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绝望的曾国荃,眼看就要命令全军冲向前去,和天军来个玉石俱焚,死也要拉一个垫背的!
他还真不敢再耽误,如果自己还没有发动,洞里的天军先冲了出来,不是发水,就是放火的,自己估计连同归于尽都不可得了!
看到东面山岗那面大旗,这“郭”字又是哪路英雄?
曾国荃的后手实际上是长德驻守的绿营兵。
长德是瑚南的直辖府,住有绿营兵八个协,总兵王大良,颇有战斗力,但是为人刚愎骄慢,一般人根本不买帐。
这四千清军经常出兵大湘西,镇压那里的乱民起义,因此具有较高的战斗力。
满前把他任命为这里的总兵,为的就是镇守湘西进入三湘腹地的关口,不管湘西乱到什么程度,也不至于影响瑚南中部和东部地区。
这个关键位置,也助长了王大良的目中无人。
因此,在同时接到大涌知州文佐和张家家主张天赐的求援信以后,曾国荃立即起身,路远反而先到,而王大良,却按兵不动,借口没有朝廷命令。
直到曾国荃到来,情况才有改变。
曾国荃虽然把鸿门宴搞砸了,试图杀掉麦轲和凯旋的天军将士的一切安排以失败告终,可是曾国藩还是给他挡住了大部分攻击,给他的钦差襄使的头衔和官印并没有收回。
因此,这些会见王大良,他又祭出了这件尚方宝剑。
如果没有这个好东西,王大良可能连见不见他。
曾国荃年龄比王大良小,资历比他也浅,因此给与了他应有的尊重,除此以外,曾国权完全是公事公办。
你刚愎傲慢,我还年轻气盛哩!
你总兵位高权重,我还钦差襄理、代表皇帝呢!
因此见面的时候,简单的寒暄一过,曾国荃当即掏出了钦差襄理的印信,啪的一声排在了桌子上!
“王总兵!我这次路过,就是要得你一个准信,大敌当前,你到底肯不肯救国救民,出兵给大庸城救援?”曾国荃冷声问道,眉眼间竟然带上了杀气。
被一个小辈如此诘问,王大良,也是气不打一处来,朝廷给他命令,是紧紧守住瑚南的富饶地区,而不是远赴湘西!
那个大庸虽然也是湘西走廊的要津,但也不是唯独一条!
如果我出兵大庸,乱民从别处过来,进入湘中,谁来负责?
那可是杀头的罪!不但自己的脑袋要搬家,三族、甚至九族都要遭殃!
现在你说得轻巧,掉脑袋的时候,你来替我掉吗?
不过这个钦差襄理,似乎不是假的,否则不会是黄色裱纸,这可是皇家专用颜色!
没有人胆敢冒用!
假冒圣旨,那就不是诛九族,而是诛十族了!
既然是真的,还是低调一些吧,谁知道这年轻人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我虽然一般的时候目中无人,但是做起事情来却靠谱!
于是,他也没有生气,倒是苦着一张脸,诉说了半天的苦衷。
尤其是说,自己的责任是守住这西大门,如果出兵大庸,多了这里成了空城,少了不起作用。
见他说的也有道理,曾国荃也就打消了兴师问罪的初衷,但是跟他约定,这次就不用他出兵,但是他必须做好准备,一旦急需,立刻出兵支援!
曾国荃加了一句:“如果再次按兵不动,尚方宝剑可不是吃素的!”
说着有意无意地一按剑柄,朱红剑鞘,明黄色剑穗,立刻跃入王大良的眼帘。
曾国荃的这柄尚方宝剑,当然不是正剑,正剑只有一柄,在大哥曾国藩手里;其他襄理,都是另外配置的,虽然不是整体明黄色剑鞘,也是皇家独有的朱红颜色。
既有钦差任命书,又有副本尚方宝剑,加上曾国荃口气强硬,王大良即使再强硬,也顶不住了,答应了曾国荃的要求,同意一旦收到他的命令,立刻出兵。
不久前,他发出了求援信,派靴雕送给王大良。
但是,他也不是完全信任他,因此,同时又给大哥送了一封信,把这里的情况作了汇报,特别说明了王大良这个人,让大哥盯着点。
其实,曾国藩一直以后就特别关注四弟这里的情况,派四弟率领子弟兵支援张天赐,就是他的决定。
听说四弟遇险,而且对手是麦轲,他立马就坐不住了!
