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族死后除了被做成巫器的身体部分除外,是不会留下尸体的。他们生于大地,同样也归于大地。曾经喧嚣的战场徒留一地血腥和死寂,尘归尘、土归土。
忽然,一阵风起,吹散了满地血腥的气味。
风落定时,大地上多了两个不速之客的气息。一截青色的蛇尾从下摆蜿蜒游动,锦边青袍的上半身却是一副儒雅英俊的男人模样;
在他的旁边,是一个有着白色蛇尾的女人,她有着倾城之貌,祸国之姿,可她浑身上下没有一丁点儿媚俗之气,反而有一种端庄、大气的美丽。若普通的美人是琉璃琥珀,那么她便是昆山冷玉;若普通的美人似月下小荷,那么她便似晓霁牡丹;若普通的美人是皮相娇丽而吐气幽兰,那么她便是骨相玉琢而雍容天下。
这二位便是鼎鼎大名的伏羲和女娲兄妹俩。
女娲眉目不展,神色悲悯,半晌,道:“巫族灭,传承断;妖王死,妖族隐。终于结束了吗,哥哥。”
伏羲垂眸:“是的。天地间第二大量劫,到此结束了。此后,洪荒再无巫妖二族。”他幽然一叹,道:“我来时听闻三清修炼有感,不久,便要到人族传道。今后,便是人族盛世了。”
女娲神色晦暗不明。伏羲执着她的手,无声安抚,良久,她终是轻笑一声:“罢了。孩子们总要学会成长。我也不知还能再护着他们多久了……”
伏羲眼中一沉,将她拉入怀中,温柔地摩挲她的发:“不可如此。至少还有万年、万万年的时间……女娲,我会一直陪你到洪荒的末日……”
女娲轻声道:“哥哥,我后悔了……当初便是你将成圣的机会让给了我,可我……若是你能成圣,以你的天资和聪慧,想必能做更多的事情……”
伏羲宠溺地笑了:“傻!你我俱是一体,便是谁成圣有又有甚么关系?”他傲然道:“就是不成圣,以我卜算之能,也绝不在圣人之下!”
他扬起了手,将满地的尸体消为烟尘,女娲微笑,学着他的样子一挥,刹那间大地回春,草长花开,一片生机盎然。
“我们能做的仅限于此了。当初的三幅卦象,已经应验了其一,接下来,还有两重考验,只是不知应劫的又是谁了……”
一声叹息,湮灭在两人离去的身影中。
洪荒中没有人知道的是,在这片方圆数万里的巫妖战地上,一处被以巫器为引镇压了一片巫魂,一处以五位巫祖的禁阵为引镇压了一片魔魂。
而在洪荒破裂之后,巫族禁阵之地,却幽然耸立了九座高塔。
后人谓之曰:罗浮塔。
*
姬红妆终究没有听到后来两位大神的对话,也无法猜测其中种种,她现在仿佛处在一种奇特的混沌状态,时间和空间在她周身不停转换,黑暗之中还有点点星河。
仿佛极近,仿佛极远,一瞬即是万年,万年即是一瞬。
与此同时,她从来没有觉得脑海中如此清晰过。她终是从厚重的洪荒中彻底清醒了过来,她终是串联起了事情的前因后果。
她本来的打算是,到陨南界寻找慕音希的下落,而恰好十七公子也要到陨南界做璇玑阁的悬赏任务,于是两人结伴同行。他二人在阵法损坏的情况下强行开启阵法,结果却被传送阵吐到了某个阵法之中。而在那阵法中有个足以以假乱真的村庄,村民们用一个套一个的谎言诱使他们打开了尘封在村庙的镇压法器。
她清楚地记得,那法器,正是一截指骨!
而当她取出了指骨之后,被指骨镇压在最深处的东西终于破土而出!那是一个强大得叫人升不起对抗念头的“怪物”。那“怪物”头生赤红的双角,口吐人言,它似有满心的愤懑,不断地叫着一个叫做“巫藏”的名字,最奇怪的是,当那“怪物”发现她的时候,竟然脱口而出了她的名字——
“红妆?红妆?”
