readx(); 在锉刀小队的所有成员到齐后,我们一度沿着环状走廊以正常人行走的速度前进了二十分钟,却没有发现席森神父所说的休闲设施,在我们眼前的仍旧是一条仿佛会无限延伸下去的走廊——安静,单调,除了我们以外没有其他人。这也许是因为场地太过广阔,也许是因为这条环状走廊具备某种特异,但我们决定不探究下去。锉刀他们到底对这样的情况有何种想法,我不清楚,也不打算去琢磨,我更没打算去追究席森神父的说话到底有多少真实性。因为我觉得,无论这条环状走廊到底是怎么一回事,都不会在关键时刻成为障碍,五十一区的人,无论是政府方面,还是神秘组织集合,都不可能就这么将我们拘禁在此处。正如席森神父之前所表示的那样,我们现在需要的是休息,等待交涉的进一步开启。
在决定不再向前探索后,我们各自回到自己的房间。尽管走廊的景观是如此单调,每一处都感觉不到有什么区别,都是银灰色的光滑的墙壁、地面和天花板,再没有更多的东西,这让我们有时会产生自己原地踏步的错觉,也无法用肉眼识别自己的来处。不过,只要我们将手掌按在墙壁上,总能开启回房的大门。
“他们在防备我们。”锉刀从冰箱中来回搬运了十几罐啤酒。她的精力还十分充沛,一点睡意都没有,但是其他雇佣兵们已经明显露出疲乏的神态。从木屋事件开始,他们就承受了相当大的压力。虽然对我、咲夜和锉刀三人来说。那些看似危险的遭遇就像是过家家酒一样,但对包括三名灰石强化者在内的其他雇佣兵来说,仍旧是生死攸关的险境。而且,无论木屋事件的环境,还是这个五十一区环状走廊的环境,都具有强烈的精神压抑性。
不继续在环状走廊上前进,虽然也有无所谓的因素在内,但不得不承认。考虑到整支队伍的状态,其他人的确不能再继续走下去了。尽管五十一区看起来是不是友善,至少也是中立的地盘,然而我们却必须考虑最坏的情况。
至于为什么要将客人的休息室布置成这种让人精神压抑的环境,或者说,为什么要将我们分配到这种地方来,若要说没有一丝别的用意。单纯是没有地方安排了,或是没有考虑到,那一定是谁都不会相信的谎言。
“怎么样?他们给了我们一个下马威,还想要我们乖乖合作。”锉刀理所当然地宣泄着自己的不满,咕噜噜地一口喝光一罐啤酒,然后一用力就将易拉罐捏成团。看似漫不经心地扔到自己的身后。搁在角落的垃圾桶陡然自行朝这边滑过来,将从空中掉下的垃圾装进自己的肚子里。
“哦——”锉刀察觉了这一幕,不由得发出惊叹的声音,“这可真不错。”
“那么,你觉得我们该怎么办?再见面的时候发表抗议声明?”我平静地反问到。
“说的也是。他们可不会轻易就范。我说,用这把刀给他们来一发如何?”锉刀看向搁置在一旁的临界兵器。脸上浮现诡异的笑容。
“无所谓哟。”我真的无所谓地说:“如果你真想那么干的话。不过,那样我们的底牌就没有了。”
“你觉得席森神父他们知道我们带来了这玩意吗?”锉刀的表情稍微正经了一些,从口袋掏出香烟,扔了一根给我,自己也点燃了一根。
“我不觉得他们不会泄漏给其他人知道。”我只是这么回答到。如今泄漏在外的统治局临界兵器并不多,每一件几乎都可以视为战略性的威慑力量,而我们却将之近身携带,这个情报在关键的时候,或许会发挥扭转性的力量。
锉刀沉默了半晌,突然对我说:“我不看好加入他们,虽然不知道他们的计划到底是什么,又有什么底牌,但是,我相信‘收益越大,风险就越大’这句话。他们想要通过计划达成的目标太大了,即便风险已经分摊,但还是让我感到不安。”说罢,她扔掉抽了一半的香烟,自动感应的垃圾桶再一次及时赶到,将香烟收入怀中。
锉刀已经明确表示了自己的看法,但她仍旧将选择权放在我的手中,而我此时此刻的注意力,并不放在席森神父等人的计划上。比起那个遮遮掩掩的计划,我更在意咲夜的异常——她重新变身为灰烬使者后,先前那种带给她巨大负面情绪的感觉就彻底消失了,但是,这并不意味着,造成她异常的因素已经消失,更大程度上,只是被切断了感应而已。能够让咲夜产生那么大的情绪波动,迫使超级桃乐丝留下的面具自动运行的异常事态,必然不是简单的东西。根据咲夜的描述,以及咲夜自身的特殊性,以及罗夏墨迹面具的来历,我有考虑过这个异常和“江”有管,而凡是和“江”有关的东西,都一定不能用常理视之。
在我的内心深处,有一种感觉越来越清晰,这个不知道是什么的异常因素,很快就会找上我了。至于那到底是什么,脑硬体已经做出了好几种可能性,只是,我无法判断,它会以怎样的形态出现在我的面前,会否进一步造成五十一区的混乱。
