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是明世宗登基时所称的“嘉靖之治。”
而夏慕纵观嘉靖一朝,还有一点值得一提,那就是嘉靖皇帝一朝四十五年,太监始终不曾干政!有明一代臭名昭著的宦官政治,在嘉靖朝却未曾发生,这是让夏慕唯一佩服嘉靖皇帝的东西。
因为嘉靖皇帝身受正德朝太监权势熏天的影响,亲眼看见那帮身残志坚的家伙们把朝堂弄得乌烟瘴气的情况,于是等他登基后,对于活跃的太监进行高压打击,或流放,或充军,让太监再没有机会进入政治权力中心的机会。
但是!
别以为这样的嘉靖皇帝就是有所作为的皇帝了。
嘉靖皇帝即位的时候,大明帝国已然积弊累累,宦官政治和断头政治将这个帝国折腾得不成样子,从里到外得疲惫不堪。宦官政治就是所谓的太监干政,而断头政治则是皇帝长年深居宫中,不见朝臣,朝臣们只知有君却不曾见君。
所谓积习日深,积重难返,嘉靖皇帝即使是个有道明君,恐怕也是无力回天,更何况嘉靖也谈不上有道!
在夏慕看来朱元璋的子孙,除了永乐皇帝朱棣外,大多都没有乃祖风范,个个生长于深宫内苑,在女人和太监的看护下长大,没有斗志,没有理想,花花公子一般。
所以,如果说嘉靖帝颁布《即位诏书》,确实让他看到一丝治世之光,但接下来的“大礼仪”事件却完全改变了世人对嘉靖帝的看法。
曾经竭力辅佐他的首辅杨廷和,和其他忠直大臣,全都因为大礼仪事件,遭到毒打,流放远地。
其实大礼仪事件的核心无非就是处理在小宗入继大宗过程中,如何对待出身于小宗的皇帝的亲生父母的称谓问题。这个问题在现代人看来可能无足轻重,可是在中国古代宗法制极其严格的情况下,却是关系到礼法名节的大事。
在宗法制度下,皇帝嫡长子一系为大宗,为帝统,是皇帝位的继承者。其他的皇子为小宗,为旁支,只封王,没有皇位继承权。但无论大宗还是小宗,都面临着有可能绝嗣的问题。如果小宗绝嗣还好说,毕竟没有继承皇位,延续帝统的重任,可是大宗绝嗣就非同寻常了。
于是,当大宗后继无人又没有兄弟的时候,需要由小宗入继帝位的时候,小宗需要过继给大宗,然后才能继承大统。名正言顺。
嘉靖皇帝就是这样情形,但他却不想过继给大宗。在他即位的第三天,他就追封死去的父亲为皇帝,尊称在世的母亲为皇太后。他想借此向天下人表明,他的继承皇位不需要领别人的情。他所针对的对象,就是当时的正德帝的皇后张太后和首辅杨廷和。如果不这样做,他就永远摆脱不了张太后和杨廷和拥立自己为帝的阴影。
但嘉靖此举遭到了以杨廷和为首的大臣的强烈反对。杨廷和曾以辞职相威胁,但此招并不见效,嘉靖帝没有挽留杨廷和,立即批准他辞职。杨廷和离开京城后,嘉靖皇帝立刻把因反对杨廷和的主张而遭到贬谪的张熜从外地召回,并任命他为首辅,和反对皇帝的人作殊死的斗争。
最后“大礼仪”事件以嘉靖皇帝的全面胜利而告终,杨廷和父子流放的流放,死的死,而“大礼仪”也打碎了老百姓对“嘉靖之治”的无稽幻想。从此以后,朝臣再也不敢跟嘉靖帝叫板,由此也可以看出,嘉靖皇帝不具备将一个国家领向繁荣和富强的素质和心胸。
可是有时候这就是命!谁叫人家出生好,夏慕也是没招,摊上这么一个顶头上司,就给认命!
