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更。)
已经睡下的边镐被侍婢叫醒,在堂中候着的心腹带来一个让他震惊,或者说恼怒的消息:林安心带人去了演武院。
“原本只知林司首性子执拗,却不曾想会有如此孟浪之举。”心腹低声抱怨,看起来很是气愤,“未经先生允许,便擅自行动,又是在如此关jian 的时候,万一出了甚么差池,先生的谋划就要付之东流。”
边镐在堂中坐下来,一名侍婢打开窗户,一名侍婢屈膝跪坐在他身旁,拿一把蒲扇为他扇风驱蚊,“军备研制处防备严密,等闲人等断然无法进入,即便是侥幸进qu 了,也是寸步难行,就更不必说一次行动,就能窃取我等需要的东西。行动的危险性与能有收获的可能性,太不对等。而一旦行动不当打草惊蛇,引得军备研制处加强防备,再要有进入的机hui ,就更加难如登天。”
心腹躬身道:“所以先生才将军备研制处之事告知徐相,徐相又费尽心思,在李唐境内找到、收买了几位匠作大家,让他们去投奔演武院?”
边镐道:“只有军备研制处内部的人,才能知晓军备研制处内部的事。成了内部人员,就能没有危险、不受瞩目去尽情搜集我等需要的东西。所以让那几个匠作大家进入军备研制处,是最恰当的法子。演武院每岁都要召集许多能工巧匠与各种各样的有才之士,我等安排眼线进qu ,只要布置妥当,就不会被察觉。”
“唯一的弊端在于,这样做的过程要的久些。那些匠作大家虽都有些名气,但真要接触到军备研制处的关jian 机密,必要经过层层筛选与长久审查,非一时之功。但只要成功了,军备研制处也就完全暴露在我等眼皮子底下,与自家后院无异。”
心腹愤然道:“先生这番谋划,不动一草一木,不费一兵一卒,不着痕迹不动风声,而能决胜于千里之外,本是少有的奇谋,相比林司首擅闯演武院,仅凭几名内应就蛮横行事,境界一个天上一个地下。林司首此番若是得手倒也罢了,若是失手,不仅她要自取灭亡,那几位匠作大家也得暂shi 蛰伏。如此一来,唐军速定两川、大破仪坤州的秘密,我等不知何日才能知晓,来日战场上两军遭遇的时候,我大吴军队又会遭受多大的损失?”
边镐摇摇头,“先前莫离南归,我本有意与他周旋一二,毕竟我发现了军备研制处却不有所行动,怎么都说不过去,这才有林司首先前与军情处的一些交手。但后来形势变化,我不得不让林司首暂且隐蔽。相比之我潜伏在李从荣身边的大局,对军备研制处那几位匠作大家的掩护,自然分量轻些。然而世事总是出人意liao ,谁也没曾料想,李唐会在这时让李从荣领兵入楚这就引得林司首贸然行动。”
他叹息道:“早该料到林司首会有如此动作的,怪我没能及早对她多加劝诫。”
心腹道:“林司首明知先生有这些布置,今夜为何还要行动?”
边镐道:“方才已是说了,大战在即,而那些匠作大家现今还没能接触到军备研制处的关jian 之处,林司首急于立功,自然要在我等离开之前冒险一搏。”
心腹道:“怕不是立功心切,而是不忿于西川失利,在使性子与军情处斗气吧?”
“休得胡言!”边镐厉斥道,他站起身,“不过林司首今夜举动,倒是为我之前对那几位匠作大家的掩护行动,做了一个收尾。至少在莫离看来,我对军备研制处的打探,算得上是有始有终了,也免得他怀疑别处。”
“那林司首的安危?”心腹问。
边镐来到窗前,看向窗外时隐时现的明月,“各安天命吧。”
苦涩一笑,他继续道:“若是林司首就此遭遇不测,那也是命中注定,我等别无他法。她虽颇有才能,性子却是太过执拗,自己认定的事情便一定要做,不会听取旁人的意见与劝阻。在她眼中,只有她自个儿的经li 是经li ,她的见识与思想也只能局限于自身经li ,以己度人以己度万物,她尊重的只有她自己。他山之石可以攻玉的道理,世事复杂不可一概而论的道理,海纳百川有容乃大的道理,她是不会懂的”
哂笑一声,边镐道:“很多时候,女子总是容易偏狭,越有‘成就’的女子越是如此。”
林安心、林青跟着两名伙夫,一路小心翼翼来到惊雷院外,前者偷偷观察过军备研制处的防备情况,高耸的角楼、辐射各处的岗哨、巡逻的甲士,以及猎狗,编织了一张密不透风的网,一旦入侵者露出马脚,就断无逃脱的可能。
两名伙夫与院外当值的两名护卫打过招呼,就停下来由对方检查食盒,林安心与林青低着头举止谨慎,饶是如此,一名护卫的目光还是扫过了她俩的脸庞,然hou 道:“这两人好生面生”
护卫的话还没说完,就再也说不下去,因为林安心与林青的手刀已经斩在他们的咽喉处,然hou 借着两名伙夫的掩护,将两人拖进了院门。
两名伙夫手忙脚乱的换上护卫衣袍,“林司首动作快些!”