有个人在摇晃着她。
“喂!醒醒醒醒!我们安全了!快醒醒啊!那个怪物自己走啦!”
那个人像只烦人的苍蝇一样,不停在耳边嗡嗡作响。
“我说你这家伙别睡了啊!快给本公子起来啊喂!姬红妆-姬红妆-姬红妆!!!”
那个声源在拼命地摇晃着她,大声咆哮着,堪比传说中的咆哮马。
“吵你妹儿啊!”姬红妆怒火中烧,一巴掌拍了过去,于是世界终于清静了。
……
???
!!!
“——咳,那个,我不是有意的,”姬红妆心虚地不敢正视十七公子的眼睛,小声嘟囔:“谁叫你那么聒噪……”
眼看十七公子瞪起了眼睛,腮帮子鼓起,马上就要化身愤怒的青蛙了,姬红妆连忙岔开话题道:“所以你说说看我晕过去之后发生了什么?”
十七公子哼了一声,讥笑道:“转移话题的技巧真是一点也不高明!”姬红妆忙低头作心虚状,十七公子难得大度道:“在你晕了之后,那怪物也不知怎的,盯着你瞅了好一会儿。然后将你手中的东西拿走了。嗯……其实说怪物也不正确,我倒是觉得,它似乎是个被封印的异族大能,还有,它口中的‘巫族’总感觉有些耳熟……”
十七公子从小就对那些远古神话不耐烦,对那些上古族群更是一问三不知。
姬红妆暗自抹了把汗:还好他不甚了解,不然,这一切真的不好解释了。
这时,她已经明白了,那截法器的来历。
那是巫藏的指骨。
而当初杀害了巫藏的人……大约,便是句衍罢。
自己被封印了无数纪年,神魂不齐,而自己的族群已经消失在历史的长河,自己爱慕之人在手下丧生,没准被封印之前还经历了一场三观的颠覆……
句衍现在的心情大概很复杂。或许他真的认出她了,也或许最终没有,但结果是,他离开了。不管是不是姬红妆,都不是此刻他想见的人。
“唉……”姬红妆重重叹了一口气。当初巫藏将他神魂分离,剔除了魔性之魂,现在这个,大概便是巫魂了,至少有基本的人性和三观,不会到处乱来,她也没这么多功夫来管啦。
想起巫藏留下的传承,她心中就沉甸甸的。这个世道,还有存活的巫族吗?
她摇摇头。管他的,遇到遇不到,总归现在都不急。
“我们走吧。”她站起来,拍拍裙摆。
在阵法彻底失效,而句衍又离开的情况下,那些阴魂也因为没有句衍的阵法的供给而顷刻消散了。幻阵也失效了。现在看起来,这里就像一个落魄的小村庄。
两人走到村口,心中不由得一阵感慨。
十七公子忽然叫了起来:“哎,你看!村庙那里!”
姬红妆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在指骨曾经镇压的地方,从土地里突兀地开出一朵小花来。
薏凛花,花开即败,无籽无根。
传说象征情人的毁灭,没有结果的爱情。
姬红妆怔愣了下,十七公子耸耸肩,抬脚离开,她轻笑一声,跟着头也不回地走了。
下一步啊……她要找到慕音希才行。
(1、三清。盘古元神化三清,指的是三个人,太上老君、元始天尊、通天教主。第一个传说是老子,就是写道德经那位大能,后面两位是阐教和截教的创始人,封神之乱就是他俩的‘功劳’。详情见《封神榜》2、伏羲和女娲。他们既是兄妹又是夫妻。真身是半人半蛇。然而伏羲大神很厉害,然而他没有成圣。具体情况请参见百度百科之鸿钧讲道。3、所谓量劫。修真的都要渡劫嘛,什么三三劫啦,九九劫啦什么的。其中量劫是最可怕的,因为这是天地大劫,换句话说就是世界末日,每个量劫过后,世间霸主就会改变。其实这个还有科学的说法的嘛,比如百度“生物大灭绝”,著名的恐龙灭绝就是第五次大灭绝事件。有假说认为智慧文明是不断在历经重演和灭绝的历史,比如三亿年前的核反应堆、人类脚印等,称“前人类”。4、这花我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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