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将们离开后,皇帝又连夜将文官领们找到宫中,对他们‘晓以大义’、‘动之以情’,终于勉强说服他们结束罢朝,回来上班。
其实文官领中,也有不少人十分困惑,为什么折腾这么大动静,就换了这么个既不响也不臭的蔫儿屁回来?这不是雷声大,雨点小吗?但他们现在,已经唯杨士奇马是瞻,见杨士奇接受,也就没人反对。
等文官们都退出去,皇帝单独留下杨士奇,将之前召见勋贵们的经过讲了一遍,杨士奇听了皱眉道:“皇上应该一上来先提个苛刻的要求,跟他们争执不下后再做让步才妥当。”他看看朱高炽道:“一上来就这么说,很可能会引起张辅他们的警觉。”
“确实,是朕的不是……”朱高炽懊丧的拍着额头道:“会不会坏了咱们的大事?”
“这倒无妨,咱们这是阳谋,只要皇上能顶住压力,张辅他们一点办法都没有!”杨士奇沉声说道。
“那就好,那就好……”朱高炽松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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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京城各家勋贵府上,都收到了一份传票,内容大体是‘你涉嫌参与长陵行凶事件,三法司和锦衣卫、五军都督府将共同会审此案,在被传唤之前,不得离开京城,不得到军中当差,不得上朝参政,一切等证明清白后才能照旧。’
但凡那日在长陵现场的勋贵,除了柳升之外,全都收到了传票。不过谁也没当回事儿,勋贵们大都是惹是生非的主,官府的传票不知收到过多少,这种连个具体日期、具体对象都没有的玩意儿,谁会放在眼里?
张辅却怒不可遏,他和朱勇等人也都收到了传票,五军都督中的四位都成了嫌疑人,自然不可能再参与问案。只剩下一个柳升,自然就成了唯一的代表,却还不是自己人。
张辅等人以为这就是皇帝和文官们的杀手锏,一番商议后决定用拒绝过堂来抗议,莫非官府的官差还敢冲进公侯伯府里拿人不成?
这其实是杨士奇亡羊补牢的小手段,略施小计就把勋贵们骗的闭门不出,结果两天后的早朝,清一色只有文官参加,勋贵们通通缺席。在张辅等人看来,这也是他们对皇帝的一种示威了……
真要玩起阴谋诡计,张辅这些二把刀,哪里是杨士奇的对手?都到这时候,他们还被蒙的死死的,不知道对手真正的图谋是什么!
要是知道的话,打死他们也不会缺席今日的朝会。不过话说回来,就算他们今天来了,也会被守门的官兵拦下,按照惯例,没有证明清白之前,是不能上朝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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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果,朝会上,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通过了一系列简化朝议流程、减少朝议次数、强化内阁地位的决议,并当朝明旨颁布,完成了政权从外朝转向内廷的基本程序。
换言之,这次朝会之后,中央地方的军政大事,都要先向内阁报告,内阁草拟意见后再秉呈皇帝,如有必要,皇帝会召集内阁,会同相关大臣讨论,最后做出决策。然后便交付各部各地各衙,遵照执行,不得有误。
这样一来,朝会的议政作用就消失了,只剩下象征性的礼仪作用,也就没有必要那么勤了,每月朔望,各举行一次,有那么个意思就成。
这可以说是本朝开国以来,太祖皇帝废宰相、罢中书之后,动作最大、意义最深的一次制度改革,直接将六部、各省置于内阁领导之下,从此以后,六部尚书、都御史都是内阁大学士的下级,而内阁大学士也将成为真正的百官之师、文官领袖!
而且,政权从外朝移到内廷,大大减少了参政议政的人数,不仅提高了效率,更重要的是将勋贵们排除在政权之外。从此以后,大事小情,皇帝都不用跟他们商量,甚至连知会他们都没有必要。只有特别大的事情,才需要在每月两次的朝会上提一下,但也只是通报一下,处理结果而已。勋贵们再怎么说,也不会改变什么。
对于这个改革方案,六部尚书、都御史们其实挺不是滋味儿的,毕竟他们原先才是文官的领,眼下却要拱手相让。但杨士奇已经把他们全都镇住,让他们意识到自己领袖文官的时候,文官集团内部山头林立、群龙无,在抱成一团的勋贵面前,根本不堪一击。
眼下,朝廷和文官集团都到了最危险的时候,必须要做出改变了。再加上杨士奇有皇帝不遗余力的支持,蹇义等人终究是同意了这个方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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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朝后,消息很快传到张辅等人耳中,稍有政治头脑的人都很快反应过来——这是一场彻头彻尾针对勋贵的夺权行动!
