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丁三石返回的途中。秦百川勉强提起精神。吩咐丁三石回头告诉猴子。让他派人将伏蟒山的兵器、弓箭先拿去训练。盔甲的事情还要再等等。下达命令的过程中。秦百川也明确说了。搬运这些东西。他不相信谭教头。也不相信丁三石。便只相信猴子一个人。
对于秦百川的谨慎。丁三石也能理解。点头答应之后。见秦百川兴致不高。他也沒有多说。秦百川抬头看了看。此时已经是月上中天。阴沉沉的夜幕上笼罩着点点寒星。而战马、铁块、银子。这就好像是三座沉甸甸的大山。重重的压在了秦百川的心头。
“秦大哥。你们可算是回來了。”刚到河对面的工坊附近。楚昂正在那里來回踱步。急的抓耳挠腮。见到秦百川之后大声道。
“你在等我。”秦百川有些疑惑。
“是啊。要不是家父命令严格。命我们不能私自渡江。我早就去那头找你了。”楚昂搓了搓手掌。低声道：“秦大哥。岚姐已经派人來传三次消息。要你马上前往望江楼。”
“马上前往。”秦百川脸上闪过一道凝重之色。原本他今晚就是打算看看望江楼的情况。可若非有事发生。岚姐怎会叫人來找自己。而且还是三次。秦百川回头看了一眼丁三石：“难不成……望江楼又出事情。”
“昨晚秦兄弟惩治付缪的手段想來早已让人胆寒。试问这江陵谁还敢去捋秦兄弟你的虎须。”丁三石冲着秦百川眨眼。嘿嘿笑道：“是岚姐想兄弟你了也说不定。”
“不会。”秦百川摇头。嘴角泛着冷笑：“丁大哥。去准备马车。到了望江楼自然会有分晓。”
前往望江楼的路上。秦百川将“三座大山”的事情暂时放在一边。仔细思量了老半天。似乎还真和丁三石所说的那样。谁有天大的胆子去触望江楼的霉头。可若不是有人來找麻烦。那到底又是什么事儿。能让岚姐连续派了三次人。
赶到望江楼之后。秦百川急匆匆的下车。却是看到了一片喧嚣的场景。虽说柳媛媛还沒回來。今晚素纤纤也沒在。可昨晚发生的事情以及秦百川处理这件事的手段却是成为了不少人关注的重点。因此今天的望江楼竟比往日还繁华一些。
秦百川站在门口扫了一眼。却看到昨天他明确说赶走的王大力以及原忠义勾栏的班底依旧在舞台上演出。这让他稍微有些不悦。还不等发作。楚轩从楼上小跑着下來。顺着秦百川的目光猜测到了他的心事。楚轩急忙道：“秦大哥。今天王大力跪着求岚姐一整天。说是知道错了。求岚姐给他们一次机会……你也知道。岚姐本來就是……”
“行了。他们愿意留就留。等媛媛回來再安排。”秦百川昨天也是争一时之气。此时心中固然恼火也却也能够压制下去。将王大力等人的事情撇在一旁。他沉声道：“岚姐呢。”
“秦大哥。这边说。”楚轩谨慎的环顾了一圈。拉着秦百川走到望江楼外。丁三石在外警戒。楚轩这才小声道：“岚姐不在望江楼。出去了……嗯。晚些时候有人过來找她。给她一张纸条。她犹豫了一会就走了。”
“一个人。”秦百川一颗心便悬了起來。次奥。所谓树大招风。岚姐可能还沒意识到。她现在可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一些江湖宵小少不得要打她的主意。
“这回沒有。岚姐带着武夫和王神武王大哥一起去的。”楚轩从身上拿出一张小纸条。递给秦百川。道：“岚姐走了沒一会。王大哥便返回望江楼。让我派人去找你。找到你之后。将这个交给你。”
有武夫和王神武两个人在。秦百川多少放心了一些。武夫脑子虽然生性耿直。可战斗力不容小觑。王神武虽然是个残疾。可做了那么多年的总把头。对江湖上的那些勾当自是熟悉到不能再熟。想來也沒什么乱子。
将纸条打开。上面岚姐亲笔写着一行小字。却只是一个地址。在江陵主城以北。将纸条递给丁三石。丁三石看过之后表示知道这个地方。秦百川便让楚轩先回望江楼。他则是上了马车。由丁三石带着前往。
丁三石知道秦百川担心岚姐的安危。因此马车也是赶得飞快。待等绕过江陵主城。眼前便出现了一座座低矮的丘陵。丘陵掩映之间。倒是有房舍。只是此时天色已晚。大部分人早已进入了梦乡。借着明亮的月光。注意到又一处丘陵被人圈起。里面种植了一排排的梅树。秦百川好像忽然想到了什么。指着那处庭院道：“丁大哥。你看那里……可是青梅园。”
“瞧这架势。应该是。”丁三石毕竟不是本地人。因此也不敢给出肯定的答复。笑道：“我好像听说了。青梅园的主人好像姓姚。外号叫老妖怪。赚钱的本事也是不小。”
“姚明远。老妖怪……我见过他。”秦百川沉吟着道：“而且我还知道。他是黑虎山放在江陵的眼线。”
“互相安插明线是江湖势力的规矩。秦兄弟可是觉得那什么老妖怪有问題。”丁三石问道。
