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斯金上校的话,让我变得忐忑不安,运筹帷幄了好几天所制定出来的作战计划,原以为把该考虑的地方都考虑到了。没想到真正到实施的时候,才发现还是会有意外发生。就如同一个蓄势已久的拳手,拼尽全力打出一拳,结果却发现自己的对手根本不在要打的位置上,打出的拳头落了空。
把耳机和送话器交给通讯兵后,我盯着随着烟雾散去而轮廓变得逐渐清晰的居民点,不禁陷入了沉思,战事的发展已经完全背离了我最初的设想。敌人去哪儿了?在战局对他们明显有利的情况下,放弃所占领的地区转移,这是不可能的。难道他们早已察觉到了我们可能发起的进攻,故意撤离居民点,在附近什么地方隐蔽下来,等我军的部队完全进入居民点后,他们便在装甲部队和空军的掩护下,将我们这支孤军合围并歼灭?
一想到后一种可能,我的脑门上顿时渗出了冷汗,来不及多想,我快步地跑到了盖达尔的身边,果断地向他发出了命令:“命令预备队停止前进,在现有地段挖掘战壕,构筑防御工事,防止敌人可能发起的反击。”
盖达尔二话不说,快步地跑到了自己队伍的最前方,抬手制止了部队的继续推进。步兵开始在原地挖掘战壕时,加农炮连的连长,也在指挥自己的部下,将几门轻型加农炮在战壕后一字排开。
我扭头无意中看到了身旁的四号、五号报务员,不禁懊恼地抬手一拍额头。暗骂自己糊涂,这两个报务员。不是可以和进入居民点的报务员联系么,我完全可以通过他们来了解居民点内究竟发生了什么。
想到这里,我连忙吩咐两名报务员:“我命令,四号报务员立即和一号报务员联系,五号和二号联系,问问他们,居民点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一点动静听不到?”两名报务员答应一声。随后走到一旁,开始呼叫起居民点里的同僚。
布置完任务的盖达尔大尉跑回的身边,他的身后还跟着工程师米海耶夫。他走到我的面前,一脸忧郁地说:“师长同志,工程师向我建议,立即派部队占领居民点外围的这些彩色的木屋,在这些木屋外面的小院落挖掘战壕。构筑一道新的防御阵地。”
我思索了一下,也认为这些木屋的院落挖掘工事,是很有必要的,况且里面本来就有德军的单兵掩体,只要这些单兵掩体连在一起就是现成的战壕。想到这里,我认可地点点头。
命令被迅速地传达了下去。一个连的战士成散兵队形向木屋区前进。看着这些战士手里端着的,几乎是清一色的步枪,我不禁暗自叹气,独立师的装备真是太差了,除了少数的冲锋枪和机枪。剩下的都是步枪。就算这样的装备,也不能保证师里的每个战士都能武装起来。留在驻地的三个团里,至少还有一半人是手无寸铁没有任何武装的。
我和盖达尔、米海耶夫还有炮兵连连长,都目不转睛地盯着那些正在前进的战士们,听着他们纷乱的脚步声,看着他们不时变换的队形。眼看就要接近木屋的时候,其中的一个院落里突然响起德军mp40独特的枪声,接着相邻的几个院落也跟着响起了枪声,密集的枪声在寂静的清晨显得格外清脆。几条喷射着死亡的火舌,舔向了我军的进攻队列,正在前进的战士应声倒下了一片,剩下的战士连忙趴在了原地。正在挖掘战壕的战士,也因为这突兀的枪声,而吓得就地卧倒。
“见鬼!这些该死的德国佬。”盖达尔看到自己的战士倒下了一片,他一把抽出手枪,挥舞着就往前冲去,我伸手去拉,却没有拉住。就在这短短的分把钟时间,他已经弯着腰跑到了进攻的队伍中间。他大声地吆喝着咒骂着,让那些趴在地上的战士站起来继续前进。没想到战士们刚从地上一站起来,就又被德国人的子弹打倒了几个,便不得不再次趴了下去,盖达尔独木难支,也只能趴在原地,用手枪和院落里的德军进行对射。
看到这一幕,我冲着加农炮连长大吼起来:“炮兵连长,给我立即开炮!把院落的火力点全部给我打掉!”
炮兵连长脸色发白地对我说:“师长同志,离我们的战士太近了,开炮的话会误伤到自己的人的。”
打仗哪有不死人的,要是德军的这几个火力点再不消灭的话,我师好不容易鼓起来的士气可就被德国人的冲锋枪打没了。我不为所动,神色严肃地发出命令:“连长同志,我命令你,立即开炮,消灭敌人的火力点。”
加农炮连连长只好无奈地答应一声,转身走到炮兵阵地,高高地抬起右手,向自己的部下发号施令:“二号、三号炮位,目标彩色木屋,装填高爆弹。预备,放!”几乎是在喊放的同时,右手向下猛地一挥。
两门加农炮同时开火,炮弹呼啸着飞出炮膛,向敌人的单兵掩体飞去。76毫米的炮弹准确无误地落在了院落中,不光将躲在掩体里的一名德军炸得粉身碎骨,同时也掀倒了木栅栏和震塌了木屋的一面墙。
“打得好!”我清楚地看到了炮击的效果,大声地叫着好,全然不顾自己的耳朵被震得嗡嗡作响,连连催促炮兵连长,“连长同志,不要停下来,继续开炮!”