林安心与林青没有迟疑,疾步穿过院子,走进了灯火通明的大堂。
大堂中略显紊乱,到处都是宣纸,摆满了两人不认识的器物,数名先生、学徒帮手正在各自做着自己的事,见到她俩进来,也只是抬头看了一眼,当然也不乏见到饭食被送来,兴高采烈围过来的。
林安心与林青对视一眼,摆开食盒,在先生们围过来的时候,骤然发难,这些文弱先生自然不是她们的对shou ,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悉数打晕在地,而后两人分别扑向未过来的两名先生。
为免血腥味引来甲士与猎狗,林安心与林青并未下杀手,只求迅速放翻面前的人,也亏的是她俩身手非凡,发难令人猝不及防,这才没有给四五个先生、学徒帮手们反应的机hui 。
饶是如此,在林安心扑向一名惊叫一声跑出两步的先生,并将对方打晕之后,她还是看到了对方的手距离一根柱子旁的细绳不过几尺距离,而那个细绳连接到屋外,挂着几个铜铃。
林青面前的先生被林青一刀放在脖子上,惊吓的说不出话来,时间紧迫,林安心无意耽搁,蹲下身来低声喝问:“你们到底在制造甚么物什?所谓惊雷,到底是何物,有何功用?”
那名胡子拉碴的老工匠眼珠子转了转,张了张嘴,却没发出声音来,林安心微微蹙眉,拨开林青的短刃,没了刀刃逼喉,那名工匠立即大喘一口气。
“快说!否则你性命难保!”
靠着桌凳的老工匠看了倒了一地的同僚一眼,又看了凶神恶煞的林安心一眼,张开嘴,声音洪亮,大喊:“来人”
“老贼!”林安心心头一跳,连忙一记手刀打晕老工匠。
“怎么办?”林青问。
林安心站起身,环顾堂中一圈,“书册,文书,宣纸,能拿就拿,手脚麻利点!”
两人遂在堂中洗劫一番,奈何书册太多,食盒不大能装得了,两人又没时间细细分辨,只能将书册往怀里揣,林青身材纤细倒还好些,不过略显丰满,有伙夫的宽大衣袍,看着走样不太明显,林安心就比较麻烦,最后腹前凸出一个大肚腩,成了一个大胖子。
出门汇合了两名伙夫,四人疾步回伙房,重器院是没法去了,不仅如此,因为惊雷院护卫被放倒的缘故,怕是不久就要露馅,林安心与林青得赶紧带东西离开。
那三名伙夫,自然也得一同走,留下来马上就会被查到。
五名“伙夫”没有一同去茅厕,而是选ze 分三批走。林安心与林青是中间一批,她俩身材臃肿,走路的姿势颇有些怪异,不过这倒也无妨,进了茅厕就会把书册拿出来,装进麻袋里,然hou 带出院墙去,毕竟这副模yang 也不好翻墙。
被林安心留在茅厕里接应的青衣衙门女锐士,早已经面无血色。
茅厕的气味依旧难闻,林安心甚至踩死了好几只小生物,若隐若现的吧唧声,差些让她吐出来。在逼仄空间里拿出书册装进袋子,而后又捏着鼻子等了好半天,因为要等伙夫确定左右茅坑里没人后才能离开,林安心只能蹲着。几只小生物在她脚前蠕动不停,看样子要顺着鞋子爬上来,一时间林安心处理它们也不是,不处理也不是,脸色白如骷髅。
好歹确定了周围安全,林安心出茅厕的时候差些没站稳,抱着豁出去的心态,林安心踩着林青的背,跃上院墙。
只要出了这个院墙,基本就大功告成,从此天高任鸟飞、海阔任鱼跃。
然而攀上院墙的一刹那,林安心全身僵硬,愣在那里。
后面的林青不知情况,抓着她的长腿也跟上来,然hou 和林安心一起愣在院墙上。
院外,青衣、甲士林立,早已将军备研制处包围起来。
火把下,站着一个梳着两条辫子的红裳小娘,她拿手在鼻前扇了扇,一脸嫌弃道:“不得不说,林司首真的很会选位置,如此喜好堪称独特。”
她看向骑在院墙上木头人一般的林安心,“欢迎来到洛阳演武院。”
林安心一把抽出短刃,就要咬牙冲下,她在远近各处、撤退路线上都布置有接应人手,未必不能冲出去。
然hou 她看到第五姑娘抬起手臂对着她,红裳下的手-弩泛着寒光,对方露出两个小酒窝,“全军出击!”
火箭升空,标明位置,院内院外的青衣、甲士,如潮涌来。
林安心尖叫了一声,持刀跃下院墙,冲向面前的青衣、甲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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