英国公暴跳如雷,再也顾不上掩饰,马上将朱瞻基、朱勇、徐景昌、王通等人请到自己府上,与太孙同来的还有个他意想不到之人——兵部尚书胡灐。
胡灐是朱棣最信任的臣子,被先帝选定为太孙殿下的保护人,但朱瞻基如今尚且被打压,他也只能乖乖靠边站。新君登基后,念其旧日功劳,给了他个兵部尚书的虚衔,胡灐也很识趣,一直深居简出,从不搅风搅雨,惹人厌烦。此刻居然也冒险来到英国公府。
张辅请朱瞻基上座,又请胡灐坐在太孙身边,胡灐却摇头拒绝,坚持立在朱瞻基的身后。张辅也只能由他去了。
待众人坐定,张辅凝重的目光扫过每一张面孔,沉声说道:“诸位,今日把你们叫来,都知道是为什么吧?”
“嗯……”中勋贵纷纷点头,朱勇愤懑道:“妈了个巴子的,我说他们怎么雷声大雨点小,原来藏着这一手!”
“皇上这是要把咱们往绝路上逼啊。”徐景昌向来对自己的表兄还算尊敬,此刻也忍无可忍道:“这不声不响就想把咱们这些公爵侯爵排除在国政之外,莫非真以为咱们是泥捏的不成?!”说到后头,定国公的声音控制不住的高了八度。
“就是!”王通也气哼哼道:“皇帝是想把咱们彻底废掉!先是参政之权,然后是兵权,到最后咱们就成了任人家捏的软柿子!”
“到那时那些文官还不死命的报复咱们?”勋贵们以己度人,陷入了无边的惶恐中:“那还不家破人亡、妻离子散,就是想当条狗也当不成……”
“不行!绝对不能答应!”朱勇越想越害怕,一拍桌子,站了起来。大声嚷嚷道:“我们找皇上说理去!”
“木已成舟,你说有什么用?”冷眼旁观的胡灐,这才幽幽道:“而且皇上已经下定决心要收拾你们,成国公真要往枪口上撞吗?”
“撞又咋的,他还能怎么着本公不成?”朱勇吹胡子瞪眼,满心的不爽。
“公爷还当这是在长陵?有先帝的大义镇压?”胡灐冷冷看着朱勇道:“醒醒吧,先帝已经入土为安了,皇上再无顾忌,废你个公爵又怎样?!”
“你!”朱勇瞪大了牛眼,人却像泄了气的皮球,一屁股瘫坐下来。
“唉!”王通等人也知道胡灐说的是实情,今时非同往日,没了先帝这面大旗,想要拿住皇帝是不可能了。他们不禁有些埋怨的看着张辅,闷声道:“当初在长陵,就不该那么简单放过他!”
“是我的错……”张辅态度诚恳的认错道:“当时看到死了那么多人,本公觉着闹得有些过了,加之皇上也让了步……唉,本公还是太天真了!”
“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张輗为兄长解围道:“还是想想下一步怎么办吧,是让人家把绳子套在脖子上,一点点儿勒死,还是他娘的杀出一条生路来?!”
张輗匪气十足的话语,激起了勋贵们的血性,纷纷嚷嚷道:“当然是拼他娘的!人死鸟朝天,不死万万年!”
“老二说的有道理,咱们不能坐以待毙,反他娘的吧!”朱勇中重重一拍桌案道。
听了朱勇的话,英国公目光扫过屋中众人,见他们一个个面目狰狞,没有任何要退缩的意思,张辅满意的点了点头。火候已到,军心可用!
见大哥点头,张輗便怪笑一声道:“老朱说得也好,不过有一点说错了。”
“哪儿?”朱勇闷声道。
“咱们这些先帝封的公侯是国之柱石,什么时候也不能造反呐!”张輗笑嘻嘻道。
“话虽如此,但昏君无道,国将不国,我等只能拨乱反正,另立新君!”朱勇看着朱瞻基,脸涨得通红道:“我们让殿下当皇帝,怎么能算造反呢?应该说是二次靖难才对!”
“哈哈哈!好一个二次靖难……”张輗放声大笑起来,笑声在半途戛然而止,张輗正色道:“实话实说吧,咱们既不用造反,也不用靖难,因为殿下本就是先帝指定的继承人!”
“什么?”此言一出,石破天惊,勋贵们或多或少对这件事有所耳闻,但此刻听张輗当着朱瞻基的面提起,所有人还是张大了嘴,瞪大了眼,震惊的无以复加!朱勇失声问道:“是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有先帝遗诏为证!”张輗沉声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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