据他所知,凡是麦轲出现的地方,没有不以麦轲胜利,他的对手失败告终的,而这个对手多半就是满清。
其中一次,就是四弟自己。
他没有耽搁,立刻派出卫队长康福,带着一半卫队队员,前去帮助。
同时,派出了一个重要的助手前去主事!
这位助手就是湘军名将——郭松焘!
郭松焘和曾国藩是岳麓书院的同学,二人志同道合,尤其是在建立湘勇方面想法完全一致。
在曾国藩忙着朝廷的事情无法脱身的时候,所有事务就由他来主持,实在是湘军的创始人之一。
既然去把大事,曾国藩也给了他钦差襄理的任命,尤其是对付王大良,曾国藩给了他便宜行事的权利。
但是,最终的命令就是,不管用什么办法,一定要把四弟安全接应回来。
为了保证目标实现,曾国藩又从家庭卫队的精英中,派出三百人,一同前往。
十分钟以后,众人飞马远去,直奔长德。
一路上,郭松焘和康福交头接耳,把如何行动的计划安排妥当。
郭松焘认为没有时间和王大良周旋,他也没有选择!
救人如救火,如果他们到底头,那小子还没有出兵,那也不用他出了,直接拿下!
我远处的都已经到了,你早收到信还拖着不动,无意支援的心态一目了然。
人急马快,很快就到了王大良的大营,看着大营熙熙攘攘的景象,丝毫没有准备动身的迹象,郭松焘心里有数了。
给康福使了个眼色,让他准备动手!
带领三百人来到总兵行署,三百人人不离鞍,隐隐形成包围圈,这期间并没有人前来拦截查问。
这当然不是他王总兵对他们客气,而是军纪松懈!
郭松焘下马,和卫队直闯大门,终于有人出来拦截了!
“干什么的,站住!”刚登上台阶,就有几个看似卫兵的人出来喝住他们。
“紧急军务,钦差大人!快去叫王将军出来迎接!”康福上前答话。
“你们在这里等着,容我去通报!”一个似乎是卫队首领的人说。
然后,就快跑了进去。
过了好长一段时间,那个人才又回来,说道:“王将军正在操办紧急军务,无暇见客,让你们明天再来!”
“你确信你把话传清楚了?”康福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钦差来了还不暇见客?这家伙是胆大包天,还是愚昧无知呀?
“当然,保证一个字都不会落下,更不会传错!”那个来回跑的卫兵信誓旦旦。
康福还想继续说,郭松焘不干了!
“不必跟他们罗素,进去!”
说罢,大步走进了大门!
那几个卫兵一看,这还了得,硬闯军营,眼中还有我们哥们吗?
上来就当头拦截。
还没有近身,康福带了的卫兵出手了。
只一合,全部擒下。
郭松焘大步流星进了营门,只见里面有两个人正在说什么事情。
一员武将穿着半套盔甲,大马金刀,这面坐在那里
另外一个是文士打扮,侧脸向他说话。
二人郭松焘都认识。
那个军人自然是总兵王大良;而那个问世,则是知府曾文责。
这两个人的会谈也许很重要,但是再重要,也比不过钦差!
就凭这一条,亵谩钦差,就罪不可赦!
须知钦差是什么意思?就代表“如朕亲邻”!
其实,如果不是这小子滞误救援,对他郭嵩焘再多点亵谩,他都能容忍。
而没有立刻救援,说什么都难辞其咎!
“你怎么乱闯大营!来……”王大良怒不可遏,就想打叫来人,把他们拿下!
可是,来字刚出口,还没来得及扬声,就被康福一个箭步上去,薅住了脖子!
他那半个来字,也硬生生卡在了喉咙里。
然后,康福说:“老老实实和钦差大人说话,再敢乱说乱动,当成诛杀!别说我没有警告你!听话的话,点一下头;不想听,摇一下头。”
王大良被掐住脖子,憋得难受,赶紧点头。
康福放开了脖子,退后一步,招手让一个手拿大刀卫士过来,站在王大良身后。
郭松焘问道:“收到曾国荃的求援信没有?”
王大良:“嗯……收到了。”
“收到了怎么没马上走?”郭松焘怒呵!
“因为……”王大良当然准备了许多说辞,为自己辩护足够了。
在他看来,他能心平气和地解释一下理由,也就非常难能可贵了。
哪里想到,郭松焘根本不按牌理出牌!
他哪里知道,最了解郭嵩焘的曾国藩知道这位根本就不管牌理,才让他来的!
“住嘴!我才不听你的狗屁理由,马上把总兵印信交出来!”
“什么?”王大良如同听到晴天霹雳,他怎么想也没有想到会是这样。
可是他没有完全跳起,他的人生最后一跳,就嘎然而止了!
