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一直到晚上,倾挽都没有见到嫣夫人或是芸儿。
从金燕的口中,她得知夫人早在她落水的当天夜里就回了听风阁,这两天都没有再出现过。
她们不知自己醒来的消息?
不可能,倾挽下意识否决了这个想法。既然她已无碍,出于何种理由紫竹院都应通知听风阁才对。
“金燕,你能不能帮我带个话给冬雪,就说我有些话想问,请她有空的时候过来一趟。”与其胡思乱想,不如找个明白人问个清楚,不知为什么,眼下状况让她有些坐立不安。
金燕稍有犹豫,认为让王爷身边的一等大丫头来看她是件不合常理的事情,不过想到冬雪嘱咐她们好好照看她,便也没有拒绝。
冬雪到达是在亥时一刻。
“没打扰你休息吧。”
如此态度更让倾挽不好意思,明明是自己耽误了她的时间。见她动作轻柔地抚上自己额头,倾挽对她的好感愈增。
倾挽快速说明缘由,冬雪惊讶问道:“没人告诉你王爷已经答应夫人留你在这里养病吗?”
倾挽震惊得不能自已,“什么?”
冬雪禁不住笑起来,她的笑容淡雅明亮,犹如盛开的茉莉,“怎么,这里不好吗?还是金燕和玲珑没有尽心尽力?”
倾挽拼命摇头,“我并没有这个意思,只是我现在已经没什么大碍了,伤药回去自己就可以敷,没有必要留在这儿继续麻烦你们。”
“你就不要逞强了,”她叹息道:“一个姑娘家在那么冷的水里也不知道泡了多久,就算是你不烧了,不痛不痒了,难道也不怕留下病根?趁着这段日子,多吃几服药,好好休息,将寒气早日逼出才好。”
“可是……”倾挽还想争辩,不觉得自己身子有任何问题。
冬雪打断她,“你留下可是王爷发了话的,要想离开,也不能不声不响地走。”
倾挽闻言不再说什么,却打定主意明天就去谢过王爷,而后回去听风阁。
冬雪将她的心思看在眼里,也不再劝,换话题说道:“本来想过几天再说的,看你现在精神尚好,有些事我还想问上一问。”
“我们落水的事吧?”倾挽直接问。
冬雪应是,“王爷的意思是既然你们在紫竹院出了事,我们便有必要了解一下。”
此乃理所当然,倾挽点了点头,将遇到秀娥之后的事讲述了一遍。冬雪听完半天没有说话,知道她在梳理整个事发经过,倾挽也不出声打扰。
“当时你没有同嫣夫人在一起?”冬雪问。
刻意隐了这一段,不想还是被提了出来。不过再一想,有此一问也属应当,这里是紫竹院,她独自一人到处闲逛的确惹人怀疑。
“嫣夫人说眺望台上景致不错,便带了我同芸儿一齐去。在那说了好一会儿话,夫人觉得倦了便由芸儿陪同率先回了回音阁,我自己多呆了一下。”
冬雪嗯了一声,“秀娥的表现可有哪里让你觉得异常?”
异常?倾挽不解她的问话,“并没有,除了固执得让人头疼,我看不出有什么奇怪的地方。”
冬雪笑了笑,似深有体会,“看不出你对她很了解。”
“见过她几面,了解谈不上,但是她的个性还是很容易琢磨的。我几次劝她去别处找找,她却不肯,似乎坚持东西就掉在那里。”她忽然停下来,一副深思的模样,半天才道:“不过这么一回想,有件事还是挺奇怪的。”
“什么?说来听听。”
“你认识的秀娥是个什么个性的人?”她反问。
冬雪一一细数,“懦弱胆小,心思敏感,不善沟通,虽说有点固执,却也言听计从。”
倾挽轻轻拍了一下掌,“是的,我当时便觉得,只要是应下的事她一定会遵从。所以我想不明白,她怎么会掉了下去。”
“你确定当时附近没有别人吗?”冬雪的一记发问让倾挽有些错愕,饶是她再如何不解,也从未有过事出人为这个想法。
这与萧毓杀人不同,秀娥往日再怎样被人欺负,也只是他人出于嫉妒或恃强凌弱的本性。可倘若真是有人见死不救,那便是谋害。只要想到自己因此险些丧命,倾挽不寒而栗。
她握紧了手,眸中光亮明灭,“事发突然,我没有留意。”
冬雪感受到她的情绪,拍了拍她的肩,劝慰道:“不要多想,也只是个揣测而已,目前什么都无法证实。秀娥这几日情绪不大稳定,等她好上一点,我们会好好问问,届时一切便都水落石出了。好了,时辰不早了,你歇息吧。”她熄了灯,轻声离开。
第二日一早金燕进得房来,正看见倾挽满头汗地站在地上,手用力撑在桌面,止不住地颤抖。
金燕忙跑过来扶起她,急道:“你这是做什么,不要身子了。”
倾挽大口喘着气,脸上却带着笑,不以为然道:“几天躺在床上,骨头都快散了。你不知道,我打小就是个闲不住的人,让我不动简直就是要了我的命。被人伺候这回事呢,想想也就罢了,还真不是随便哪个人都轻易能受的。”
“你啊,还真是人在福中不知福。”最后一句话逗笑了金燕,看她的眼神又有些复杂,“你先休息一下,我去将药膏调好给你换药。”
倾挽在床上躺了好半天才将气息调匀,慢慢地从怀中掏出一枚玉。玉石没有丝毫损坏,只是结绳有些脏旧,沾上不知什么东西,稍稍影响了美观。
不晓得这算不算是完璧归还。
如今想来一切厄运都因它而起,若不是捡到它,便也不会招来萧公子,从而导致后面一连串事情,最终躺在这里动弹不得。可几番折腾,这玉兜来转去还是没能离了自己手里。
“又睹物思人了?”金燕端了几只瓶瓶罐罐走进来,戏谑而笑。
听玲珑说,玉佩她一直攥在手心里,以为这是对她极为重要的东西,金燕便亲自为她收了起来,之后放在了她的枕头底下。她们一直认为玉是情人所送,她也从来没有反驳过。
“你当时身上的其他东西被拿去清理了,稍后会还给你。”
倾挽将玉揣了回去,“知道了,多谢。那就麻烦你帮我换药了。”
金燕瞥她,“之前怎么没见你这么配合。”
倾挽笑而不答。确实如冬雪所说,她的双腿麻胀,行动多有不便,不过还没到不能行走的地步。
可没等倾挽找上王爷,中午的时候芸儿却来了。
说起当时的情况,“你不知道当时听到消息我和夫人有多急,匆匆赶来看到你的样子都快吓死了,还好尹侍卫发现得早,不然真是……”
倾挽近几日除了吃药便是睡觉,竟一丝半点没有想过她是如何得救这一事,不由得惊讶道:“是尹侍卫救我们二人上来的?”
