readx(); 245结束就是开始
我一直没有想过事情会变成这样。
在这个临时数据对冲空间的肿瘤区中出现了第二具临界兵器,这种被称为“重粒子放射装置”的武器,一次性就击穿了由无数构造体垃圾重组生成的巨人艾琳,并在肿瘤区的墙壁上开了一个大洞。
所有这些出现在肿瘤区的异常造物远远超出了我对临时数据对冲空间所具备的科技水平的预估。即便在我仅有短短两个月的时间,却异常丰富的冒险旅途中,也是第一次见到。在末日幻境的日记中曾经提到的埋藏在地下空间的纺锤体机械也不过如此吧。
这就是统治局的科技,不,应该说是被现代人类消化后仿制出的类统治局科技产物。临时数据对冲空间,巫师,安全代理素体,构造体巨人,最终安全警卫,重粒子放射装置,无论那一种都已经远远超出现代人类认知的水平。
末日真理对统治局科技的破解和研究一直处于世界最前沿的位置上。
玛尔琼斯家曾经是末日真理的重要构成部分。
艾琳是玛尔琼斯家的最高领导者。
索伦和玛尔琼斯家对抗了十年。
所以,索伦也好,艾琳也好,都掌握着相当程度的统治局科技。
这样的推导的确理所当然。
然而,即便身在临时数据对冲空间中,见识过巫师的力量,但是从来没有像现在如此直观的认知到这里存在的力量。通过眼前的事实,又不自觉去思考末日真理所具备的力量,继而推测和末日真理三角鼎力的黑巢和网络球的力量。
我感到自我的渺小,即便自己是一个拥有使魔的魔纹使者。那样的感觉,就像是快走到山脚时,却发现迎接自己的不是想象中的傍山小镇,而是一个深不见底的深渊。我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什么,自己曾经见识过的世界,即便远远超出普通人的理解和想象,也不过就是一个笑话。
自从末日幻境出现在自己的身边,我就已经觉得这个世界正逐渐变得陌生,我以为自己会逐渐习惯,然而在我觉得自己可以捕捉到脉络的时候,它却突然加速,变得无法理解。
在某个不为人知的角落中,巨大阴影所变成的怪物暗暗窥视着这个世界,一旦它决定出来,至今为止的现实所存在的各种概念就会一瞬间被瓦解。这就是我亲眼目睹在这个小镇里中发生的一切后,唯一剩下的感想。而这种想法是如此冰冷,而且还能沉重,就像沉入千万公尺的海底,巨大的压力似乎眨眼间就会将自己碾成粉末。
太可笑了,简直是个噩梦,而自己就是活跃在这个噩梦中的小丑。我真想快点醒来。
被重粒子放射装置击穿手臂的巨人艾琳没有任何痛楚,也没有任何闪躲的念头,怪物索伦的重粒子放射装置总能够给它身上添加伤口,然而就像是被磁石吸引的铁块,构造体垃圾不断飘浮起来,去填补那个巨大身躯上的破裂和豁口。而在巨人艾琳毫无顾忌的蛮力攻击下,怪物索伦身周的防护罩似乎摇摇欲坠,它的每一次挥手,都会刮起沉重的风声。
这是目前为止幸存的任何一个人都无力更改的局面,我们被夹杂两只怪物中间,饱受着殃及池鱼的惊骇。
当重粒子放射装置形成的光柱再一次击穿巨大的构造体垃圾重聚的身躯时,构造体残骸如雨一般落下,一不小心让我们这些人类脑袋开花,然后被掩埋在垃圾山中。这样的局面已经不止出现过一次,这些落在地面的残骸很快又会漂浮起来,再一次填补巨人艾琳的身体。
在所有的构造体都被蒸发之前,这个巨大的非人生命体将不会就此倒下。留在这里已经没有意义了,这里不是自己这些人能够有所作为的战场,这也许不仅是我,也是其他人心中的想法吧。
“这样下去不行,席森,带我们离开这里”我说。
“回到现实?没办法,小斯恩特才能做到。”席森神父一筹莫展,语气听不出慌乱,但事实却令人不得不相信,他说的是实话。
——核心程式自毁倒数计时三十秒,能量输出超越临界点百分之三十。
机械人声再一次在肿瘤区的空间中回荡。
“不管到哪里都没关系,赶紧离开这个鬼地方”玛索已经扔掉了电击鱼枪,一边喊着,一边用力砸开从我头顶落下的构造体残骸。她这身类似宇航服般臃肿的防护服让她的反应和力量都发生了巨大的变化。靴子底部甚至能够产生几毫米的悬浮,或吸附在直立的墙壁上进行高速移动。在所有人中,具备着可以与真江和席森神父相提并论的移动能力。
“没办法了,只能从我们来时的地方回去。”我提议道,“这个区域的上方就是精神病院的停尸间。”
