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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不能再多待一阵子?”
?王贤问完这一句,宝音也安静下来……按例,皇帝赐宴之后,使节次日便可离京。博尔济吉特部占据了蒙古草原最富饶的一片,瓦剌人鞑靼人乃至朵颜人早都虎视眈眈垂涎三尺。这次宝音出来已经一个月,心里早就放心不下,是以和部下商定,大典之后,次日即启程离京。
“恐怕不行,”宝音歉意的摇摇头,轻声道:“我放心不下我们的城。”
“好吧……”王贤自然知道,宝音有重任在肩,没法顾及太多的儿女情长。但通情达理是一回事儿,心里堵又是另一回事儿。他点点头,抽出手道:“我去看看女儿。”
王贤蹑手蹑脚走进暖阁,见灵霄正在哄阿蘅睡觉,阿蘅看不见爹娘,哭闹着不睡,灵霄被搞得头大无比,正要抓狂,看到王贤进来。灵霄像见到救星一般,一下蹦起来,朝阿蘅呲牙笑道:“喏,你爹回来了。”说着满脸无奈的看一眼王贤,抓着头就跑出去。
毕竟是血脉相连的父女,这阵子朝夕相处下来,阿蘅已经不再抵触王贤,见了他便笑眯眯伸手要抱抱道:“阿爸抱。”
“好嘞。”王贤抄起阿蘅,抱起来抛了几次,逗得小丫头咯咯直笑,又背着她在屋里转圈,还趴在地上给她当马骑……宝音站在门口,看着享受天伦之乐的父女俩,突然抹了一把泪。
分别的日子终究还是到了,王贤送了一程又一程,宝音一直低着头,心里矛盾至极。阿蘅也敏感的意识到,和阿爸分开的时间到了,一路上紧紧搂着王贤的脖子,怎么也不撒开。
直到临近分别的一刻,宝音终于抬起头,深吸口气道:“让阿蘅陪你过年吧?!”
“太好了!”阿蘅一直紧绷着的小脸,终于绽开了欢喜的笑容。
“那你呢?!”王贤却得寸进尺,紧紧的盯着宝音。
“得陇望蜀。”宝音嗔怪的瞥王贤一眼,心里却是甜甜的。
“阿蘅可离不开她的娘亲,”王贤一看有门,自然打蛇随棍上,马上大声宣布道:“博尔济吉特的勇士们,宝音别吉要在京城过年!你们同意吗!”
“同意!”博尔济吉特的汉子们齐声高呼道:“别吉放心吧!家里有我们呢!”
“是啊别吉,”乌克查朝宝音笑道:“这些年,你为我们博尔济吉特操碎了心。雏鹰终有离巢翱翔的一天,小马驹们可以自由的驰骋了。您就放心在京城和额驸过年吧,我们保证不会被抢去一寸土地一头牲口!”
“这……”宝音琪琪格自然极想留下来,被众人说的也十分意动。但她肩上有大哥的嘱托博尔济吉特族的兴亡,还有那两座城的安全。一切的一切,都是她从无到有筚路蓝缕,一手营建而成,让她无法割舍离开一天都会心慌意乱……
宝音正在纠结,身子突然凌空而起,竟被王贤打横抱出了马车。宝音惊叫声中,已经被王贤抱上马背,她定定神,听到族人们的哄笑声,脸登时成了红布,拧着王贤小声道:“快放我下去!”
“好了诸位,咱们就此别过!”王贤却置若罔闻,朝乌克查等人拱拱手,大笑道:“我们夫妻回家了!”
“恭送额驸别吉!”乌克查等人大笑声中,王贤已经策马跑远,灵霄带着阿蘅,和众护卫赶忙跟上去。
见已经不可改变,宝音也终于松弛下来,波斯猫一般蜷在王贤怀里,将他的大氅紧紧裹住自己,小声嘟囔一句:“霸道!”