站在王大良身后的卫士是用刀的好手,王大良刚一动,大刀飘然飞起,直接削上了他的后颈!
“嗤”一声轻响,人头落地!
王大良的无头尸身也随后扑通倒地!
这时候康福的声音也响了起来:“王大良目无皇上,图谋不轨,以图刺杀钦差大人,格杀勿论!”
郭松焘不动声色,转向曾文责,缓声说道:“曾知府知道他的总兵印信在哪里吧?我要去这些兵马有急用,你又有问题?”
曾文责也是曾国藩的远支家人,他实际上是支持即刻救援的,可惜他这实际上的军政一把手,做不了王大良的主。
他现在既不敢违抗这强势钦差,又愿意帮助曾四哥,痛快的答道:“知道!没有问题!”
于是,在王大良的座椅上打开一个暗盒,交给了郭嵩焘。
郭嵩焘又对她说:“曾知府,刚才你看到了,那个鬼迷心窍的王大良竟然敢对皇上不敬,还要刺杀本钦差,你来写个奏折,报告给皇上!急得快些,写清楚,不然这事情和你脱离不了干系!毕竟你是这里的第一号!”
曾文责顿时冷汗淋漓,这可不是好干的活!
听这位杀伐果决地钦差大人的意思,如果我写的不如意,恐怕就会憋牵连进去!
这个奏折,绝对不能让别人操笔!
“好,大人放心,我一定按您的指示,把这件事情办得妥妥当当!今天晚上我就连夜写,明天就用八百里加急送出去!”曾文责暗示,一定按照郭嵩焘的口径,这个是关键。
他相信,如果在这一点不能做到斩钉截铁,写奏折的立马换人。
“好!我会和曾大帅替一下你的能干;还有,记得送给曾大帅一份副本!如果你定稿之前亲自给大帅送去,让他把把关,就更好了,到时候就说是我说的!”郭嵩焘有叮嘱道,同时,也给曾文责得到曾大帅赏识的机会。
曾文责一听,心里乐开了花,仕途顺利不顺利,最紧要的就是有没有引荐的人,没想到今天他却因祸得福了。
郭嵩焘这个引荐人怎么说都是最高等级的。
我曾文责出人头地的日子来了。
心里感激,就想多提供帮助,自己推荐自己道:“郭大人,知道您要去接收军队,我去宣布这件事情如何?”
郭松焘一听,顿时明白,自己去即使强力接收,解决那些反对的声音,暗中不符的也必然很多,有了曾文责帮助就大不一样,怎么说他也是名义上的最高领导人。
于是曾文责陪同郭松焘来到大营,集合部队,宣布了这项变动!
他用的理由是,为了更好地对付最近兴起的天军,皇帝下了圣旨,由郭嵩焘代替王大良,担任总兵。
郭嵩焘立刻发布了军令,勇敢杀敌者赏!畏葸不前者杀!
同时宣称,皇帝不差饿兵,每人发赏银一百两,先去安家,半个小时以后,这里结合,执行第一个任务!
每一位士兵,发一百两银子,是假文责出的主意,银子也是从知府银库中出。
原来的王大良,除了其它毛病以外,还克扣军饷,士兵们的怨气很大!
这样立即行赏,对比前任的克扣军饷,立刻就会让军心转向。
郭松焘对这些都不是很懂,但是好在他能挺却别人的意见,因此,这次权利转手,顺利异常!
半个小时以后,所有军人都按时归队,士气高涨,斗志昂扬!
实际上他们把这一百两带回家,他们都受到了妻子儿女,其他家人英雄般的欢迎,很是威风了一把!
也难怪他们高兴,当时五两银子,就够五口之家度过一年了,而且可以过上小康生活!
现在他们都准备好立更大的功劳,获得更大奖赏,让家人欢心。
大家士气高涨,行军速度也快,本来两个小时的路程,一个小时多一点就到了!
也幸亏这些援军提前赶到,不然他们就只能为曾国荃等人收尸了!
曾国荃一看来了人,多半是救兵,但又不是自己期待的王大良总兵,而是郭姓将军,而自己认识的人中,只有帮助大哥的郭松焘!
难道是郭大哥亲自来了?
这可太喜出望外了!
着郭大哥可是曾国荃少数能够佩服的能人之一,不但人品非常出色,正义感非常强,而且实惠超群,尤其是分辨事物,识别人才非常厉害!
他来救我,成功的希望就大多了!
