄庄主,秦部长怒而出手也是情有可原。我便罚锦绣山庄出银三百两了断此事,三月之内若秦百川再无劣行,这件事便到此为止,在此期间他依旧我行我素、作奸犯科,那便多罪并罚,两位以为如何?”
“民女孟晓菱,感谢陆大人再生之德!”这样的结果彻底出乎孟晓菱的预料,心头涌现出狂喜,孟晓菱当即便对陆远行叩头不止。
“本官不过是做了该做的事情,孟副部长无须这般!”陆远行有意拉近跟孟晓菱的关系,见后者起身之后脸上还带着泪珠儿,忽笑道:“说起来,秦部长和孟副部长同为锦绣山庄的肱骨,这回能珠联璧合,倒是喜事一桩。老夫便厚着脸为二位做主婚人,这就吩咐户部登记造册,不知孟副部长以为如何?”
“啊?”孟晓菱脑海中一阵阵眩晕,这一天从大喜到大悲,从大悲又到大喜,折磨得她要生要死。陆府尹目光迥然,孟晓菱不敢违抗,低声道:“民女感谢大人……可拙夫百川不在这里,我又不知道他的生辰八字……只怕……”
“秦百川,葵丑年,五月二十一。”瞿溪周身泛起一股寒意,低低的说道。
“庄主……”听瞿溪报出了秦百川的生辰八字,孟晓菱稍稍有点意外,可却也没往心里去,大庄主了解雇工的身份、生辰也实在是说得通。
“哼!”瞿溪说完之后,心里便好像被人插了一把刀,连带着脸色越发难看。
“庄主……你……是不同意我跟秦百川即时造册?”孟晓菱察觉到了瞿溪声音里的一抹杀机。
“我是山庄的庄主,又有什么资格不同意?”瞿溪觉得自己就是个疯子,心头已经被自己割了一刀,她还偏偏要往上撒盐:“我非但会同意,而且还很高兴,非常、非常高兴!”
“那……这件事就这么定下来?”嘴里说高兴可是那脸色阴沉的几乎要凝固在一起,陆远行意识到自己貌似说错了话,却也不好改口。
“定!”瞿溪胸口发闷,扭头不看孟晓菱,哼道:“陆叔,我想问问秦百川现在何处?是否还需要过堂,与韩秋生当面对质?”
“瞿侄,秦百川被血衣卫带走,我已派人去将他带回。如果血衣卫审理完毕而且并无太大的出入,那繁琐的流程该免则免;如果血衣卫没有审理出眉目,还是要在堂上走一遭。”陆远行不紧不慢的说道。
“既然陆叔都有了决断,瞿溪便不再继续打扰。”瞿溪对陆府尹行了一礼,告辞道:“孟副部长的事情就麻烦陆叔照顾,稍后让她回锦绣山庄也就是了。日后但有机会,瞿溪定会报答陆大人照拂之恩。”
瞿溪说完,紧了紧背后的白色狐裘,微微扬起了下巴,高傲的走出偏厅。
“阿巴阿巴?”在府衙外等得不耐烦的胡伯见瞿溪出来,匆忙便迎了过去,见孟晓菱没有跟着一起出来,干涩的声音里带着询问。
“她很好。”瞿溪缓缓的上了马车,靠在车厢上低头不语。沉默了许久,瞿溪才抬起头,看着胡伯道:“胡伯,我……是不是比孟晓菱难看?”
“阿巴?”胡伯不明白她的意思。
“我肯定比她难看。”瞿溪自问自答,又扬起了雪白的脖颈:“不然秦百川怎么不想着回万花小筑陪我,而是要迎娶孟晓菱为妾?”
“阿巴阿巴!”胡伯伯总算是会意,嘴唇抖动,指了指瞿溪,又指了指天,随后指着府衙内,又比划出了一个心形,最后双掌合拢,放在了脸颊的右侧。
“你是说,我平素里太过高傲,冷漠,而孟晓菱懂得体贴人,关心人,会让人觉得有温馨的感觉吗?”瞿溪嗤笑了一声,道:“或许你说的有道理,可我若是真心喜欢一个人,不会在乎他的性格,处事方式,就算他是个杀人犯,我也会如那扑火的飞蛾,愿意跟他一起慨然赴死,也不是这般草率的移情别恋。”
胡伯沉默,小姐是那种一条道跑到黑的人,这点没什么值得怀疑。
“胡伯,我明明不喜欢秦百川,明明跟他只是一直婚约的束缚,为何我此时会有心痛的感觉?”又沉默了许久,瞿溪喃喃道。
胡伯挠挠头,没吭声。
“算了,胡婆说你年轻的时候对这种事就一知半解,现在更是糊涂。”说了许多话,瞿溪心情似好了不少。
“阿巴,阿巴!”老伴儿背后编排自己,胡伯愤怒的比划两下表示自己的不满,又指着府衙内,伸出手掌,握紧拳头放在胸前。
“孟晓菱不是我的对手,秦百川牢牢被我控制在掌心吗?”瞿溪嘴角流露着一股苦涩:“他跟孟晓菱两情相悦,我若是横加阻拦,是不是太卑鄙了些?”
“阿巴,阿巴!”胡伯脸上带着焦急之色,坚决摇头。
“你说的也对,秦百川本就是我的人,在卖身契没有解除之前,我的确有干涉他的权力。”经过胡伯的一番劝说,瞿溪似乎一下找到了自己的位置,或者说终于有了一个明晃晃的借口。俏脸上恢复了傲然之色,瞿溪吩咐道:“走,去血衣卫!”
话说两头。
陆府尹跟瞿溪聊天的时候,血衣卫的地牢之内,在杜波的旁听下,于轻舞反反复复问了秦百川许多问题,秦百川倒也配合,将当晚的事情讲述的清清楚楚。与瞿溪的口供稍微有些出入的是,顾忌孟晓菱的声望与瞿溪的处境,他隐去了孟晓菱中**以及瞿四老爷介入的事情,只说那韩秋生如何卑劣,如何勾结外人陷害自己的嫂子。
整件事本来就是韩秋生的错,再加上秦百川的一张利嘴,等事情讲述清楚的时候,在场的血衣卫和一众捕快全都是怒不可遏。自古父母老去,长兄为父,长嫂为母,那孟晓菱对你韩家仁至义尽,韩秋生不思报答也就算了,竟还有那般龌龊心思,实在是读书人的耻辱!
“秦部长,你说的这些都是真的?”因秦百川会说家乡话的缘故,杜波对他倒是没多少恶感,如果这件事果真如此,那说明这人嫉恶如仇,也算一条汉子。
“杜捕头办案多年,恐怕我只要有一句假话便会被你听出来吧?”又不着痕迹的拍了一个马屁,秦百川笑道:“要印证我的话也简单,只需将韩秋生带来这里,他本就心里有愧,再面对这么多的刑具,定会如实招来。”
“你说得对。”杜波点了点头,道:“这么说,韩秋生确认是诬告无疑,可你殴打于他,也要承担罪责。”
“无所谓。”秦百川不太清楚流放到底是什么意思,因此根本没将这刑罚放在心上。
“秦部长敢作敢当,在下佩服。”杜波站起身对秦百川抱了抱拳,又道:“似你这等作为原本当得起杜某人跟你把酒言欢,可公务不敢废。于捕头,事情你已经审理清楚,便将案宗交于我,陆大人自会做出判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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