灰色变身形态下的咲夜看起来已经没有问题,但我仍旧不愿意让她独自呆着,即便我们就在同一个宿舍房间中。我告诉她,我打算和她一起睡,她没有反对,实际上,我继承自上一个高川的关系,和她是一种极为亲密的情人关系,即便在我诞生的这一个多月来,即便和近江结婚后,这样的关系也没有发生疏远性的改变。自称灰烬使者的咲夜,和正常状态下的咲夜不太一样。当我从身后抱住她的时候,那种不一样的感觉更加清晰——尽管我无法将之清楚明白地描述出来。不是疏远,不是隔阂,模糊地描述,就像是拥抱着不同思维情感,连身体感觉也不一样,可是却微妙地拥有相同“核心”的两个人。
咲夜的身上,散发出独特的味道,大概是这身灰色装束的味道。同样拥有女性的柔软,但和她平时散发出来的味道不完全一样。如果闭上眼睛,我觉得自己好似在抱着她,又好似在抱着另一个女性。
这个感觉,是掺杂了桃乐丝的味道吗?我这么想着,意识却不由自主地滑出脑硬体。尽管,这个过程给人一种自然而然的感觉。就像是逐渐陷入睡眠时,意识不由自主的远去,但是,在彻底陷落之前,我已经反应过来了,这根本就不是自然的状态。因为在以脑硬体为主控体的时候,意识会被锁定,这就像是电脑保护软件的主动防御措施,以确保不会受到类似幻觉之类的意识攻击的影响。然而,被锁定的意识却在无可遏制地滑落。脑硬体的存在感也在远去。
——到底……是什么?
我的意识模糊起来,似乎有那么一瞬间消失了。但又重新懵懂地浮出水面。我处在一个不受控制的半梦半醒的状态,而我依稀知道这一点,同时也明白,这不是正常的情况,然而,就像是被梦魇压在身下,无力做出任何改变。我听到了奇特的声音,有时像是流水的声音,有时像是一群人在嘈杂,有时却宛如坏掉的收音机,只是让人烦躁地沙沙作响。我无法动弹,但是在努力睁开眼睛之后,从模糊的视野中,看到了晃动的影子,像是人,又像是鬼魂。我甩头,想要让自己清醒一些,但是,视野却突然前进,然而我却没有任何行走的感觉。
我仿佛变成了幽灵,向前飘去的时候,一团虚幻的线构图像一闪而逝,在惊鸿一瞥的印象中,那似乎是一扇门,亦或是一个舱盖,而穿出去的我,就像是一个真正的幽灵。虽然有些迟缓,但的确穿透了什么,在前飘了出去。大量而复杂的线段、纹理和脉络在朦胧的视野中交织着,因为太过复杂了的缘故,无法分辨到底都是什么东西,同样复杂的声音仍旧在耳畔回响,而那些像是其他人,但又只有一个模糊影子的活物,视我为无物地穿行着。我不知道他们到底是什么人,又在做些什么,只是,在懵懂的状态中,仍旧有一个十分坚定的想法——这个地方不是五十一区。
不一会,那些复杂的声音似乎变得清晰了一些,我觉得自己分辨出了一些词汇:“融化……”、“注射……”、“三号……”、“数据……”等等,但是它们却无法拼接成一段完整的内容。只是,这些明显具备暗示意义的词汇,在我的记忆中占据着独特的地位,我在朦胧中,一度假想着,自己因为某种因素,以一种莫名的状态暂时回到了现实,我所看到的东西,所听到的言语,都是围绕着正在接入末日幻境的高川所发生的研究动态。然而,情况比我想象的还要复杂,因为我听到了一段类似于德语的发音,现实病院的研究人员中不仅没有德裔人士,实验也从来没有使用过德语。更复杂的画面挤入视野中,仿佛上升到了广角镜头,更多幽魂般的人形阴影在活动,视像也不断向更宽更深的地方蔓延。声音的汇聚,变成了一片巨大而嘈杂的工作间,而不再像是一个讲究肃静和效率的研究所。
不久后,这个纵深极广的画面又发生了变化,勾勒出这幅景象的复杂线段好似万花筒一样变幻着,其最终勾勒出来的景象,仍旧是朦胧而模糊的,但仍旧可以分辨,并不是发生在同一个地方的物事。我不由自主地向前漂浮,仿佛跨越了一个又一个的立体画面,我就像是个幽灵,单纯只是一个无法影响这些画面的旅人而已,我甚至来不及想明白,这些画面具体都在演示着什么,代表了什么。
如果要打个比方,我觉得自己就像是梦游仙境的爱丽丝,只是。我远远不如爱丽丝那么清楚自己到底是怎样一个状态。又像是奇幻作品中所描述的,穿越了空间和位面的旅者。在不同的世界里留下自己渺小的足迹,只因为,自己只在每个世界的极小一块地盘上停留了一会。
原本复杂的线段,渐渐变得稀少起来,最终只剩下一块等身高的矩形,而我的视野在这时不由自主地向下看了一眼,我立刻知道了,我的意识所在。并不是自己的身体——那是一个拥有明显女性性征的身躯。
那么,她是谁?我为什么会在她的身体中?很明显,之前我所看到的一切,都是她的活动,而并非处于我意。另外,我所看到的那些画面,到底是什么?我在这个女性的身体中。抵达了怎样的地方?