如果有可能,我希望能找到更好的出口,就算躲回停尸间,也仍旧是在临时数据对冲空间中。我不觉得在这个肿瘤区中,索伦变成的怪物能够战胜玛索。玛索处心积虑要降临此处,一定做好了完全的准备。虽然索伦同样准备了杀手锏,但从机械人声的警报中就能看出来,他也已经是背水一战,就算变成了最终安全警卫,也不是完整的形态,不得不开启自爆装置。当然,类似玛索身躯的安全代理素体被我夺取,大概是导致这个局面的主要原因之一。
一旦玛索战胜索伦,这里的人铁定没好果子吃,兔死狗烹的下场几乎可以预见。时间已经不允许等待,所有人在真江的带领下朝升降梯的方向前进。
快要接近门口的时候,一个巨大的影子从空中笼罩过来,每个反应过来的人立刻像被烧了窝的兔子一样四散奔逃。那个巨大的躯体重重砸在地上时,地面的震动让人几乎站不住脚,还得狼狈地闪开飞溅而来的坚硬碎片。当我看清从空中跌落的大家伙就是变身最终安全警卫的索伦时,它的肢体边缘不断渗出血迹来,有人没有逃过这一劫,被压成了肉饼。
我来不及产生任何感慨和后怕的情绪,和真江一起扯住身旁呆愣的玛索,冲进升降机中。玛索脸上浮现出心有余悸的神色,那只手臂就落在她的脚边,数枚从最终安全警卫的身躯上剥离的破片插进防护服中,差一点就将她的脑袋开了瓢。
当躺在地上的最终安全警卫再一次抬起重粒子放射装置的时候,席森神父也冲进了升降机中。被他掺扶进来的还有一名番犬部队的士兵,而这名士兵的身上扎满了构造体碎片,右腿也只剩下半截,鲜血止不住地涌出,似乎随时都会咽下呼吸。
原本只能站下四个人的升降梯,在两人进来之后,宽裕度竟然仍旧和原先一样。虽然意识到这种奇妙的变化,但这并不是什么值得深思的问题。
经过了那么多奇诡莫测的事情,我已经深刻认识到,只要在临时数据对冲空间中,就必须抱着一种以不变应完变的态度。在真正理解临时数据对冲空间的构成和机制之前,“存在就是合理”——只有抱着这样的想法,并基于此进行推断和行动,才能在这个世界生存下去吧。
“其他人都死了”席森神父皱着眉头说,他看了一眼士兵,在胸前划了一个十字。虽然不明白他到底真是悲怜天人,还是惺惺作态,但是现在也无暇理会了。
——核心程式自毁倒数计时十五秒。
地板开始上升,粒子放射装置发出的剧烈光影和声响就像放在一个匣子里,随着匣子的闭合越来越小,就在视野只剩下膝盖的高度时,巨大的震动和撞击声再一次传来。一块破片迅雷不及掩耳地射进来,意外击中了躺在地上,看似奄奄一息的番犬部队的士兵。这个倒霉的家伙的半个脑袋飞了出去,红的白色在墙壁上洒了一片,令人着实吓了一大跳。
当来自外部的最后一丝光线也消失后,这个密闭的空间再次亮起暗红色的光,震动和声响不断追赶着我们,呼吸间,这片暗红色的光晕也彻底消失了。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来自外部的动静也愈加扣人心弦。
随后,视野再度变得清晰起来,我们再度来到了铁丝网构成的十字架升降通道中,向下就能眺望到那块巨大的肿瘤。
这块肿瘤那种病变恶化的感觉更加深重了,可以清晰看到表层不断剥离出碎片向下方落去,渐渐消失在一望无际的黑暗深渊中,仿佛还渗出浓汁和血液。
我可以听到自己沉重的呼吸,从最后一次听到的自毁倒数起,我就不断在心中继续计数,我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和倒数的节奏应和着,虽然不激烈,却沉重得似乎随时会冲破胸膛。
最后倒数三秒的时候,我们距离肿瘤区已经有十米远,然而这并不是个令人安心的距离。所有人都在向下眺望,我紧紧抓住了真江的手,而玛索则紧紧抓住了我的手。
肿瘤兀地膨胀了一下,紧接着是第二下,第三下……膨胀,收缩,如同跳动越来越剧烈的心脏。最后一次膨胀之后,仿佛泄了气一般,不断萎缩,没有声音,也没有光芒,就这么一直缩成一小团,一个点,淹没在漆黑的深渊之中。
当我们以为这就是结束时,那块肿瘤区曾经占据的空间开始变得模糊,就像是打了一大片马赛克,黑暗中仿佛有无数的晶格交错着,甚至开始从连接肿瘤区的十字架升降通道底部蔓延上来。
马赛克消失后,那片区域曾经存在的一切就像从没有过一样,一片黑暗和虚无。我的手心渗出细细的冷汗,紧张地计算着地板上升的速度,以及马赛克吞噬的进度。
太快了
“阿江,砍掉我们下方的通道”我说,心里回想着蜥蜴短尾的镜头,然而当我看向她的时候,才发觉她身上用灰石力量构成的紧身衣正在龟裂,脱落下来的片状物质好似飞灰一样迅速在空气中消散,洁白的肌肤逐渐在外套中裸露出来。