“多谢娘子夸奖!”王贤却得意的放声大笑起来……
腊月二十九,王贤正在家里和阿蘅一起贴窗花,有东宫太监过来请他。王贤只好让灵霄接过自己的差事,换了身衣服,骑马跟着那东宫太监离开了家。
大街上新年的气氛已经很浓厚了。这是大明迁都后的第一个春节,非但王贤一家要好好过年,就连永乐皇帝,也命顺天府准备了许多节庆活动,下旨延长百官假期,力图营造一个和乐欢快的春节,为迁都后的新篇章,写一个欢快的开场……
王贤穿过喜气洋洋的大街,来到太子府。太子府中的气氛就冷清多了,既没有悬挂红灯笼,也没有贴窗花春联之类,丝毫感觉不到一点年味……这也正常,太子妃和朱瞻埈他们都在南京,朱瞻基也别府而居,东宫里头只有太子孤零零一人。而太子殿下又在年前数月内,连遭皇帝斥责乃至殴打,心情之灰恶可想而知。
这时宫墙外,响起迫不及待的鞭炮声,更衬得东宫中一片冷清。就连太子的书房都阴冷的很,让脱掉大氅的王贤情不自禁打了个哆嗦。
朱高炽歉意的看看王贤:“孤喜寒不喜热,这里又少有人来,未免太冷了点儿。”便让人赶紧再添两个火盆。听了太子的话,王贤心下颇为难过,却也没出言阻止。
太监端来火盆,将其搁在王贤身边,王贤终于感到暖和许多,一边烤着手,一边轻声问道:“殿下,找为臣来?”这阵子,王贤一来在家享受天伦之乐,二来也着实怵头掺合太子和太孙的父子反目,所以索性闭门不出,反正锦衣卫衙门的日常事务有那帮兄弟就足够了。
“我知你和宝音难得团聚,”太子叹口气,歉意的看着王贤道:“但那件事,除了你,我实在不知该找谁。”
“殿下言重了,”王贤闻言,忙单膝跪地道:“臣甘为殿下肝脑涂地,但凭殿下驱驰!”
“快起来。”太子赶忙扶起王贤,拉着他的手道:“说起来,也不能算是大事。你还记得,咱们在山东遇到的那个佛母吗?”
“记得。”王贤点点头。
“那歌谣还记得吗?”太子又问道。
“嗯。”王贤轻声道:“淤泥源自混沌启,白莲一现盛世举!金鸡一唱天火降!天火一降魔宫焚……”
“还记得当时,你是怎么分析的吗?”太子皱眉问道。
“我说,这些邪教就爱弄一些稀奇古怪的谶语,不足为奇。”王贤回想道:“但殿下认为里头另有含义,最后咱们琢磨着,他们可能是妄想烧陛下的皇宫。”说着轻声道:“这阵子,锦衣卫一直在追查此事,这几句谶语已经不仅在山东流传,还传到河南河北一代……京城也有流传。”
“查出什么线索了没有?”太子追问道。
“没有。”王贤摇头道:“南北两京是锦衣卫最密集的地方,下面一直明察暗访,并未现任何有价值的线索。”顿一顿道:“他们胆敢进攻皇宫的话,肯定是个大行动,不可能蛛丝马迹都没有。”说着笑笑道:“兴许真就是唬人的……”
“还是要警惕。”太子目光凝重道:“如今陛下迁宫天下瞩目,接下来京里有一系列欢庆活动,各地的戏班花灯进京,北京城鱼龙混杂,我总担心那些妖人,会趁机作乱!”
“殿下所虑甚是。”王贤郑重的点头,他自然知道,这种事要本着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态度,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仲德,本宫是不济事了,只能请你多费心了。”太子拉着王贤的手,殷切吩咐道。
“殿下放心,臣定会加倍小心的。”王贤叹口气,轻声道:“殿下也无需太过悲观,总归会好起来的。”
“是的。”太子微笑点点头,轻声道:“仲德无需为我担心,今日这般处境我早有准备,料想下一步再差也差不到哪里,你还是全心全意保护好京城吧。”
“是。”。
离开东宫,周勇问王贤道:“大人,咱们回府?”
“去东厂衙门。”王贤却摇摇头,不说受人之托忠人之事,单说侦缉不法预防叛乱,本就是锦衣卫不可推卸的责任。
“是。”周勇应一声,沉声对手下道:“去东华门!”
差不多盏茶功夫,一行人沿着长安街,绕过皇宫御河,到了东华门外的东厂牌坊前……说起来,东厂太监的品味还是很独特的。他们竟在北京完全仿照南京的东厂衙门,建了这座北京东厂衙门。当然,过了年,这座衙门的‘北京‘二字就要去掉,而南京的东厂衙门之前,就要加上‘南京’二字了,一如两京其他的衙门。
赵赢正在衙门内训话,听说王贤来了,故意又磨蹭片刻,才呵呵笑着出来迎接:“是什么风把忠勇伯吹到鄙处来了?”
“当然是妖风了。”王贤不咸不淡笑道:“要是和风春风,也找不到咱们这些死特务。”
“哦,这么说是有情况了。”赵赢笑笑,侧身相让道:“里边请。”
“请。”王贤笑着点点头,便和赵赢并肩走进东厂衙门的正堂,在那块‘前绝后’匾下坐定。赵赢让人上了茶,才问他所为何来。王贤便将自己在山东的见闻,和着那谶语讲与赵赢道:“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宫外头搜捕可疑人等就交给锦衣卫了,但宫里头的情况,锦衣卫就鞭长莫及,只能指望东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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