不多时,只见来接他的只是几个小太监,夏慕并没有瞧见朱希忠口中的那位东厂都督黄锦,便收了心思,跟着小太监向着紫宸殿走去。
紫宸殿是大明宫中的第三大殿,是内朝殿堂,群臣在这里朝见皇帝,称为“入阁”,地位次于其南的外朝正衙含元殿和常朝宣政殿,其北就是皇帝修仙的蓬莱殿。
而他要去的地方时紫宸殿后方的西苑,西苑原是皇家林园,但自从不久前的宫中大火,皇帝要搬去玉熙宫住,可是玉熙宫破旧,十多年没人住,自然要修,修还没有修,因为户部没钱,便修修停停,一直耽误到了今日。
此时已经是天光大亮了,夏慕也到了西苑,只见四周尽是红墙黄瓦,画栋雕梁,玉宇楼台,高低落朝微之下,显得金碧辉煌观雄伟,可是再一看,却都是道家的斋醮雷坛,弄得整个皇宫大内仿佛就是一座道观,青烟袅袅,符箓纷飞,反倒不像皇宫了,也让人压抑许多。
夏慕跟着小太监穿越一片错落有致的建筑群,进入名为‘延年门’的宫门,绕过一座琉璃玉带桥,便到了一处极为宽阔的庭院。
这庭院四周种着奇花异草,还有大片大片的花圃与药圃,精致的好像大户人家的药园子,不似皇宫大内了。
夏慕啧啧惊奇,跟着小太监一直走到了正北方的大殿门口。只见小太监上前说明来意,门口的守卫便放行,夏慕这才上了六六三十六层的白玉台阶,走进大殿。
只是殿内的太监让他在前殿里先候着,自己转身进去通禀去了。
夏慕站在焚香袅袅的大殿之中,偷偷转眼打量。只见偌大的大殿,东面居然挂着太上老君的画像,下面还有祭坛供奉。而殿正中则是一尊一人多高地三足加盖青铜香炉。
袅袅的烟雾正是从青铜大炉中飘出,而整个大殿,也没有夏慕想象中的龙椅,有的只是一个白玉圆榻,榻下镶嵌着八卦紫金图案。
世宗崇道,果然名不虚传。
此时内殿走出一个太监,扯着鸭嗓子,对着夏慕一扫浮尘,说道:“跟着洒家来吧。”
“有劳公公了。”夏慕拱拱手,跟着那太监从外间的大厅穿过回廊去。走进了中殿。
这中殿没有什么,正中央却挂的着一幅素雅中堂,上面写着几行飘逸的行书记录一句话:“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无,名天地之始,有,名万物之母。故常无,欲以观其妙;常有,欲以观其徼。此两者同出而异名,同谓之玄,玄之又玄,众妙之门。”。
夏慕知晓这是老子《道德经》一篇中极为著名的话,却不知何人所写,再一看左下方落款却是‘嘉靖二十七年圣训’,落款的底下是一方大红印玺,上“御笔”两个篆字。
可不知为何,看着这从《道德经》上摘录下来的话,夏慕心中却是沉闷。众人都知老子崇尚黄老之术,讲究的是修生养息,无为而治,可现在大明南倭北虏,祸国殃民,民生哀悼,死尸千里,饿殍满地。皇帝无为而治,就是眼看大明子民遭受屠杀,国土遭受外虏践踏!
如果这副字,换上“肃肃清庙,巍巍盛唐明。配天立极,累圣重光。乐和管磬,礼备烝尝。永惟来格,降福无疆。”或许更好,可惜了,嘉靖皇帝就是这么一个人,不问苍生问鬼神,喜欢追求长生不老,整天躲在深宫内修仙求道。
一个将国家兴盛指望太上老君的皇帝,你能指望他体恤国体吗?不可能!答案是肯定的!
此时里间走出一个太监,那太监穿着司礼监掌印太监的大红官服,让夏慕便是一惊,自知此人应该就是朱希忠口中的黄锦了,急忙拱手:“黄公公。”
黄锦瞧了眼夏慕,露出个笑意:“你就是夏首辅的后生夏慕?”
“正是晚辈。”夏慕急忙又做了一礼。
黄锦十分满意,这小子礼数周到,没有瞧不起他们太监,还自称晚辈,立即脸上的笑容又多了几分,说道:“一会见了圣上激灵些。”
“多谢公公提醒。”
夏慕跟着黄锦走进内殿,只见殿中一道厚厚的纱幔下垂,里面似乎坐着一个身穿道袍的老人。
黄锦见了,急忙跪下,夏慕一瞧,心知里面就是嘉靖皇帝了,也急忙顺势跪下。
只听黄锦细声细语道:“陛下,夏首辅的后生来了。”说完嘉靖皇帝也不说话,黄锦急忙起身站在一旁低着头。
夏慕却跪在地上,起来也不是,不起来也不是,正心思这老皇帝是不是打坐睡着了,刚抬起头瞧瞧看了一眼,就听一记清脆悦耳的玉声从里面传出来,让夏慕一愣神,心思这皇帝蓦然哑巴了,见个人还敲风铃。
就在他还在愣神时,黄锦在一旁忙小声提醒道:“陛下答应见你了,还不请安?”
夏慕一愣,合着这是皇帝的暗号,却无暇他想,急忙叩首,山呼起来:“小人夏慕,叩见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喊完夏慕跪在那里便显得端正而肃定,等待皇帝发话。
其实夏慕心中很清楚,嘉靖皇帝单独召见自己这个锦衣卫,最大的原因还是因为自己手中的账本,而并非自己是夏言后人的身份。根据夏慕对嘉靖皇帝的了解,此人极度排斥见大臣,不到非见不可,是不会召见的;但他既然召见自己,且还是单独召见,那就说明他心中其实很在意那本账本,看来他也并非是一心炼丹求仙的皇帝,多少还是在意他的江山的!
“夏言”纱帘后嘉靖皇帝幽幽的声音传出:“字光中,兴化籍,嘉靖二十年生人,年纪轻轻就做起了锦衣卫百户。”
嘉靖皇帝的语气听起了盛气凌人,话语中那种万人之上的气势,体现的淋漓尽致,让人不敢怠慢。
这毕竟是夏慕两世第一次见皇帝,心中有些慌乱,他尽力的平静回答道:“小臣是兴化人,今年刚好二十岁。”
“看来朕说得不差”纱帘后又传来嘉靖帝的声音:“夏言本就有正直敢言的性情,看来你这夏言后生是继承了他的传统,当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啊!你一个小小的锦衣卫百户,竟然敢上书弹劾一朝堂部大员,胆子够大!那朱希忠说你手中有关于严党的账本,可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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