炮兵在进行装填时,我感觉有人在旁边轻轻地拍了一下我的肩膀,扭头一看,原来是四号报务员,他凑近我的耳边,大声地说道:“报告师长同志,我和一号报务员联系上了。奥列格上尉在线上,他等着和您通话。”说完将耳机和送话器递给了我。
“师长同志。我是奥列格上尉。”耳机里传来了奥列格的声音。
“上尉同志,你说大声点。我听不清楚。”刚才的炮声把我震得听力下降,以至于听奥列格的声音时,耳朵里如同塞了一团棉花,声音显得远而轻,我朝森林的方向走了几步,看到距离炮兵阵地足够远了,才停下脚步接着问道,“居民点里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一点动静都听不到?”
“师长同志,我率部队进入居民点以后,在街口发现了两名德军的哨兵,他们显然还没搞明白怎么回事,就被我们的战士用铁锹和斧头砍死了。接着我们又分别冲进了一号楼、二号楼、三号楼,在每栋楼里只发现五到十名德军把守。我们冲进去的时候,他们还在睡觉。大多数人都是在睡眠中被我们干掉了,所以前期的战斗没有发生什么大的动静。”
听他这么说居民点里有敌人,我忐忑不安的心情算是平静了许多,原来没有听到居民点里传出的动静,是因为我军进行战斗时,使用的都是冷兵器。听不到声音再正常不过。只要居民点里有敌人,那么这里就不会是敌人为我们设下的陷阱。我语气平稳地问道:“你们下一步的打算是什么?”
“报告师长同志,我们现在已经陆续占领一到八号楼,正准备向剩下的九栋楼房发起最后的进攻。”在进攻前,为了准确地了解到部队的进展情况。我们把每栋楼房都编了号,所以他一报楼房的编号。我就知道部队在什么位置。
“谢杰里科夫大尉那里的情况怎么样了?”我刚开口问起作为支援部队的谢杰里科夫,,忽然听到远处传来了坦克的轰鸣声,看样子是增援我们的坦克分队来了,也就顾不得再往下说,只是说了句套话:“那我祝你好运,早点完成任务,我等待着你们胜利的消息。”随后中断了通讯,把耳机和通话器丢给了报务员,快步向坦克来的方向跑去。
此刻加农炮连的射击,已经将敌人在木屋院落里的火力点全部摧毁,盖达尔已带着战士冲进了木屋区,正在燃烧的房屋附近搜索残敌。
五辆t-34在炮兵阵地附近停下,坦克兵的指挥员从第一辆坦克上跳下来,来到了我的面前,抬手敬礼后,请示道:“报告中校同志,坦克分队奉命来到,听候您的指示!”
我看着面前穿着坦克兵制服的年轻指挥员,满意地点点头,向居民点一指,说道:“坦克兵同志,你留下两辆坦克在炮兵阵地这里担任警戒,另外三辆开到居民点里去,协助步兵夺取被敌人占据的楼房。”
坦克兵看了看居民点的楼房,有些为难地说:“中校同志,这个居民点的道路太窄,占领楼房的德国人可以轻易地从两侧的楼房里,向我们投掷燃烧瓶或者反坦克手雷,轻而易举地将我们干掉。”
看到坦克兵推三阻四的样子,我心里有些恼火,但因为别人是来帮助我们的友军,我还不能冲他发火,所以只好挤出一丝笑容,装出轻描淡写的样子对他说道:“坦克兵同志,你不用担心,我们的步兵在居民点里已经占领不少楼房,可以帮你们消灭德国人的反坦克手,你们可以放心大胆地把坦克开进去。”
坦克兵见我这么说,也无法再推诿,只好瓮声瓮气地问道:“中校同志,我们的任务是什么?”
“居民点里有几辆德军的装甲车,而我们的步兵没有必要的反坦克武器,如果你们不去帮忙他们的话,到最后,我们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这些装甲车,大摇大摆地从我们的包围圈里突出去。”
“没问题,中校同志。”坦克兵听说只需要他们干掉几辆装甲车,立马大大咧咧地对我说:“我们一定会把这些德军的老鼠笼子都干掉。”他说老鼠笼子时,我还愣了片刻,随即明白他说的老鼠笼子,指的就是德军的装甲车。
谢杰里科夫和我进行联络时,居民点里终于响起了密集的枪声。我一听到枪声,马上大声地问谢杰里科夫:“大尉同志,怎么回事?为什么有这么密集的枪声?”
