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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紧迫,两人决定立即去找刁主簿合计。尽管驿馆内外设有层层警卫,但李晟是驿馆二把手,何常是锦衣卫,这二人组想要离开驿馆还是没问题的。
走在富阳县黑黢黢的大街上,何常不胜感慨,原先以为县城很大很繁华,但到外面见了世面,才知道这富阳县很小很小……这次报了仇、血了恨,今生便不再回来!何常暗暗下定决心。
一边的李晟却不如方才那么有信心,也许黑暗会让人怯懦,他看到夜空几颗孤星,就想起王贤那两只闪着瘆人寒光的眼睛……他很清楚,如果这次不能把那小子除掉,自己的死期也就到了。想到这,李晟不禁打个寒噤,回头看看巷尾,黑洞洞空无一人……
待两人进去刁家好一会儿,巷尾的阴影处,竟浮现出两条人影来。两条人影低声商量两句,其中一个继续盯梢,另一个则顺着墙根离去。
不一会儿,他出现在了临街一户门外,敲开门,竟现出胡不留那张警惕的面孔。
胡捕头望了望他身后,确定没人盯梢,才将其放进屋里。
胡捕头家堂屋里,摆设十分奢华,桌上点着一对红烛,桌边坐着个面沉似水的年轻人。
听了那眼线的禀报,胡不留对年轻人道:“二郎,这三个人凑一起,用脚趾头都能想出来,肯定是要对咱们不利。”在富阳县,有什么风吹草动,是瞒不过这二位的。
一确定真是何常回来了,而且成了锦衣卫。王典史便知道自己面临的危险前所未见,之前的对手只是要他倒霉,最多要他身败名裂,但这次何常肯定是要自己命的!
虽然对手是锦衣卫,但总不能洗净了脖子,等着人家宰自己吧?王贤骨子里有股子狠劲儿,哪怕是皇帝老儿要杀他,他也不会坐以待毙的!
虽然你何常摇身一变,成了锦衣卫,但我王贤也不再是昔日那个无赖少年,我如今是富阳县典史,虽然只是署理的,但手下精英荟萃,富阳县的黑白两道,从三班官差,到车船店脚牙,全都听他号令!
有道是强龙不压地头蛇,何常算不算强龙两说,王贤却是如假包换的地头蛇,谁胜谁负,还要试过才知道!
于是王贤命胡捕头,出动本县最厉害的两名飞贼,鼓上蚤和草上飞,一个监视何常,一个监视李晟。他估计这两个老相好,一定会勾搭到一块儿。果不其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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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贤摸着手边紫檀木的八仙桌,挪揄胡不留道:“当初搬人家桌子时,没想到他竟然是锦衣卫吧。”
“唉,别提了。”胡不留郁闷道:“谁能想到呢?”
“是啊,确实麻烦。”王贤缓缓点头,表情也有些苦恼道:“要不,你把家具给人家搬回去吧。”
“有用么?”胡不留大翻白眼道:“要是有用,我把吃下去的全吐出来!”
“好像没啥用,人家要的是你的命。”王贤笑道:“你死了,还不全是人家的了。”
“还有心情说风凉话,”胡不留郁闷的直抓头道:“你知道他们要怎么对付你?”
“这不重要。”王贤淡淡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他们想整治我,总会有办法的。”
“那怎么办?”胡不留打量着王贤道:“你可不像那种任人宰割之辈啊?”
“呵呵,谬赞了。”王贤欣慰的笑了,他一直以来,都在打造一个强悍的形象。因为他已经知道,在这个法制不健全的时代,只有让睚眦必报的形象深入人心,才能打消敌人伤害自己和家人的念头。
“不如咱们……”见王贤也没好主意,胡不留目露凶光,比划个切菜的手势道:“管保干净利落不留把柄!”
本是一脸严肃的王贤被逗乐了,“胡大叔好胆气,敢灭锦衣卫的口!”