四周一片空白,就像是完全由白纸构成的,我仿佛站在一个无限宽广的空间中,唯一不一样的地方,就在于身前一片苍白中的这个矩形的线段图像。
于是,视野渐渐凑上去。随着影像的逼近,这个矩形的图案也越来越复杂,结构也越来越复杂,它所代表的物体也越来越清晰——很快,它就变成了一面等身高的镜子。然而。在镜子中的倒影,却完全看不到我所附身的这个女性的样子。只有一只仿佛在熊熊燃烧着的眼睛。
血红色,像是流淌着鲜血,又像是鲜血如火油一般燃烧,在这颗让人感到口干舌燥的瞳孔深处,宛如玻璃一般倒映出了我的脸。
而在我的脸侧旁的是——
我似乎看到了那是什么,但是没能记下来,因为就在那一刻,一种强烈的波动让我猛然转醒,一切似真似幻的景象全都消失了。尽管如此,我仍旧无法确定,自己已经从那梦魇一般的世界中回到了现实,因为,我感到自己就像是喝醉酒一样头重脚轻,而且,仍旧没有感觉到脑硬体的存在,仿佛自己又恢复了人类的身体。
在晕眩的视野中,景物一下子清晰,一下子模糊,一会儿拉远,一会儿接近,不过,比起之前,我此时的意识更加清晰了一些。我撑着地板勉强站起来,但脚下一软,就不得不扶住身边的墙壁,墙壁也是一下子坚硬,一下子柔软,紧接着,连地板传来的感觉,也变得这样暧昧起来。
尽管状态十分不好,可以说是糟糕透了,身上仅存的气力只足够支持自己站起来,勉强走上几步,遇到危险的话,铁定一点还手之力都没有。身上也摸索不到任何武器,连锁判定和伪速掠也无法启动,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视网膜屏幕和脑硬体已经失去存在感的缘故。我就像是一个虚弱的正常人,虽然很快就察觉了,自己不在房间中,也没有任何头绪可言。这里是环状走廊,看上去像是我们暂住的宿舍所在的那一条。
莫名其妙的遭遇,和莫名其妙的异状感,让我认为自己仍旧在做梦,但是,眼前这摇晃的景象,却相当真实。当我面向墙壁,想要借助光滑透亮的金属面看一下自己的脸时,却悚然看到了一双没有脸支撑的眼睛——左眼是血色的,右眼是碧色的,一种强烈的熟悉感呼之欲出,这是我的,不,确切说,是保存在“高川”的记忆资讯中,存在感最为强烈的眼睛形态。尽管,这双眼睛形态的来历不太清晰,似乎存在于另一部分没有被整合的那部分高川资讯中,然而,毫无疑问,打心底认同,这是“高川”的眼睛,也是我此时的眼睛。
真的是梦吗?我这么想着,因为,我已经失去了左眼。
有什么东西在呼唤我,有一种情绪在催促着我,如此感性的情绪化的状态,自从脑硬体深度运作以来,就没有再出现过了。我觉得有些新奇,同时也觉得是在这个糟糕的梦境一般的世界里,唯一让人可以开心一点的事情。
我扶着墙壁,依寻着心中的呼唤向前迈步。我的脚步不快,身体有强烈的虚弱感,根本就不像义体那般顽强,这一刻,我真的觉得自己已经恢复成人,尽管,也许只是一个重病患者的普通人。这种感觉,又让我在恍惚中,几疑自己回到了现实,在不知不觉的时候,从末日幻境的机房中逃了出来,拖着严重恶化的病体走在黑塔中。
这个时候,我意识到自己已经分辨不出真实和虚幻了,但是,真实还是虚幻似乎也变得不再重要。重要的是,在心中呼唤着我的东西。我不知道那到底是什么,然而,我却知道,那是对自己而言,宛如使命一样的存在。
我感到呼吸困难,每一次呼吸,都能听到自己发出的“嘶嘶”的,宛如吸氧的声音。我的步履艰难,行动缓慢,但是每一步,视野中景色的变幻都让我觉得缩地成寸一般,向前移动了很远的距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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