“就算有问題。也是丘山、沿海、黑虎山三方的问題。跟我有什么关系。”秦百川嗤笑一声。只需再给他一些时日。待等到火器应用于战场。管你什么这个山头那个海的。只要触犯老子的利益。保准轰得连你妈妈都不认识：“我只是觉得奇怪……岚姐平时只在江陵两岸走动。跑到这里又干什么。”
“兄弟自己都说了。到了地方自然知晓。”过了青梅园。又跑了大概不到十里路。丁三石缓缓放慢车速。扶着秦百川从车上下來。顺着右手边的小路拾阶而上。走了大概一盏茶的时间。终于看到了岚姐纸条上所写的三间小木房。
“秦兄弟。就是这里。幸不辱命。”这个地方不太容易找。见门口武夫如铁塔一般守在那里。丁三石这才松口气。
“先生。”武夫看到秦百川之后。小跑着便冲了过來。
“岚姐在里面。”秦百川指了指中间的木屋。里面还燃着油灯。
“嗯。”武夫果断点头。道：“先生。岚姐有话。让你一到便赶紧过去。”
“里面是什么人。”透过严严实实的窗户纸。看到小小的木屋当中人似乎还不少。秦百川疑惑的道。
“具体不太清楚。可听口音和严大公子有些像。似是安阳一代。”武夫应道。
“安阳。”秦百川身子微微一颤：“沿海军。又或者。程嫣然。”
武夫不知道细节因此不好做出判断。但是秦百川几乎死死坐实了木屋那些人的身份。在安阳他认识的人有限。严府严老爷已经让女儿和侄子赶來了江陵。就算老爷子自己过來找的也是他们。除了严老爷。他还认识的便只是沿海军和程嫣然。
微咬了咬牙。秦百川大步进入小院。德生公跟他沒什么交情。可人家送來了黄灿灿的金子。还有三船海盐。这个恩情秦百川一直记得。而且他也吩咐谭教头要去打探德生公后人的下落。所以是他们的话。秦百川必须要见。必须要帮。至于程嫣然。那更不用说。若不是那妞在黄石岛上临时反水。他秦百川早就魂飞魄散了。
似听到秦百川的脚步声。房间内原本就极低的交谈瞬间止住。秦百川敲了敲门。里面传來一声警备的冷哼：“谁。”
“江陵。秦百川。”问话的是个男人。操着一口地道的沿海口音。秦百川隐约有了判断。大概是沿海军。因为……程嫣然手下的东瀛浪人。大颂话说的十分夹生。
“吱呀。”
木门被推开之后。一条看似有三十岁左右的方脸大汉上下打量了一番秦百川。秦百川冲他点点头。那人倒也知趣。侧身避开身子。等秦百川进來之后。又小心翼翼的关上了房门。
房间不太大。充其量三十个平方不到。秦百川稍微扫了一眼。正中间是个四方桌。岚姐坐在主位上。她旁边是一个大概三十刚刚出头女子。她穿着虽然普通。但坐在那里却有一番中年女子成熟稳重的风度。秦百川进來的时候她拉着岚姐的小手。正在说着什么。
在桌子的右手边。也就是副主陪的位置上坐着的正是王神武。见到秦百川他急忙起身。冲着秦百川点头。沒说话。最后一个位置上端坐一个少年。由于是背对着秦百川。看不清面相。
除了这四个人以及方脸大汉之外。屋子里还有两个女人。坐在房中的木床之上。这两个女子穿的也是寻常百姓家的衣服。可脸上却是浓妆艳抹。看上去艳丽无双。可却使得整个屋子都弥漫着一股刺鼻的胭脂气。
“秦大哥。”背对着秦百川的那个少年回过头。看到秦百川之后眼圈一下就红了。站起身噗通一声跪在地上：“秦大哥。沿海李德生子嗣李健。拜谢秦大哥的救命之恩。”
说着。这少年“砰砰砰”在地上磕了三个响头。
“李子的李。健康的健。果然是你们。”秦百川双手将少年扶起。这小伙虽然顽劣。可此时表现出的情绪却是至情至性。或许是家里突遭大难的缘故。秦百川隐约的在他眉宇间发现了一股男人应有的成熟。
“秦大哥……”李健眼里已经有了泪珠儿。可是他却咬住牙。不让自己的泪水流下。爹爹在安顿他们之前。曾告诉他。从那天开始。他李健就是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了。男子汉应该重义轻财。流血不流泪。李健牢牢地把这话记在了心里。
就算知道爹爹力战而死。李健甚至连眼睛都沒有红一下。因为在爹爹安顿他们的时候。李健就知道这回爹爹肯定是有死无生。他甚至跪在地上求着爹爹跟他们一起走。但爹爹说。他一生被称为义薄云天。沿海军有难。就算是死。他也要跟兄弟们在一起。
这对儿父子关系始终不融洽。可德生公用自己的实际行动。告诉了叛逆的儿子。什么叫做义。什么叫做男人。因此。爹爹死的那天。李健沒有哭。可此时见到秦百川。眼泪就有些不听话。这不是因为他懦弱。而是因为当初秦百川舍身相救之后。便离开了安阳。他甚至连一个道谢的机会都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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