不知道为什么王文良没有来,发而郭大哥来,但是看那些骑兵却是王大良的属下。
不管了,先突围了再说!
于是,就向东方靠拢。
麦轲从最初的出于意料之外,很快地平复下来,同时也大举来人进行了观察。
他的那套综合仪器自然有远视功能,很清楚地看到一员儒将稳稳地骑在马上,从山冈上疾驰而来。
簇拥着的骑兵应该有四千出头,看样子士气高涨,颇有战斗力!
认标旗上的那个郭字,很快地就燃麦轲知道,这一定是曾国藩的得力助手郭松焘!
郭松焘出现在这里,再一次让麦轲出乎意料!
因为历史上,郭嵩焘一直是幕僚身份,却很少独当一面,尤其是在军事上,似乎从来没有独立领过军。
难道因为自己的穿越,这个人物也发生个角色转变?
如果说清楚末年麦轲佩服的人,林则徐和郭松焘当之无愧了。
林则徐的出色之处在于他抵御外辱,虎门销烟成就了他民族英雄的名声。
而郭松焘就不同了,他甚至没有林则徐那样的名声,也没有那么高的官位,尤其是在他的仕途上,他虽然时时受到有力人物的举荐,却从来没有仕途得意过,甚至连皇帝的赏识和支持,都没有能让他走远。
麦轲给他作为分析,然后给了他把自评语:才比天高,不合潮流。
比如说,满清一代,贪污成了正常的官府活动,可是,郭松焘却偏偏取反贪污,捉拿贪官。
可见,他是与整个潮流作对;与潮流作对,实际上是站在了所有人的对立面。
比如有一次郭嵩焘又奉命前往盐台等处海口查办隐匿侵吞贸易税收情况,虽然他无“钦差”之名,但所到之地大小官员都知道他是皇上亲派检查财务税收的大员,因此对他的接待格外隆重,并都备有厚礼。
一般人这个时候,无不秉承“有权不用,过期作废”的原则,大肆搜刮一番;比较本分的,收下别人送上门来的礼物总是可以的吧?
可是郭松焘偏不!
他依然故我,按照他向来清廉方正,严于律己的做法,规定“不住公馆,不受饮食”,更不受礼。
他的随行人员因不能发财而怨气十足,那些地方官也尴尬不满,因为他破坏了官场**已久的“游戏规则”。到杉东沿海各县后,他认真查账,发现从县官到普通差役几乎人人贪污税款,贿赂公行,而且税外勒索严重惊人,超过正税四倍之多。
他立即采取种种有力措施整顿税务,堵塞漏洞,并设局抽厘。
这些措施严重侵犯了当地大小官吏的利益,他们自然极为怨恨。
而设局抽厘又增加了新的名目,因为在政治严重**的情况下,新任厘局绅董也一样贪婪。结果厘局刚成立不久,就发生了府山县商民怒捣厘局,打死新任绅董的骚乱。
尽管如此,这次税务整顿仍然大有成效,查整了一批贪官污吏,增加了政府税收。
但郭嵩焘万万没有想到,正当他自以为有功于朝廷的时候,突得朝廷以他在山东查办贸易不妥、交部议处的通知。
这中间固然由于他迂气十足,在处理杉东沿海税务时却与杉东巡抚文煜少有沟通协调,也使文煜很为不满,也有他和僧格林沁由来已久的矛盾发酵,但是最根本的原因,还是他这种反潮流,伤害了所有官员的利益。
这些反对的声音,迫使郭嵩焘离开山东返京,悲叹“虚费两月搜讨之功”,“忍苦耐劳,尽成一梦”。
正因为如此,麦轲把郭嵩焘列为人品第一!
那些贪官污吏,不过就是物质财富的俘虏而已,品格高洁,不如郭嵩焘之万一!
因此,麦轲可以和那些随波逐流的人交往,甚至共事,却拒不会产生心灵上的共鸣。
而对郭松焘,他不由得产生跨越世纪的同心,今日得见,岂能错过!
于是,麦轲也向郭嵩焘迎了上去!
其他天军将士没有得到新的命令,对麦轲的行动不得要领,还是按先前的安排,一部分拦截曾国荃,另一部分去拦截新来援军骑兵。
土原素营动作最快,抢在麦轲之前,排成长龙,一起挥手,“刷”的一声,一道蔓延三公里,一人多高的土墙拔地而起!
麦轲一步登上土墙,对着那些目瞪口呆的骑兵站立,却对相对平静的郭松焘揖手而言。
“伯琛兄,久闻大名,如雷灌耳!今日得见,足慰平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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