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半近子时,落花微雨飘。笔 趣Ω阁Ww』W.』biqUwU.Cc
石之轩再无以往邪王的气势睥睨,唯剩双肩耸动,老泪纵横,昂立于花落雨飘的尽头,从不可见的阴影内,凝望园林中唯一灯火烛光昏亮处,哽咽泪面。
眼眶中的水雾早已把殿舍和林木尽数覆没,模糊了物与物间的分野,愈显得供奉在灵位孤灯滴焰的凄清冷美。
石青璇灵前奉箫,洞箫声声,如泣如诉,掺着凌乱的风,伴着零落的雨,卷着残缺的花,白似雪瓣凋零,隔绝出一片完全独立于尘世的清幽空间,就算远处一直未停的梵唱,亦丝毫不能侵袭其间。
奏起的箫曲与夜空和春雨交错成哀美虚无的旋律,酝酿着充满沉郁压抑的感情风暴。
“空潭沥春,古镜照神,体素储洁,乘月返真。载瞻星辰,载歌幽人,流水今日,明月前身。”石之轩伴乐低唱,双目射出心若粉碎的悲伤神色,满脸热泪,身躯烫颤,情难自已。
他不敢走近,亦不敢远离,就那么空荡荡的站着,泪滚滚的凝视。
侯希白忽然现身一边,见此情形,怯步不前。
石之轩垂道:“来了几批人?”他的声音里倾注的情感,与语意大不相符。
侯希白低声道:“三批。师尊你该走了,虽然傅采林顾忌慈航静斋不至前来,云帅却肯定不会善罢甘休,弟子孤身一人,只怕难以抵挡太久……青璇小姐留在玉鹤庵内是无妨的。”
石之轩不理,问道:“风萧萧来了吗?”
侯希白摇头道:“弟子来前知他被东溟公主堵在尚大家居所,就算有心成行,只怕也未必能尽如人愿。”
石之轩抬头望向朦胧的夜色,喃喃道:“久盼君不至,君至玉陨消,我的小青璇要伤心了,我的小青璇要伤心了……”
侯希白沉默不语,石之轩在念叨石青璇,他却在想师妃暄。
……
“云帅何必心急?”
庵外人影蛰伏,杨虚彦黑照蒙头,只露双目,按地俯身道:“石之轩这个人天生有自我毁灭的倾向,他不能容忍完美的结果,对人对己亦是如斯。当他与碧秀心共醉情爱的时刻,便是他下手除去的时刻。当他扶助大隋成鼎盛之势的时刻,亦是他开始下手摧毁的时刻。”
他低沉的嗓音有种说不出、猜不透的诡异,缓缓道:“若风萧萧不来则以,若他真来与石青璇成其好事,石之轩必将在那一刻,亲手毁灭这一切的美好与圆满。待到那时,才是咱们出手的最佳时机。”
听杨虚彦一席话,云帅总算平复迫切的心神,又忍不住担忧道:“风萧萧何等样人?佛道二门倾巢出动,围攻半月有余,损失惨重却依然奈何不得,何况还有……”
“风雪”的名字还未出口,他就先不禁打了个寒颤,忙含糊过去,道:“石之轩能有办法毁灭邪帝风后?只怕该是邪帝风后来毁灭他吧!”
“亏你们恨石之轩这么深,竟还如此小瞧与他。”
杨虚彦冷笑一声,道:“云帅你不妨好好想想,一国之力与一人之力相比,孰大孰小?一万个石之轩,也远不如一小国之力,那为何他孤身一人,便搅得整个西域腥风血雨?无非是太精通借势生事之道。”
云帅目中不由射出深刻的仇恨,生硬的汉语更凸显杀意,道:“我还是不信石之轩能有办法,毕竟满长安……不,整个中原,加上草原大漠,只怕都不凑出能与他二人抗衡的高手,还能从哪借势?何况风萧萧究竟会不会来,尚属未知。”
“风萧萧一定会来,他这个邪王可远比侯希白这个有名无实的‘多情公子’更要多情呢!绝对舍不得石青璇这位绝世玉人空自凋零……”
杨虚彦见云帅终被自己带偏入计,森森地诡秘一笑,只是覆面之下,无人得见,续道:“至于石之轩……你我想不到办法,不代表他也想不到,咱们不妨先静观其变,然后再伺机而动。”
云帅沉思少许,缓缓点头。
……
深夜子时准,雨歇风仍吹……风萧萧孤零零的来了。
即可见到石青璇的喜悦涌上他的心头,与心中的忧虑汇合而成的复杂难言心境,感触倍生。
或许是事先有所预料,又或许慈航静斋并不愿再起冲突厮杀,所以玉鹤庵内外皆杳无人影,不见梵唱,唯有箫声幽幽,比邻的东大寺倒是“当,当,当”禅钟声响,似在报时。
风萧萧寻箫声而入,曲径通幽,来到深藏于玉鹤庵后院放生池南的园林内,拐过一个弯,石青璇动人的倩影突地映入眼帘,风萧萧止步。
石青璇似有所觉,挺直娇躯,竹箫离唇,却没别转过来。
风萧萧破开来风,大步而入,来到灵前,跪到石青璇身边,往神位叩。
石青璇娇躯轻颤,缓缓转过头来,双目射出无比复杂的神色,美眸泛雾,深深凝视着,既未阻拦,亦未声。
风萧萧跌坐灵前,默默祈祷,终于睁目转头,同样深深凝视。
石青璇似受惊的雏鸟般嫩唇微颤,又似不能置信的道:“你真的来了!”
风萧萧报以炙热的目光,像磁石般与她的目光牢牢吸紧,柔声道:“是。”
石青璇一对美晖的眸子被他渐渐融化,柔情似水,真又流水,潺潺如清溪,又滚烫似热泉。
不知不觉中,两人越贴越近,一捧夜雨恰时随风,飘入门内,扑脸吹,恍如惊梦忽醒。
明明是雨,风萧萧却仿佛被点燃了一处火引,将玉人紧拥在怀,准备寻上香唇,用力亲吻。
石青璇却将他用力推开。
风萧萧顿时露出无限颓然的模样。
石青璇无限娇羞的垂道:“娘在看呢!”
言外之意,岂非只要不在她娘跟前,便可以……
风萧萧本被打落最低谷的情绪忽然又荡至最高,至极欣喜的颤声唤道:“青璇!”
石青璇香躯前俯,樱唇贴他耳边,以极大的自制力把声音维持平静的轻轻道:“他要来杀我了。”
“什么?”风萧萧悚然一惊,背后冷汗津津,心知石青璇口中的“他”,必是指石之轩!
他忍不住道:“为什么?”
石之轩若要杀女儿,机会的多得是,为何非要等他到来,选择在最难以下手的时候下手?莫非是有什么必杀之计?能使石之轩完全不在意他的存在?(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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