“在县里我还是有几分把握的。”胡不留讪讪道:“以前和你爹没少往富春江里下馄饨。”
“人家锦衣卫少了人,肯定要大肆寻找的。”王贤问道:“他们知道何常与我的宿怨,肯定要拿我是问的。”
“到时候,二郎千万别把你胡大叔供出来……”
“没问题。”王贤笑着点点头。
“……”片刻冷场后,胡不留摸着脑壳讪笑道:“我这真是个馊主意。”
“一点不馊。”却听王贤冷森森道:“你这办法很好,只要我能设法自保……”
“那些锦衣卫可不讲理。”胡不留忧心道:“他们只要怀疑到你,就可以把你抓走,咱们虽然人多,却也不敢和锦衣卫对着干。”
“大叔有这句话,说明良心还没全黑。”王贤笑道。“虽然你是担心我吃不住刑,把你也供出来。”
“嘿嘿……”胡不留讪讪笑道:“主要是关心你。”
“多谢关心。”王贤缓缓起身道:“给我间安静的屋子,我要仔细想想该怎么干。”
“好。”胡不留现在唯一的指望,就是这个总是可以不可思议取胜的王贤了。
他便将王贤请进自己的书房……有钱人可以不读书,但一定有书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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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房里,王贤凝神静气,开始细细推敲起来。这是他在智取何员外,巧斗李司户、压服抗税的大户、诱惑粮商为富阳运米、乃至今年的赈灾大计,整治屯粮的员外们之前,都会认真重复的举动。
每次行动前,他都要把可能出现的问题想过几遍。包括解决问题的的方法、步骤、允许的最长时间,在过程中可能发生的意外,怎样处理等等……想好一个环节,就把它定下来,全部想好之后,觉得有把握了,才会行动。否则他是不会动手的。
所以在那些看似冒险的行动中,王贤总能举重若轻、置身危险之外。
但这次非比以往,这次是你死我活,而且对方有超级恐怖的靠山。他不允许自己有一丁点疏漏,因此一个小错,就可能断送掉他的性命!
王贤冥思苦想,先往最坏处想,做好应付最危险局面的准备,待将这些事情想清楚。才去思考下手——主动出击是一定的,绝不能被动应付。因为只有趁对方没有准备,以有心算无心,才能先发制人,才能在对方反应过来之前,把所有的麻烦都处理完毕,这样才不怕对方调查……
但这次最大的麻烦,在于对方是蛮不讲理的锦衣卫,他们不需要证据,就可以把自己抓走,然后各种大刑伺候……以他对自己的了解,肯定会熬不住刑,竹筒倒豆子的……
正如胡不留所言,要想在富阳县,让几个人活不见人、死不见尸,一点也不难。难的是怎么让锦衣卫怀疑不到自己头上。但何常出事儿,哪怕是失踪,自己这个仇家都是第一嫌疑人……真是苦杀个人啊!
‘除非让锦衣卫亲手杀了他,才不会怀疑到我头上……’王贤无奈的苦笑道,可锦衣卫无缘无故,怎么会杀自己人?
‘等等……’自嘲过后,王贤突然愣住了,仿佛一道闪电划过,一个大胆的计划浮出脑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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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光渐亮,富阳县重新变得热闹起来。
一宿没睡的李驿吏,顶住通红的双眼,在厨房督促伙夫做早饭。做完早饭,又带人一个院子一个院子的送饭。
跟随钦差而来的官吏差役,大都刚刚还没起床,但那些侍卫却早起来练功,这会儿正打得热火朝天。
这些穿着普通侍卫服色的锦衣卫,各个都是精挑细选出来的军中好手。当年皇上重建锦衣卫,亲自定下三条选人的规矩,一是体力要好,要求步行每天能走一百六十里以上。二是轻功要好,两丈高的墙,跃起来双手一攀,翻身便能过去。三是功夫要好,除了拳脚兵器功夫娴熟,更要狠劲。因为厮杀不是比武,谁不把自己的命当回事儿,才能要了对方的命。
是以这些锦衣卫早晨操练,也跟生死相搏似的,不时有人被打飞出去,满脸是血,但只要还能站起来,随手一抹血,便红着双眼再次扑过去。
那日那名被叫做九爷的中年人,此刻负手走在场中,监视着儿郎们比斗,不时也指点两下。看得出来,他还是很满意的。
不知不觉走到场边,一名总旗恭声道:“九爷,可以开饭了。”
“老规矩,”九爷朝场中大声道:“打倒对手才有饭吃!”
儿郎们闻声,下手更加凶狠起来,场上的杀气一下浓重了许多。
“要对得起锦衣卫三个字。”九爷满意的笑道。“要把那些二世祖,给我们丢的脸,加倍挣回来!”
总旗闻言无奈苦笑,九爷是燕王府亲兵出身,对锦衣卫这支皇帝亲军,有极强的自豪感,从选人到炼人,无不精益求精。但不是每个人都像他这样想,尤其是那些顶替父亲加入锦衣卫的,只喜欢锦衣卫的威风八面,却从没想过维护锦衣卫的形象。比如那个常在……昨天晚上出去一宿,今早回来倒头就睡,连早操都没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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