“可不是,当时尹侍卫正巧经过,王爷也在附近,这才及时将你们救起来,不然真不知会出什么事。”芸儿说起那日之事,仍心有余悸,牢牢握住倾挽的手,“你病愈之后一定记得向王爷与尹侍卫道谢。”
倾挽嗯了一声,“你怎么突然来了,夫人还好吗?还有……现在怎么样了?”
“上午王爷让冬雪给夫人送了点燕窝,夫人问起你的事,冬雪提及你在这儿好像不太安心,于是夫人便特意让我过来。夫人这几天夜里睡得不太安稳,恐怕是吓到了,我趁她午睡过来的,你就放心吧。至于,”她向门窗看了看,附在倾挽耳边低声道:“伤口开始愈合了,走动没什么问题,不过下山有些麻烦,只能等待时机了。”
“还在我房里吗?你出入小心点,别让人看出端倪。”
见她的关心不似敷衍,芸儿一直提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拍了拍她的手,欣慰道:“有些话我一直不好说,不过我一直相信你是个说话算话的人,既答应了夫人,就绝对不会说出一句去。其实夫人何尝不是信任于你,不然又怎么会将你留在紫竹院养病。
我知道你心有顾虑,又担心着我能不能顾应得过来。我这边你就放心好了,只是我却不大放心你回去。你仔细想一想,如今你与公子一伤一病,公子是男子倒没有大碍,你却是个姑娘家,手脚上药都有所不便。所以夫人与我的意思,便是希望你能安心养病,待过几日公子离开了,我们再接你回去。”
倾挽与萧毓已同屋住了两日,男女大防之类的说起来已经迟了,她也并非很在意。而萧毓的伤势未愈,短时间能否离开还是个问题。可话已至此,倾挽也不好再说什么。
芸儿临走前,倾挽掏出玉佩,“总算是可以物归原主。”
芸儿的神情有些恍惚,上一次看见这两枚玉佩竟仿佛是在上辈子,还记得当时萧公子难得害羞的样子。
……
蒋嫣午睡醒来,问起倾挽的状况。
芸儿一一道来,同时将之前一直炖着的猪骨汤端到了蒋嫣面前。
她皱着眉头转开头去,一副嫌弃模样,“还要吃吗?闻着味道我就想吐。”
许久未见她出声抱怨,任性模样让芸儿一时怔住。
“怎么了?”未听芸儿作声,她奇怪地问。
“没什么,”芸儿忙低下头,掩去眼角泛起的泪花,“只是,好久没见过小姐这般模样了。”
小姐,而不是夫人。
蒋嫣心里有微微的颤动,似心中某一角落被慢慢熨烫开来,由僵硬化为温软。
是啊,她几乎快要忘记她曾经也是被家人惯宠的大家小姐。
一直以来她都在失去,离了十多年的闺中密友,失去家人庇护,失去他的守护,更可悲的丢掉了自己的孩子,所以她才会将自己封闭起来,忘了原来身边一直有人默默维护她,在乎她的喜怒哀乐,也记得她从前的样子。
她攥过芸儿的手,狠狠地,“对不起,芸儿。一直以来都是我太过自私了,忘了体会你们的感受。”
一串串泪珠再不可遏制从芸儿脸颊滚落,她用力回握,喉头哽住说不出一个字来,只拼命地摇头。
“从今往后,至少还有你在我身边。”蒋嫣默默望着窗外,神色动容。
“是啊,夫人,你还有我呢。”芸儿语声哽咽,心中却仿佛有道光照了进来,明白夫人迟早会想通长久以来溢于心间的情愁。
她忽然又笑着擦干眼泪,“夫人,有句话你说错了,陪伴你的不止我一人。”说着,目光落在了蒋嫣的小腹之上。
蒋嫣低下头,手轻柔覆上,“是啊,是娘亲说错话,还有你陪着娘亲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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