“报告师长同志。”谢杰里科夫大声地报告说:“是奥列格的突击队在进攻十一号楼的时候,坚守在这里的德军向他们开火射击。”
“情况怎么样?我们的部队冲进去了吗?”我关切地问道。
谢杰里科夫沉默了片刻后报告说:“敌人的火力太猛。第一支突击队的队员还没有接近楼房,就已经在敌人的交叉火力的杀伤下,全部壮烈牺牲了。”
“不要停,继续进攻!”听到突击队的进攻受挫,我不禁变得有些急躁。
“奥列格上尉正在组织第二支突击队,准备再次发起进攻。”说到这里,谢杰里科夫停顿了一下,接着说:“师长同志。我觉得我们需要重武器的支援,否则再多的突击队,在没有任何火力的掩护下,向敌人所盘踞的楼房所发起的进攻,都是徒劳无功的。”
“我已经给你们派去了坦克,”我特意叮嘱他说:“等坦克兵一到,你就去告诉他们。让他们用坦克炮把敌人的火力点都轰掉,掩护我们的步兵突进楼房。”
“明白,师长同志,我这就去找坦克分队的指挥员,让他们来协助我们进攻。待会儿要是遇到敌人的装甲车,我们的坦克也能轻松地把他们全部干掉。”谢杰里科夫的反应还是挺快的。我刚提起坦克分队,后面怎么使用这支部队,他都已经考虑到了。
听到居民点里传来了密集的枪炮声,我走回到加农炮连连长的面前,对他说道:“连长同志。带上两门炮,跟我到居民点里去。我们让敌人见识一下什么是大炮上刺刀!”
连长连忙招呼附近的战士。协助两个炮位的战士把火炮往居民点里拖。路上,炮兵连长好奇地问我:“中校同志,什么叫大炮上刺刀,这种说法挺新颖的,我还是第一次听说。”
我指了指前面的轻型加农炮,向炮兵连长解释说:“连长同志,你看,我们把这两门跑推到敌人的鼻子下去射击,就是给大炮上刺刀。”
连长听完,一脸恍然大悟的样子,连忙催促前面的战士:“喂,我说战士同志们,你们动作快点,前面的步兵还等着我们的炮火支援呢。”
我们沿着土路走进了居民点,路边楼房的旁边都有我们的战士站岗,表示这里已经被我军占领了,我们不用担心两侧的楼房里会突然飞出敌人的子弹。
走到第一个十字路口,看到我刚才派进来的三辆坦克都停在原地不动。我顿时鼻子都气歪了,冲过去,用冲锋枪的枪托使劲地敲击坦克的车身。随着我的敲击,坦克炮塔的舱盖打开,从里面钻出坦克兵的指挥员。
一看到他,我就怒不可遏地问道:“我说坦克兵,为什么停下不前进?要知道,我们的步兵正在前面用血肉之躯向敌人火力猛烈的楼房发起进攻,每分钟都有巨大的伤亡,你们为什么不去支援他们?”
坦克兵指了指前面,无奈地说道:“中校同志,您看。”
我绕到坦克的前面一看,觉得自己是错怪了坦克兵,这里的路上有敌人修筑的街垒,还有两辆被击毁的装甲车,把整条路堵得严严实实,坦克的确没有办法往前开。
既然坦克指望不上,我们就只要把提供火力支援的希望寄托在炮兵连身上。我们几十个人齐动手,把两门加农炮抬过了这片障碍区,又继续往前推进。
走出一百多米,我就看到正对面有栋楼房的几个窗口,有德军正在向下方疯狂地射击着。而我军进攻的战士,大部队被密集的火力压得趴在了地上,剩下的人有的躲在楼房的两侧,或者战士的遗体堆成的掩体后面,躲避敌人的射击。
本来像这么近的距离,再加上德国兵又肆无忌惮地把身体探出窗口,只有有几个枪法好的神枪手就能把他们干掉。可进攻的战士才摸过几天枪啊,在战场上能镇静地把子弹射出去,就算很不错了,至于这些子弹飞到什么地方去了,就只有天知道。
我连忙吩咐炮兵连长:“连长同志,就把炮架在这里,对着敌人的火力点开火。”
炮兵连长爽快地答应了一声,马上吩咐他的部下架炮,并亲自测量射击诸元。等两门火炮就位后,炮兵连长大声地喊道:“目标,正前方楼房二楼窗口,装填高爆弹。”
当炮兵向他高声地报告:“报告连长,装填完毕!”
他毫不犹豫地将高高抬起的右手向下猛地一挥,高喊:“开炮!”
随着两声巨响,炮弹呼模糊的德军尸体,连同破碎的砖石一起从楼上落了下来,重重地落在了地面上。敌人楼房里的火力,随之减弱了许多。而原本被火力压制得无法动弹的突击队,趁机从地上爬了起来,呐喊着冲向了楼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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