不仅是真江的衣服,就连席森神父的脸色也浮现一丝灰黑色的气息,身体微微颤抖着,似乎在压抑一种强烈的痛苦,裸露在外的肌肤不停在皱褶和平滑之间往返,好似一下子老了十几岁,瞬间又恢复成原来的年纪,偶尔还会产生苍老和正常两种状态同时出现的情况。
唯一正常的只有我、真江、玛索和士兵的尸体,以及被茧包裹的安全代理素体。
我开始意识到自己之前的推测正逐渐变成现实。不同的临时数据对冲空间对现实物质拥有某种筛选机制。
肿瘤区和正常的山顶区临时数据对冲空间的区别在此时体现得淋漓尽致,凡是没有通过正常区域筛选机制的存在,如今正迅速以异常的速度强制产生灰化反应。就算是席森神父这样强大的魔纹使者,也会在抵达停尸房的时候化作灰烬,唯一能支持他的或许只有那对支持魔纹的手套而已。安全代理素体之所以没有发生变化,正是因为它处在使魔所变换的巨茧中。
“天哪,噢,天哪……”玛索掩住嘴巴,有些惊恐地盯着席森神父身上所产生的变化,根本说不出能够形容自己此时心情的词句来。她猛然打了个寒颤,看向自己的身体,那身保护她,提供她强大力量的保护服也没有例外,甚至可以说更加剧烈。就像被浇上了腐蚀性的强酸一样,表面正一层层冒起黑色的烟雾,并不断剥离出灰烬一般的碎片。
她回过神来,手忙脚乱地脱掉这身防护服。这件防护服刚落到地面,灰化反应立刻加剧,在呼吸之间就变成灰烬飘落黑暗的深渊中。玛索被吓坏了,根本不敢靠近中间那片残余灰烬所在的地域,身体僵硬地挤入我的怀中。
我紧紧揽着玛索。现在,我终于抓住她了,这是最后的机会,我必须将她带走。索伦已经完蛋了,艾琳不会放过她。
“真是不幸啊,看来今天上帝怠工了。”席森神父的声音颤抖着说,他明显很痛苦,但是嘴角却仍旧挂着和往常一样从容的微笑。
我盯着他,老实说,我对他并没有任何厌恶的感觉,他甚至救过我和富江的性命,引导我进入网络球。我们之所以对立,也许是理念的不同,但更多的是受制于组织的立场而已。他是黑巢的人,网络球的背叛者,而我是隶属网络球的安全专家,仅此而已。
“你就要死了,席森神父。”虽然这么说,但我不觉得他会就此死去,这个神父总是谋定而后动,所以总给人摸不透深浅的感觉,就算现在面临灰化的困境也仍旧是这样。
“这是你真实的想法?”席森神父痛苦却又平和的反问,就像是将修行的痛苦化作甜美佐料的苦修士,别人觉得难以忍受,但对本人来说却是甘之如饴。紧接着,没等我回答就自顾说了下去,“你会把我送回湖边码头,对吗?”
“……是的。”我还能说什么呢?我当然会那么做,因为他曾经是我的恩人和引导者,黑巢和网络球之间,也并非是完全对立的立场。而且,我希望他能够帮我一个忙。
八景在离开前对我说过,咲夜会背叛网络球,虽然我当初不以为然,但是如今咲夜选择了成为巫师,让我深刻认识到她踏上自己道路的决心,那么加入黑巢是她最好的选择。在某种意义上,八景的预言已经应验。迄今为止,巫师面罩是这个小镇的临时数据对冲空间的特产,然而网络球已经不具备夺取任何一个临时数据对冲空间的机会了。无论为了安全还是后继的发展,咲夜都必须停留在此处。
如果她能加入黑巢,得到席森神父的照顾,离开网络球也不是什么不可接受的事情。席森神父曾经是网络球的人,至今仍旧和梅恩先知有交情,无论关系也好,人情也好,在人员交接事项上应该可以减少许多麻烦。
无论如何,就算席森神父真的在这里失去全部筹码,我也不能任由他死在这里。
“我需要你帮我照顾一个人。”我开门见山地说到。
“哦——”席森神父只是微笑着,从口袋中掏出圣经。圣经翻开的时候,纸张发出哗啦啦的声音,全都飞了出来,如同有拥有了生命绕着席森神父飞舞。
“礼尚往来,我如此期待着。”席森神父如此说着,双手交叉贴在肩膀上。飞舞的纸张将他一层层包裹起来。当他倒在地上的时候,形同被裹尸布紧紧围起的木乃伊。
书页制成的裹尸布上,并没有出现任何灰化反应。
玛索离开我的怀抱,小心翼翼地绕开地板中心的灰烬,靠近木乃伊仔细观察,发出啧啧的惊叹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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